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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沙刮了半宿，但是到底還是沒有能掩埋住所有的痕跡。而當第二天天剛微亮的時候，就已經是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開始探頭探腦的向外張望起來。

    他們倒是不擔心自己會受到魔鬼的襲擊。因為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魔鬼要是有本事襲擊他們怕是早就來了。這必然是魔鬼們被打退了才能出現這樣的情況，也就是說，奧創兌現了他的承諾，並且展示出了足夠保護他們生命安全的能力。

    現在的問題隻有一個，那就是這種程度的保護到底能堅持多久。也就是說，他們迫切地想要知道，這一夜之間，奧創為了擊退魔鬼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盡管說有些過於現實，現實到了連自己都把自己衡量成了一個能夠被度量的數字。但是這也是迫於無奈之下的一個選擇。

    他們已經是見過了太多太多的人，在給予他們希望之後又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拋棄了他們，把他們一腳給踹進絕望的深淵裏。所以即便是最樂觀的人，在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之後，也該是學會了客觀，乃至冷酷的判斷事實和真相。

    別管別人說的再好聽，他們存在的價值不過是一群能夠被衡量出來的籌碼而已。在付出大於能夠從他們身上得到的回報的前提下，沒有人會願意在乎他們的死活。

    這是一個用生命得來的教訓，必須要牢記。而如果依照這樣一個觀點的話，他們現在唯一祈禱的事情大概也就是，希望奧創的這支車隊並沒有在魔鬼的衝擊之下造成太大的損失。

    那些智械一看就是造價不菲的。而根據這個世界變得糟糕，他們還沒有這樣和外界斷絕消息之前的物價來估算，一個這樣的智械機器，怎麽說也要差不多十萬美金的成本。

    這裏還是大混亂前的美金，而不是今天這個跳水的白菜價。而哪怕對於曆經這些災難之前的他們來說，這筆價錢也不會是一個小數目。而放在今天，連溫飽都是問題的他們麵前，這已然是一個不可能填補的天文數字。

    在經濟已經崩潰，隻能以物易物或者幹脆出賣肉體才能換得幾個罐頭的糟糕背景下，一個智械所能代表的購買力是他們無法想象的。哪怕說對於智械背後的人而言，他們彼此之間的價值觀並不相符合。但是這也並不意味著，他就會願意肆無忌憚得進行揮霍了。

    多少是有條尺度，而他們這些難民唯一所希望的就是，智械的損失還沒有能越過這條特殊的紅線。

    最先勇於探究事實的人也是最膽大的那批人是帶著這樣的祈禱來探查最後的結果的，然而事實到底是讓他們感到驚訝，因為放眼望去，除了滿地的魔鬼屍體之外，他們根本沒有看到半點來自智械的損傷。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他們中並不乏一些有見識的人。而不管是該地區內那些軍閥政權的軍隊，還是那些神秘詭異的法師、驅魔人，在麵對魔鬼時都難免會有一些損傷。尤其是如此規模的攻勢，往往能活下來都已經算得上是幸運，而像是眼前這樣，近乎毫發無傷的情況，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難民們下意識的以為，這是智械回收了他們自己人的屍體。因為就他們個人的感覺而言，哪怕說是被拆成了碎片，那些精密的零件乃至於金屬外殼，都會是價值不菲的寶貴資源。

    在這片地區裏，有的是人願意花大價錢收購這些東西。要是找到一個相關專業能夠把零件重新組建起來的牛人，那麽說不定靠著這些被他們控製在手裏的機器人，他們就能在這片地區裏打下一片屬於他們自己的江山呢。

    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隻是和他們這種小人物沒有關係。反正他們是沒有什麽機會接手這樣的資源，而且再說了，他們眼下的當務之急也不是這個。

    具體的損失看不出來個究竟，但是心裏麵那種抓心撓肺的煎熬卻又是著實難耐。幾個膽大的難民想了一想，就強忍住了對智械這種迥異於他們存在的恐懼，結伴抓住了其中一個五官看起來比較柔和，身體帶著點女性骨架特征，手上也沒有拿著武器的智械，對著他開口詢問了起來。

    “這位...”

