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題目，很難很好，和選手們的水平很相配。”

    蘇老淡淡地總結一句便沉默下來，他推推眼鏡，笑眯眯的目光在眼鏡片後停駐。

    隨著他的話，桌上有些嚴肅的氣氛被打破了，其他的評委紛紛點頭，互相看看那，也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老蘇，你說的不錯，這次的釋少杯的確有不少好苗子。”一位看起來比蘇啟方還年長的老先生開口讚成，“蘇白、簡秋、還有楚家的小尋……”

    他扶著長度垂到胸間的白胡子嗬嗬笑道：“今年的決賽可熱鬧了。”

    “是啊，今年的題目的確得難些。”

    一位皺紋滿麵戴著棗紅色絲巾的老婦人開口道：“照平時，初賽能打到九十五分以上的作品，幾年才能出一篇，今年卻98分96分95分連著三篇。而出去最前麵的這按個選手，一百位選手的平均分也比往年高了五六分，足以看出差距了。“

    另一位評委也點點頭：“是啊，今年的選手水平超出預料。聽說長蕁要參賽的時候，我本以為今年的冠軍已經穩了，沒想到初賽直接殺出了黑馬，還一次一次殺出了兩匹。說真的，我看到初賽順位名單的時候，可是嚇了一跳……”

    一眾評委各抒己見，討論了片刻，等討論聲稍稍平靜後，蘇老開口了。

    “看起來，大家的意見很統一，那我們今年的出題方向就定下了——就一個字：難。”

    蘇老又笑眯眯問道：“那麽諸位覺得題目怎麽出地好呢？”

    釋少杯的規則，十位評委中有一位抽選人抽選題簽，另有四位評委分別為一百進五十、五十進二十五、二十五進十、前十決賽四場比賽出題。

    蘇老是本屆釋少杯的抽簽嘉賓，四道題目則會在其他九位評委中產生。

    完成了定出題方向的程序，他便靠在椅子上，一副悠然的笑容聽其他評委論述了。

    一位中年的男評委正正領帶開口道：“出題的話，算我一個，今年選手水平這麽高，且讓我領教領教。”

    “也算我一個。”一位女評委也開口道，“‘與’字的話，隻要找一對翻譯詞加上這個字就是題目，天與地、春與秋、光與暗，這種範圍廣闊的題目看著簡單，想要寫好卻很難——我很好奇，簡秋如果拿到了這種邏輯思辨的題目，會給出怎樣的答案。”

    唯一一位給選手們上過課的評委高從雁也開口了：“那我也出一道吧，我的上一本書剛剛完稿送去了出版社，我現在正好沒什麽事可以多考慮考慮。”

    三位出題人很快定下來，隨後屋子中出現了片刻的安靜，其他幾位評委似乎都沒有想法，互相看著等有人開口。

    這個時候，坐在蘇老身邊的風物無情忽然抬起頭。

    “要不我也出一道吧，好像不難的樣子。”

    他桌上的其他評委笑笑，少年躍躍欲試的神情在目光中跳動。

    在場的其他評委，至少比風物無情大出十歲，各個都是前輩，還都是指點過他的前輩。

    “都是熟悉的前輩，這就好說話了。”

    “剛才我不開口是尊敬請前輩們先選，但現在沒人出題了總不會有前輩和我搶了吧。”

    風物無情心中的小算盤打地劈裏啪啦作響。

    “一定要好好出道題，好好出道難題，”他對自己道，“倒是要看看這個蘇白到底幾斤幾兩。”

    眼看著一桌評委沒人開口反對，眼看這出題人就要坐實了，風物無情忽然覺得一隻手拍上了自己的肩膀。

    一轉眼，正是笑眯眯的蘇老。

    “那個，師父，我想出道題行麽？”風物無情頷首問道。

    蘇老搖頭：“這個嘛，不行。”

    “啊？為什麽啊？”

