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易來說，史密斯.周的存在就像是一個攪屎棍一樣，把他本來還算是不錯的心情都攪得一團糟。

    在這樣的一個時候，他實在是很難保持自己之前的那個心情。但是，在麵對著自己的小寶貝的時候，他卻不得不強顏歡笑。

    因為他並不想讓這個剛剛出生的小家夥這麽早就學會苦惱的滋味。哪怕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也希望自己能時時刻刻地用笑容去麵對她。

    快樂、歡笑。這是周易想要給自己每一個孩子的一切，雖然他並不能保證，讓他們的一生都這樣度過，但是他希望在他們的童年裏，自己能保證他們的這一切。

    這大概天底下的每一對父母都會有的想法吧。相比之下，他雖然說擁有很多別的父親所不具備的條件，但是相對的，他也有著更多的苦惱。小蜘蛛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力量越大，責任也就越大。這句話放在他這裏，大概就是力量越大，麻煩也就越大。

    他身上的麻煩已經是很多了，來自這個世界的，來自這個家庭的。所有的一切堆積在一起，讓他自己都不敢肯定，自己能不能保證這些孩子們的童年會是他所設想的那樣。逃避，這並不是一個辦法。因為總會有一些麻煩找上門來的。而視而不見，這其實也不是合理的解決途徑。因為你再怎麽裝瞎子，也不可能解決你麵前的那些問題。它們隻會越積越多，直到你覺得不堪重負的那一刻。

    一直以來，周易都在對這個世界充當旁觀者。過往所經曆的一切是讓他失望的，對於這個世界，他早已經是喪失了最開始時的那種心情。那個時候的他遠遠比現在要單純的多，因為那個時候他隻想改變這個世界。而他也的確做到了，這個世界的確是因為他而發生了改變，而同時的是，他也被這個世界改變了。

    理想變成了現實，激情變成了黯然。從輝煌萬丈的神明變成了今天不問世事的隱者，這是世界對他改變的證明。從他的角度來說，假如這個世界是有一根根絲線串聯在一起的話，那麽他就是從一開始不顧一切撲上來的飛蛾變成了一個掙脫了出去的超脫者。隻是，他是超脫了，但是他身邊的人卻並沒有。

    不論是他的母親，還是他的愛人、孩子乃至朋友，他們都還在這個絲線串聯的世界上掙紮著。而這其實也就意味著，他根本沒有徹底地掙脫，借由著他和這些人之間的聯係，世界本身其實還是和他串聯在了一起。

    他早晚是要回去的。以往的他並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是在今天的這些事情發生了之後，他卻不得不去承認這一點，除非他能斬斷自己身上所有的羈絆。但是斬斷身上的羈絆，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做到。

    想清楚了這一點，周易的心裏已經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而這種決心也促使了他開始付諸自己的行動。不過在行動之前，他還是有事情要做的。比如說說服自己身邊的這些人，這比什麽事情都要重要。

    畢竟，去改變自己身邊的環境乃至於改變這個世界都是需要時間和過程的。如果說他沒有能說服艾達她們，那麽等到了自己開始行動時，她們的怨氣和添堵的行為就會成為最大的障礙。他可不想因為某些事情而使得自己的家庭也出現問題，所以，他必須得到她們的支持還有理解。

    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因為不論是艾達還是琴，她們都是極其自主和獨立的女人。想要自己一句話就能引來她們的盲從，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說自己一旦把心裏的想法給說出來了，那麽十有八九會引來她們的怨懟和排斥。

    這一點周易敢肯定。不過既然已經是下定了這樣的決心，那麽這一步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而這一步，也是時候踏出去了。

    時間漸晚，賓客也已經散盡。在看著自己黯然神傷的母親睡下了之後，周易就已經是把艾達她們叫在了一起，打算對她們坦白自己心中的一切。而在他剛剛準備開口的時候，艾達就已經是一臉懷疑地對著他說道。

    “你想要說什麽，難道說你打算違反我們之間的約定嗎？”

    如此直白的話語加上一針見血的說話方式，立刻就讓周易肚子裏的話噎在了喉嚨裏。的確，半天之前還信誓旦旦地做著保證，現在卻要出爾反爾，這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了。不過，想起自己之前所下定的決心，周易還是深吸了口氣，然後對著艾達她們張開了嘴來。

    “抱歉，雖然我保證過，但是，恐怕有些事情是不得不要發生改變的了。”