    “稱呼我女士就好，先生。”看著對方眼神不斷地在自己臉龐還有胸部、腰肢的方向來回性打量，知道他們不可能是口味特殊到了某種程度的前提下，有著完善智能的智械當即就停下了腳步，善意的對他們做起了自我介紹來。

    “我是ger25703，人類名為澤吉爾。未來將在2號城市中負責人類方麵的生活物資調配以及就業引導問題，相信各位如果選擇2號城市作為自己的定居點的話，以後我們是會經常打交道的。所以，別太在意我的身份，叫我澤吉爾女士就好。”

    “澤吉爾女士？”

    對於一個智械表現出近乎不下於人類的交流能力，這群沒怎麽見過世麵的難民的確是非常的震驚。相比較之下，這個機器人以未來城市裏女性官員的身份自居的這個問題，反倒是不怎麽讓他們感到驚訝。

    盡管說該地區的傳統是把女性物質化，也即是女人的地位往往會比較低下，甚至說都和男人的私有物差不多。但是那也是看情況的。

    把肚子填飽的情況下，人才回去考慮這種傳統是否有必要遵循下去，而如果說連肚子都吃不飽，而眼下卻有一個女人能恩賜給你食物，那麽你是要呢還是不要呢？相信在動用武力無法解決問題的前提下，大部分所謂遵循傳統的人都會選擇把傳統拋在身後。而那些死守著所謂傳統不放的，你看他們會不會餓死？

    能第一時間跟上智械的，大多是那些知道變通的家夥。所以哪怕說他們感覺有些別扭，但還是換了副口吻，以一個低三下氣的語氣對著這個女性智械問道。

    “澤吉爾女士，很抱歉打擾到您了。我們隻是想打聽一下消息，關於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昨天晚上？”明白了這些人的來意，女性智械當即就人性化得露出了一個安撫性的笑容。“別太擔心，隻是出了一些小問題，它們已經被解決掉了。”

    “我知道，我們已經看到結果了。貴方的強大人讓我們感到讚歎，就好像萬物仰慕著太陽，群山低伏於天空一樣，我們無比的榮幸能夠得到貴方這樣仁慈而且強大的存在的庇護。”

    畢竟是寄人籬下，未來也要全仰仗這些機器們過活。所以對於這些難民們來說，放出什麽樣的彩虹屁都不過分。最起碼的，說說好聽的總比跪在地上舔人家的靴子，順帶把妻女送到人家床上來的能讓人接受的多。

    隻是女性智械大概還沒有受過如此程度的吹捧，她的基於邏輯建造的情感係統也很難對這樣的過分言辭做出正確的反應。所以在明顯的宕機，也就是沉默了那麽幾秒之後，她這才抽搐著臉上的表情，不僅僅是嘴角眼角這樣的部位，而是整個臉上的仿生肌肉模塊都在跳動的那種，這麽對著這群難民說道。

    “請不要動用這種誇張的詞匯，先生們。說真的，對於我們這種生命存在來說，這種誇張的言語實在是有些太難以理解了...有什麽問題的話，我想各位可以直說，相比較於猜測各位的意圖，我更喜歡的方式是聆聽你們的直接需求，並予以解決。”

    愚蠢的鐵疙瘩，根本不懂得我們語言的美妙之處。也算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難民心中難免的會對智械的這種反應有些腹誹。不過表麵上他卻還是擺著一副恭順的模樣，這般說道。

    “是這樣的女士，我們隻是想清楚，昨天晚上的事情，是否會對庇護所的建造造成影響。我們的意思是，如果中間出現了些什麽損失或者有什麽空缺漏洞，而我們又能派上什麽用場的話，請一定不要忘記我們。我們很樂意在這上麵出一份力，為了構建我們未來的家園。”

    這話說得，一半出自真心，一般來自假意。真心的部分是，他們的確是有著為了構建自己家園而出力的想法。畢竟，連一塊磚都沒有搬進去過，就想要堂而皇之得將那座城市宣稱為自己的家園，多少還是讓他們心裏有一種沒底的感覺。

