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零六十七章 貫通生死 亡者蘇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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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滔的尼羅河水,如同蘇醒過來的巨蛇一般,變得張牙舞爪了起來。
洶湧的河水奮力地拍打著沿岸鬆散的河堤,隻是頃刻之間,就讓自然形成的堤壩碎裂,然後河水再無阻礙,高漲著,就仿佛千萬匹駿馬奔騰著一樣,向著現代埃及的廢墟中奔湧而去。
殘破而死寂的廢墟擋不住著水流的衝擊,完全就像是沙築的城堡一樣被河水一衝就垮。
而當河水就這麽一路奔騰著,徑直得來到了整個城市的中央之後,仿佛大地也承受不起著河流奔騰所帶來的萬鈞重力,在轟然的雷霆悶響中,地表被撕裂,土石也開始層層坍陷,一個漆黑而且完全看不到半分真容的豁口就此顯露出來,並且如同一張連通著無底深淵的巨口一般,將無盡的尼羅河水吞飲了進去。
就此,尼羅河便已經是和常人無法探及之地串聯了起來。而對於阿萊克西亞來說,這也意味著她儀式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已經完成。
尼羅河作為埃及神話中貫穿生死的一條河流,其本質上便具備了聯通陰世的能力。隻是埃及眾神的沉眠使得這種力量近乎消亡,再加上神話的遠去,尼羅河已經是失去了這種聯通陰世的能力。
而現在,阿萊克西亞依仗著自己所掌握的奧西裏斯的權柄,人為的在這城市正中構建出了世界的邊緣。那坍塌下去的大地所聯通的,就是死亡所盤踞的陰世。而當尼羅河之水在她的操縱之下,如同巨蛇一般流淌入陰世之後,其天性中所擁有的貫通生死二界的能力已然是再度顯化了出來。
這個時候要是有人敢乘船順著尼羅河一路進入到那個無底深淵一般的巨口中的話,想必他就能見識到絕大多數人類終其一生都無法見識到的絕景。當然,在這個破敗的城市裏,你也找不到一個活人,而且還是擁有這般膽色的活人,去做這種不要命的事情。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阿萊克西亞廢了那麽大功夫才開啟的這條生死聯通的河道,就是做了無用功了。因為活人自然是沒有膽子隨意進入死人所在的陰世,但是卻並不意味著,死人就不會想要借此來進入活人所在的陽世。
別忘了,這是埃及。天啟事件的核心。僅僅隻是一個天啟,就在這裏造就了數十萬人的傷亡,更不要提後麵的魔鬼肆虐,以及更早的各種戰爭所帶來的死亡。
亞曆山大的征服,馬其頓的滅亡,羅馬帝國的掌控以及阿拉伯人的占領。再往後還有蒙古鐵騎和拿破侖的大炮,一戰二戰的同盟和軸心國也曾在這裏展開過他們的拉鋸戰。
曾經輝煌的古埃及在這些征服者們麵前根本不值一提。而每一次的更迭換代背後,都是無數鮮活生命的慘死於屠刀之下。
這些死者的痛苦無人知曉,他們悲慘的呼號也不曾為人所聽聞。隻能如同淤泥一般淤積在陰世的深淵之中,等待著他們的理應隻有永世的沉淪。畢竟,諸神已經遠去,而構架在這片土地之上的輪回也已經不複存在。
沒有了引路人的指引以及判官們和奧西裏斯這個主宰者的審判,他們根本無法走進輪回,更不要提古埃及人夢寐以求的複生了。