    “這麽說艾達是猜對了，你真的想要違反和我們的約定，重新去開始你那份危險的事業？你這麽做，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家庭。周易，你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父親了，難道說你在下定這樣的決心之前，就沒有考慮過他們嗎？”

    聽到周易的話，挺著大肚子的琴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來。

    和艾達一樣，她也是一個堅決的反對派。而因為大著肚子的原因，她的意見也變得金貴了起來。可以說，這個時候的琴一個人的分量要超過好幾個周易，而當她明確地表明了自己反對的意見後，即便是已經下定了決心的周易，也感覺到了沉甸甸的壓力。

    不過他頂住了這份壓力，在艾達以及琴那滿是威脅的視線之下，他就這麽沉聲對著她們解釋了起來。

    “我當然考慮過孩子們，不止是孩子們，我還考慮過你們，媽媽還有夏芮絲她們。也正是因為考慮過了這麽多，我才會下定這樣的決心。請相信我，這是一個不得已的選擇。如果有更好的選擇的話，我是不會這麽做的。”

    “真是可笑，什麽叫做如果有更好的選擇。在我看來，保持我們如今的生活就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周易，我看是你不甘寂寞了吧。還是說你已經厭倦了我們在你身邊的生活，想要去開始一段新的人生。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可以離開。就像是我之前警告你的那樣，我會帶著她們從你眼前消失的。”

    艾達嘴裏說著氣話，但是周易卻一點也不懷疑她的行動能力。她這麽說，說不定還真的可能這麽做。而如果她真的那麽做了，那麽周易才是真的要發瘋了。所以，他立刻舉起了手，告饒道。

    “冷靜點，艾達，我怎麽會有這樣的意思。你這根本就是莫須有的想法嗎？聽聽我的解釋好嗎？我真的是有我的苦衷和考量的。”

    “苦衷？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怎麽來解釋。”

    艾達還不算是徹底地不講道理的，在這個時候，她多多少少還是給了周易一個解釋的機會。而周易也及時地抓住了這個機會，對著她們這樣說道。

    “今天班納找到了我，跟我說了最近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事情。他告訴我，一個人口龐大的國家因為九頭蛇的陰謀而陷入到了毀滅的邊緣，因為核彈的輻射影響，那裏生活著的十幾億人隨時都有可能去死。而為了拯救那十幾億人，他希望我能夠出手助他們一臂之力，哪怕就是隻能多救上一部分也好，他是這麽對我說的。甚至說為了這個目的，他還做出了一件讓我吃驚的事情。那就是他跪倒在了我的麵前，向我發出了懇求。”

    “所以你就同情心泛濫了？”

    保持著一種絕對的冷酷，艾達就這樣冷笑著對著周易說道。

    “那些人的死活和我們有什麽關係。別忘了，你已經救過了他們一次，可是他們又是怎麽對你的？怎麽，難道你還想再犯一遍這樣的錯誤嗎？”

    “我知道當初的事情讓你很有意見，艾達。我也承認，他的那些行為的確讓我生出了些許同情。但是，這和同情沒有關係。如果僅僅是因為同情的話，我不一定會下定這樣的決心。我之所以會這麽做，更多的還是因為我們的孩子，還有你們。”

    猜到了艾達反應的周易苦笑著回應道，然後，他拿出了自己醞釀了許久的解釋。

    “班納臨走的時候和我說了這麽一句話，他希望我能把那些人的感恩當做是對我的小寶貝的祝福。這句話雖然不足以讓我徹底地改變心意，但是他卻讓我想到了一些以往忽略掉的問題。那就是，孩子們終究是會長大的。而如果我們繼續對這個世界的變化熟視無睹的話，那麽當他們長大了之後，他們會麵對一個怎麽樣的世界？”

    “一片焦土，一片廢墟，流離失所的人民，在痛苦和絕望中掙紮的人類。這不是我想讓他們看到的世界，這也不是我希望給予他們的未來。難道說，當他們長大了之後，發現世界變成了我所描繪的那個樣子，然後再回過頭來反問我，世界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會變得跟我在故事裏和他們描述的不同的時候，我再告訴他們，是因為我對這個世界所發生的苦難熟視無睹嗎？”

    “不，我不想這麽做。因為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們怨恨我，也不想看到他們用一種失望的眼神看待他們的父親。所以，我必須要做點什麽。為了他們，也為了我們自己。艾達，你能理解我現在的心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