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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鍾瀾擰著眉將帖子交給頌曦, 哪料一出門就看見了那個站在那裏一臉溫和望著自己的槿晏。

    木屐“噠噠”聲戛然而止,鍾瀾停下步子,心裏的煩悶如同被清晨的露水洗過,隻餘無盡的喜悅。

    “槿晏,你怎會來?”

    女郎搖曳生姿,眉眼彎彎間步履輕快地來到謝珵麵前。

    “與你父親有些事宜商議, 另受人之托,前來看望你。你幾日未去謝府,琳琅想你的緊,姚神醫也催我來告誡你, 莫要忘了學習。”恩,就是這樣,才不是自己心急如焚特意挑了祖母歸來才趕過來的。

    鍾瀾臉上露出這幾日來唯一一個明豔動人的笑容, 語氣卻顯得委屈兮兮, “哦……原來如此,看來是阿姈多想了,還以為是槿晏特意來尋我的。”

    頌曦站在一旁, 低著頭,肩膀一聳一聳的,憋笑著實憋的辛苦。

    謝珵整了整披風, 低聲咳了兩聲,果然見鍾瀾關心起自己身體, 才暗舒一口氣。

    本欲去拜見一下鍾清, 卻被鍾瀾攔下, 長兄剛遭此大難,定是不想讓槿晏見他這副模樣的。

    謝珵連連道好,隨了鍾瀾的意,一道去看望鍾瑕,卻在轉身之際,看到了窗邊那一抹瘦骨嶙峋的身影。

    鍾清扶著窗棱,對著謝珵點頭示意,謝珵麵對鍾瀾家人,總是毫不介意的奉上微笑。

    “怎麽了?”鍾瀾仰著脖子望著謝珵,心裏衡量了一下自己和謝珵的身高差距,暗暗歎息一聲,自己什麽時候能在長高些。

    謝珵落後鍾瀾半步,將鍾瀾放在自己的保護範圍內,低頭道:“無事,我們去看望四郎。”

    鍾清看著在謝珵麵前掃去所有陰霾,笑靨如花的阿姈,緩緩放下窗棱上瘦削的手指,阿姈有謝相照顧,他去從軍,便可放心了。

    謝珵與鍾瀾一路說說笑笑到了鍾瑕院子,鍾瑕卻還發著低燒,昏睡著,兩人站在院中,並未進去。

    鍾瀾歎了口氣,又擔憂起來。

    “阿姈,”謝珵抬手摘下鍾瑕頭上落下的花瓣,看鍾瀾抬起頭疑惑的看著他,方說,“我每日下朝均要教導十三郎半個時辰,若是四郎無事,不妨跟十三郎做個伴。”

    鍾瀾咬著唇不語,她自然知道十三郎就是前世那個造反成功,推翻恒雙帝的皇子,若讓四郎跟著十三郎一起學習……

    毫無疑問,對四郎,對鍾家都是有利的,少時玩伴,感情終是不同的。

    “阿姈?”謝珵眸光閃爍,試探道,“可是對我有何不放心?”

    鍾瀾鬆開自己嘴唇,在唇上咬出一個小小的白印,搖頭道:“我對槿晏自是有一百個放心的,可,可若加上四郎,你的身子可能受的了?”

    “隻是半個時辰,又不是一整日,何況隻有兩個孩子,有甚累不累的。”

    鍾瀾深吸一口氣,當機立斷為鍾瑕作了決定,“好,待四郎身子大好了,我便將他送去謝府跟你學習。”

    他若敢不去,她就是打,也要把他打去,和未來最終的帝王一起學習,這樣的機會若不抓住,那她真要氣到吐血了。

    “好,阿姈……”

    “恩?”

    “若是日後再遇到何事,不要自己解決,你可以來尋我的,我會幫你,我,我會保護你。”

    這才是他此行最終的目的,他想要他心愛的女郎,可以信任他,將事情交由他去做,他不想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鍾瀾心頭一震,槿晏特意來尋她,她已無比開心,聽到他如此說,心裏更是五味雜糧,有前世對他的愧疚,也有今世的慶幸。

    隻得紅著眼眶,重重點頭,“恩。”

    謝珵不便在鍾府逗留過久時間,與鍾瀾說了會話,又安慰一番就回了府。

    鍾瀾嘴角微揚,轉身進了鍾瑕的院子,正巧鍾瑕醒了,喂他喝了半碗粥,又將要同十三郎一起去槿晏那學習的事說了。

    本以為小胖子會言辭激烈的拒絕,卻不成想,他來想都未想。

    “阿姊,我去。”

    鍾瀾輕輕拍了拍小胖子緊緊抓住薄被,而露出青筋的手,舒心一笑,“好。”

    此時正在嬤嬤的注視下,端正身子抄寫道德經的鍾彤,收到了頌曦為她送來的帖子。

    客氣又疏離的回複道:“替我謝謝阿姊。”

    頌曦意外的看了一眼鍾彤,回了個諾退了下去。

    鍾彤板著一張臉,在這祠堂裏待了一個月,又被嬤嬤罰了那麽多次,她當真是怕了,在嬤嬤麵前總是要表現的恭敬柔順才好。

    可心裏恨不得衝出去咬下鍾瀾一口肉,範姨娘的事鬧的那般大,即使她在祠堂也聽聞了,他們定也知曉要害鍾瀾的是範姨娘,但卻還讓她在這祠堂跪著!