這是莫大的諷刺,畢竟不是什麽人都能想到,他們肆意在別人的土地上挑起戰果的結局會是這樣一個情況。
為自己生前所犯下的罪孽,為了他們曾幾何時的野望,他們被迫的在這個時候付出了代價。而這本應是永久的事情,但卻因為尼羅河水的湧入,出現了轉機。
貫通生死的尼羅河,讓陽世的大門在他們麵前敞開,而即便是說他們已經如同淤泥一般在這個陰世之中沉積了太久,但是這也並不妨礙他們近乎本能的,想要攀附到尼羅河之上,逆溯著這尼羅河的水流,回返到屬於活人的陽世之中。
這是對於生命的向往,是所有死亡之物近乎本能的反應。而當他們開始出於本能的這麽行動開來之後,肉眼可見的就是,渾黃的尼羅河水在湧入到那個代表著陰世的深淵巨口之後,便開始漸漸沾染上了一層漆黑的墨色。而本身還算是輕柔的水流也開始漸漸地變得粘稠了開來。
這隻是表象,或者說是隻有眼睛能看到的虛幻。真要是動用儀器來測量的話就可以發現,尼羅河這裏並沒有發生什麽改變。它的物理性質穩定如一。但是在神秘側的性質上麵,尼羅河就如同它所表現的那樣,將來自陰世的淤泥帶回到了這個世界之上。
沉淪已久的亡魂,在河水中如同浪花一般掙紮。滔滔的河水衝刷著他們身上那烏黑的淤積,當他們艱難地遊弋到河岸兩旁的時候,他們的身形已然是變了個模樣。如果說之前他們是人形的淤泥,渾身上下都是那種漆黑的黑暗淤積的話。那麽現在的他們已經是褪去了那種黑暗的顏色,開始顯露出人類死亡後該有的本質。
枯黃的骨骼,陰幹的肌肉和身軀,再加上空洞的眼眶和嘴巴,卻正是埃及這個地界裏固有的木乃伊的形象。當然,如果要是裹上一層裹屍布那就更像了,然而可惜的是,他們絕大多數都是橫死並且無人收屍之輩,再加上古埃及的木乃伊文化傳到了後來基本上都已經斷絕了,所以自然不會有人給他們提供這樣的待遇。
這是最淒慘的野狗,在埃及最鼎盛的時期隻能拿來陪葬的貨色。但是現在,他們卻是主流。而伴隨著一個又一個的亡魂就這麽爬上了岸,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內,整個尼羅河兩岸就已經是布滿了他們的身影,並且也漸漸有了將整個埃及廢墟都化作一片陰森鬼域的意思。
其數量已經是超過了百萬,並且隨著時間的延續,這個數量隻會變得更多。不要以為這種變化很快就能把陰世裏的淤積給抽空,這畢竟可是整個埃及土地上近兩千年來的積累。說是幾十億上百億的可能會有些誇張,但是要說能積攢出數億這樣的亡魂,卻是一點也不誇張的。
阿萊克西亞的目的便是這些已死的亡靈,利用自己的權能讓他們重歸於世,便是她計劃好的一環。不過,僅僅隻是這樣的亡靈尚且不夠,因為她很清楚,在時代的變遷之下,這般的亡靈別說是數以億計,就算是數以十億百億計,也是經不起幾番炮火轟炸的。
畢竟這可是真正的無人區,連活物都不會有多少的地方。再加上本身這地界就已經挨過了核打擊,真要是再往上麵扔幾顆核彈,對於那些國家政權來說也不是那麽沒法接受的事情。
核彈之下眾生平等,阿萊克西亞可不會認為,這些陰世歸來的死者在核爆所造成的光輻射以及衝擊之下能有幸存的可能。那樣他們頂多隻能算是炮灰,而炮灰在她預料的對抗之中,可是起不到什麽大作用的。
她需要讓這些亡魂們改頭換麵,以另一種身份活動在這個世界之上。而該怎麽樣才能將這樣數目的亡魂改頭換麵到能夠支撐她計劃的地步,她的心裏早已經是有了主意。
“給我看過來,亡魂們!”