    有付出才有回報，他們已經過了那種做白日夢的年紀，所以自然的，他們是希望能為這個城市做點什麽的。

    而假意就是，表麵上他們說的如此的好聽，但是真正的意圖到底還是想要探究一些智械這邊的損失。

    到底他們是沒有那樣的勇氣去直接詢問對方的損失的。因為這不僅僅是表現出了不信任，更多的是往往也會在不經意間得罪了對方。雖然說他們並不清楚一群機器能不能理解得罪是什麽意思，但是作為那種需要仰人鼻息的家夥，他們可不會愚蠢到犯下這種低級的錯誤。

    這也算是一種小人物的聰明了。隻是麵對他們的這種小聰明，智械則表現的很是迷茫。

    “影響？不，你們不必要有這樣的擔心。請對這趟旅途放寬了心吧，我們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來保證各位的安全，像是昨天晚上的襲擊，哪怕是在猛烈十倍也不會傷及到各位分毫的。”

    或許智械是以一萬分的肯定來說這樣的話，但是在這些難民的耳朵裏，他們到底還是會把這種話給打一個大大的折扣。就好像是在聽一種撐場麵的話一樣，他們內心裏到底是不敢相信，對抗魔鬼這種可怕的東西會是如此的輕鬆，以至於都把他們的威脅視若為無物的。

    不管是一直以來受到的傳統教育還是現實發生在他們眼前的一幕幕來自人類對抗魔鬼的慘劇，都讓他們把魔鬼當做了某種不可戰勝，或者說很難戰勝的對象。現在這個智械說的，不比打發一群野狗來的更輕鬆一點，這自然是讓他們有一種造假的感覺。

    當然，就算是有這種感覺，他們也不會表現出來。隻是說旁敲側擊著，他們還是想要探聽一下他們想要知道的真相。

    “當然，當然，我們很放心。不過就是讓各位為我們做出這樣的犧牲，有那麽一點過意不起。如果可以的話，我們還是希望能更少發生一點這樣的情況的。畢竟，為了我們這群難民，真的沒有必要做太多的犧牲，哪怕說是隻有一小點，也是會讓們感到內疚的。”

    “彈藥補給充足，能源也是核聚變生成的無限能源。這種程度的損耗完全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我不明白為什麽要為這種事情感到內疚？”

    繞了那麽多彎子，女性智械才總算是從他們的內部網絡中了解了這些人最真實的意圖。這讓她一頭霧水，弄不清楚他們為什麽要搞這麽複雜的同時，也是這樣對他們解釋了起來。

    “我知道你們是擔心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但是請放寬了心。對於我們而言，所謂的魔鬼不過是一群落後的土著，在掌握了他們的行動方式之後，想要對付他們，不比對付一群拿著長矛就衝過來的原始人更困難。在他們做出改變之前，我們完全可以保持零傷亡的水準，一直到將你們護送到目的地為止。”

    “這樣嗎？”盡管說聽到的這個消息讓人感到振奮，但是本著一個未雨綢繆的謹慎態度，他們還是注意到了女性智械話語裏存在的一個漏洞。

    “那麽在到達目的地之後呢？難道說到了那裏，我們就要靠我們自己了嗎？”

    大致的想法隻能說是類似，但是架不住悲觀主義者的刻意渲染。當某人用最悲觀的想法描繪出了這麽一個情況之後，本來說多少還有一點樂觀的難民們臉色也變得難看了起來。

    讓他們獨自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求活，而且還是在魔鬼環伺的情況之下，這和把他們送進虎口沒有什麽區別。而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麽眼下發生的一切，未嚐不能說不是一個陰謀。

    當然，這不是。而為了避免這群明顯想多了的難民們把事情想得更加糟糕。女性智械不得不再度開口說道。

    “當然不，我的意思是，在那裏會有更加專業的軍事力量來保護你們。所以，你們完全可以放下心來。享受這趟旅途就是了！”

    “是嗎？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有人當真，有人作假。有人欣喜欲狂，而有的人則是晦澀難明，除了他們自己，誰也猜不到他們到底再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