    鍾瀾若要聽見鍾彤的心聲,隻怕要樂出來,挑起事端,想要她出醜的難道不是鍾彤?要不是想對她下黑手的不是鍾彤,她難道以為自己還會安穩的在祠堂抄道德經。

    鍾清由小廝扶著,手裏揣著暖爐,又披了厚實的披風,步履緩慢的向鍾彤這裏走來。

    “郎君,您身子又未大好,何至於非要現在趕來看望三娘,三娘不是馬上就要從祠堂出來了。”小廝一邊嘟囔,一邊又停下為鍾清整理了下披風。

    鍾清垂下眼,“莫要多言。”他與鍾彤一小長大,自認為十分疼愛這個妹妹,可想到之前妙菡說鍾彤有她把柄之事,倒是想找鍾彤問個清楚明白,為何,不告知他呢。

    小廝縮縮脖子,被鍾清訓斥後再不敢多說,一路扶著鍾清來到祠堂。

    嬤嬤也借口身子不適,躲了出去,鍾清這才認真看著那個跪在那裏,見他來了,眼露希望的妹妹。

    “長兄,你是來帶我出去的嗎?”

    鍾清沒回答,祠堂中沒有坐的地方,上香後,他心中微微泛起酸,想起阿姈日日都要親自過問自己病情如何,阿彤竟是問也不問自己如何嗎?

    “阿彤,”鍾清清清嗓子,“祖母既歸,她定下的事,還未曾有過轉圜的餘地,你在祠堂也跪不了幾日,便可出去了。”

    鍾彤暗下眼睛,覺得祖母也是偏心的厲害,同樣是孫女,憑什麽鍾瀾就能得到所有好處。

    “長兄,我是被冤枉的,憑什麽要在這祠堂接受處罰!”

    鍾清搖搖頭,“阿彤……”

    鍾彤打算鍾清的話,“肯定是阿姊不想饒過我,非要我受罰,長兄,你要為我討個公道。”

    鍾清歎了口氣,“阿姈沒有,你多想了。”

    鍾彤氣不過,扔下手中毛筆,頗為不耐,“既然長兄不是來接我出去的,又不欲為我討公道,那來此有何事?”

    “想來問你,妙菡曾說她有把柄在你之手,她曾接濟過她表兄,”鍾清頓了頓,“那個表兄,其實是千鳥閣的樂師徐笛吧?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鍾彤也知自己剛剛態度不好,著實是她在這祠堂待了太久,連一日都不想再呆,才心急了,聽見鍾清這麽問,心裏一顫。

    連忙爬起,想學著小時候的樣子拉住鍾清的衣袖,卻被鍾清躲過。

    垂下一雙手,這才呐呐說道:“我也是無意中看見的。”

    “在哪看見的?”

    鍾彤眼裏浮起霧氣,迅速聚集成滴,“在,在長兄將她養在外室的地方,我當日有事去尋長兄……”

    鍾清心口一痛,“你既知曉,為何不告訴我?”

    “我,我……我想著興許自己眼花呢,範姨娘人應是不錯的……”說到最後,在鍾清的注視下,聲音越來越小。

    “阿彤……”你就這樣看著長兄被人當做傻子?

    “長兄,我的錯,我應該發現就告訴你的,可當時你那麽喜歡範姨娘,我著實說不出口。”鍾彤急急解釋,眼淚簌簌流下。

    鍾清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容,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罷了,以為深愛自己的範妙菡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以為為自己著想的妹妹不過是利己而已。

    看鍾彤流淚的模樣,心裏也是難過起來,畢竟是自己疼愛多年的妹妹。

    “你,好自為之吧。”

    留下一句話,鍾清喚來小廝,扶著他走了出去。

    鍾彤站在那裏,淚眼朦朧的看著鍾清走出祠堂,奮力追了出去,不知道鍾清怎麽就對自己說出這種話,“長兄!”

    門外的嬤嬤攔住鍾彤,“女郎,不能出去。”

    鍾彤恨的跺腳,卻隻能乖乖跟著嬤嬤走回祠堂。

    鍾老夫人得了周嫗稟告,知曉祠堂發生的事,也是一歎,隻盼著自家孫子真的能大徹大悟。

    喚來回了府就一直待在自己小院的鍾柳氏,說道:“鍾清欲要從軍,這事你還是要跟著我打點起來,阿姈即將及笄,隻怕沒那些功夫攬下這些事。”

    “什麽?子詹要從軍,母親,戰場之上,若是受傷了……”

    鍾柳氏對自己的大郎多少還有些疼愛,縱使性子讓她養的懦弱了些,可到底不傷及什麽,給他退婚還不是為了他以後的仕途,想為他娶一房得力的妻子。

    “夠了,此事已經定了,男子漢大丈夫,打仗怕什麽!你若有那功夫,便連同阿姈與鍾彤的及笄禮也一起著手準備了。”當家主母久不露麵,恐傷鍾府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