    他又在風物無情的肩頭拍拍：“風物啊，你第一年當評委就直接出題，這不妥當。”

    “啊，我……”

    風物無情還想反駁，但抬頭看到蘇老的笑容，又把後半句吞了下去。

    蘇qd扶扶眼鏡，鏡片後雪亮的目光掃過他的臉，一舉一動乃至每一寸思緒都收在眼底。

    自己想找蘇白的麻煩，這個師父早知道。

    如今的小算盤也瞞不過吧。

    風物無情一下子撒了氣……

    又是須臾的沉默，一桌評委互相承讓起來。

    “老肖你來一題？”

    一位長發的男評委搖搖頭：“我最近在忙電影發布會的事情，有些忙。要小雪你出一題吧？”

    一桌中最年輕的女評委夕靖雪緊跟著搖頭：“去年我出的題目有歧義被說了整整一個夏天，我還真不敢了。要麽楚叔您出吧，您幾乎每年都出題，每年評價很好的。”

    “今年可不行，我得避嫌啊。”

    被點到的那位方臉闊鼻的評委看向身邊長須及胸的老者：“曹老您出一道吧，您也好幾年沒出過了。”

    “哈，楚弟你居然讓我出題啊？”

    長須老人撫著胡須問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我出地難了的話，小蕁那倔妮子崛起來不出考場了，可怎麽辦才好。”

    “不會不會的，”方臉評委笑道，“我已經跟我家楚長蕁說好了，就許她通曉寫到天亮，太陽一出來就得出考場，這次絕對不會睡在考場上了。”

    隨著他的話，一桌十人包括蘇老先生都笑起來。

    兩人口中楚長蕁，正是這次比賽的第三名的那個女孩，是這我方臉評委楚清的孫女。

    都是姍釋公司的簽約作家，也都是釋少杯的評委，都很熟悉。

    作為楚家的孫女，楚長蕁這個小姑娘也是被一群評委們看著長大的，書香熏陶了不少，寫作技巧偷學了不少，但小時候的趣事和故事，這些評委也都記得了。

    在平日聚會的時候，這些晚輩都是茶餘飯後打趣的談資。

    縱使在這樣略帶嚴肅的聚會上提到，氣氛也一下子活躍了起來。

    “老楚啊，你說了可不管用啊，小蕁的脾氣崛起來可不定記得你說的啊。”

    “初賽直接被兩個選手超過了，長蕁她肯定憋著氣呢。”

    “別說啊，今年的蘇白和簡秋，一個性情捉摸不定，一個想法捉摸不定，再加上觀眾投票這種不定因素，小蕁還真不定比得過呢。”

    “簡秋那孩子的寫作風格很特別我很喜歡，要是能堅持下去前途一片光明。”

    “蘇白出人意料的情節安排和淡雅的文風，其實也不錯，不知道他是不是經常能寫出這種水平的文章。”

    “還經常寫出來，老肖你的要求太高了，一個高中生偶爾偶爾能寫出來也很不錯了好麽？”

    “……”

    四個出題人大概定下了，正題說完，晚宴又回到了宴會的氣氛。

    一眾評委就著今年的選手和楚長蕁的事情聊起來，隻有兩個人沒有開口。

    其一是蘇老，他保養得好看起來中年人相貌，但實際上已經是一個古稀老人了。他和尋常的老人一樣喜靜，喜聽，尤其喜歡將笑眯眯的眼睛藏在金框眼鏡後靜靜聽著。

    其二是風物無情，在諸位評委麵前，他算是文壇後輩，而說的又是基本和他同歲的選手們，他有些插不上話。

    無聊間，風物無情轉向蘇老：“師父，這一屆的選手們你看好誰啊。”

    “我啊……”

    蘇老笑眯眯轉過臉來：“你說呢？”

    風物無情心領神會。

    對哦，這還用問麽。

    肯定是那個98分的大話佬啊。

    他一下子就沒有聊天的欲望了，晃晃頭發轉回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