等到了尼羅河中再也沒有新的亡魂湧現出來,阿萊克西亞當即就以神性的力量發出了呼喝。那種根自奧西裏斯這個冥府主宰的權柄讓這些亡魂下意識的就抬頭向著她仰望了過去,而當所有的視線凝聚到了自己的身上之後,她就已經高懸於空中,如同端坐在王座上一樣,對著這些亡魂們這樣說道。
“我以冥府之主的名義,賦予你們從陰世之地回歸陽世的資格。複生吧,亡魂們!真正的回歸到這個世界吧。”
底下的亡魂們發出不知道是哀嚎還是歡呼的叫嚷聲。而伴隨著阿萊克西亞如同律令一般的發言,渾黃的尼羅河水,還有埃及大地上遍處都是的塵沙,都如同得到了命令的士兵一般,蜂擁著就向著這些亡魂的身軀鑽了過去。
沙塵和河水混合成了渾黃的黏土,而每多一分黏土被送入到這些亡魂的體內,都會讓他們本來那木乃伊般幹枯的身軀變得更充盈一分。強壯骨骼,充實肌肉,甚至生出皮膚和毛發。
這是神力的恩賜,而在這神力的恩賜之下,已經是有不少的亡魂恢複到了他們生前的模樣,並且可以說是到達了那種不切開細看根本看不出區別的程度。
本質上他們到底還是水和土混合出來的假貨,不是活生生的血肉,這一點是肯定的。所以一旦被切開了的話,他們被切開的血肉就會重新的歸於塵土。這就是真相。
當然,除此之外,他們和尋常的活人不會再有更多的區別,身體裏麵有虛假的尼羅河水代替著血液的流動,體內的塵土也會借由著呼吸而充盈循環。或許少了一點人類該有的感知能力,畢竟以神力重塑這麽多人的神經係統是一個大工程,著實是沒有必要。但是,記憶和情感什麽的,他們卻是一點也不會或缺。
活著的時候有著怎麽樣的記憶和情感,現在他們依舊是有著同樣的東西,並且隻會變得更加強烈,而不會有太多的流失。因為,作為一個沉積在死亡深淵中的亡魂,這已經是他們維持著自己存在的唯一寶物了。若說連這些都遺失了,那麽毫無疑問的就等同於他們徹底的喪失了自我。而一個沒有了自我的亡魂,隻會被陰世的深淵所吞噬,化作它維係以及擴張的養分罷了。想要以人的身份回歸於陽世,絕無可能。
死亡世界的規矩大抵類似,埃及的陰世自然也不會例外。盡管說,有些魂靈已經是這樣在淤積的深淵之中掙紮了上千年,就一個人類來說,他們的感情和記憶也著實是太強烈了一些。但是,誰叫他們是人類呢?
有的人能愛上一千年,有的人則能恨過一萬年。至死都不渝,海枯石爛都不變,更何況是區區死亡。
人類就是這麽一種喜歡在感情上任性的生物,並且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們對於感情的執著甚至是能銘刻於靈魂之上的。所以縱使過去了千年之久,還有人能以這種生前的姿態,懷有著生前記憶和情感的方式回歸陽世,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阿萊克西亞不在乎這些人生前到底經曆了什麽,以至於他們如此的執著,也不在乎他們到底是懷著怎麽樣的願景,來回歸到他們曾經所生活的這個世界上。她隻是想要複活這些曾經的死者,並且利用他們來補完自己的計劃而已。
而為了防止這些剛剛蘇生的死者變成一盤散沙的模樣,阿萊克西亞就再次散發出自己屬於冥府之主的威勢,以她對於這些亡者來說至高無上的權威性,對著他們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複生之人們,我用水和土塑造了你們的肉身,讓你們能在這陽世之上享受三十天的陽光和雨露。三十個日升和日落之後,塵歸於塵,土歸於土,我所恩賜於你們的一切都將回歸本源,陰世的大門也將再度對你們敞開。而想要真正品嚐生命的甘甜,想要再度以生者的身份行走於大地之上的話,就向著東方前進吧。”
“征服你們看到的一切生者,建立起屬於冥府的國度。如果你們真的能做到這一切的話,那麽也將不吝恩賞的,賜予你們真正的複蘇。”
“去吧,執著於這個世界的亡靈們,讓我親眼看一看,你們到底能做到怎麽樣的地步吧。”
阿萊克西亞身影漸漸消失,隻餘下她威嚴的聲音尚且還不斷地回蕩在這些複蘇過來的亡靈耳邊。與此同時,奔騰的尼羅河卻已經是止住了自己泛濫的架勢,開始溫馴得回歸到了它本來該在的河道之中。漆黑的深淵巨口中也沒有了那種恍若溝通著陰世的深沉與無垠,好像單純的就隻是一個地裂過後留下的坑洞一樣。
好像一切都隻是一個虛假的幻象,但是記憶總做不了假。亡者們也是不會忘記,自己究竟是從何而來,又是因何而站立在這片廢墟之上。或許他們中有人心懷迷惘,不知道未來到底該何去何從。但是同樣的,也總是有人能以最快的速度洞悉自己周圍的一切,並且以決然的姿態,試圖把一切都納入到自己的掌控之中。
就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