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半倚在海邊的樹木上，出神地遠望漆黑無光的夜幕下的遼闊海洋。

    他正在思索著幾天前黃教授曾經說過的虛構理論。

    這個世界的神靈與人類的信仰關係是不對等的，需要信仰的並不是人類，而是眾神才對。

    人類或許會去尋求信仰的慰藉，需要一個精神上的避風港，但是他們所信奉的是信仰的教條，還有那虛構的偶像，純粹的圖騰象征。

    這一切都與神靈們毫無關係。

    舊神從來都沒有引導過人類，舊神沒有庇佑過人類，神話時代他們支配人類，往後他們也隻是利用人類。

    無論是在哪個時代都是如此，他們隻是在幕後以詭計維持人類的信仰，好保持自身的存在，甚至因為信仰資源的爭奪，與其他的同類發生爭鬥。

    舊神與新神不同，無法自行吸收信仰，必須要在適當的時候提醒人類他們的存在，他們絕對不能夠被人類所遺忘，所以為了生存下去，這種人類信仰的資源衝突，是必然會發生的，這也是大部分的舊神身死的原因。

    所以，人類或許需要信仰的存在，但卻不需要舊神。

    “新神的狂信者的詭辯嗎……雖然我覺得某些部分沒有說錯就是了。”

    李元並不完全同意黃教授的主張，但有幾個地方他必須要承認沒有說錯，最起碼是有幾分道理在。

    舊神需要的是人類的信仰這一種精神上與概念上的資源，至於人類本身，對他們來說可以說是附帶的。

    “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

    李元沒有攜帶任何電子儀器，手機當然不用說，手表也沒有帶上，他是根據出門前看到的時間，推測現在的時間點的。

    他耐心地繼續等待，幾分鍾之後，在這個荒野的海邊，駛來了一輛大貨車，龐大的貨車走進了沒有道路的海邊，緩緩停駛下來。

    李元確認自己手中的黑色折扇已經完全打開，肯定把自己的身影隱藏起來，然後把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悄然無聲地走了過去。

    大貨車上的駕駛員走了下來，他的同伴則是留在車上。

    李元擁有黑暗視覺，不用量光也可以看得清駕駛的模樣，這是一名穿著背心的禿頭男子，看上去大約有四十多歲。

    禿頭男子走到海邊的淺淺沙灘，從褲子的口袋裏拿出了一台對講機，調教好頻率之後說出了古裏古怪的語言。

    李元聽著對方拿走音的嘰哩咕嚕的話語，忍不住搖了搖頭，如果不是他事先知道男子說話的對像是外國人，根本就分辨不出他在說什麽。

    禿頭男子使用的蹩腳語言，是泰語。

    這種外國語言李元已經透過自己的天賦能力學習過了，很自然聽得懂對方所說的是什麽。

    李元在近距離聽著對方的聯絡，轉過頭望向那一輛大貨車。

    濃厚得幾乎要汙染空氣的絕望與恐懼，在貨車中持續地散發著，那是不敢爆發開來的黑暗的負麵情緒，抑壓到如果普通人看見將會窒息的醞釀。

    李元呼吸著這種黑暗的情緒，那是會讓他身心舒暢的龐大數量，令他身體中的魔能不斷增加的級別，他之前一直想要尋找的恐懼與絕望的散發源。

    但是一想到裏麵裝載的是什麽東西，他就無法高興起來。

    會因為裏麵的東西而感到高興及興奮的，大概就隻有眼前的渣宰了。

    不久之後，漆黑的海麵上傳來了輕微的引擎震動聲，一艘橡膠小艇破開水麵駛了過海邊。

    小艇在快要擱淺的距離停下來，停在了海麵上，然後上麵的兩個身影中其中一個走了下來，踏進了淺淺的海麵走向了在岸邊等待的禿頭男子。

    “呀！你好呀！有一陣子不見了吧！”

    聽到這發音完全不準的國語，還有這男性那尖銳難聽的嗓音，李元有種衝動想要拿出撬棍，打對方的牙齒全部打斷。

    這男人的聲音已經到達了會滋擾居民的噪音的級別了。

    皮膚黝黑的男人踏上了沙灘，走到了禿頭男子的身邊。

    “哎，你們最近這邊怎麽了？以前的交易都是每一年才一次，怎麽最近一個月一次？發生了什麽好事嗎？”

    聽到了這個五官與本地人有些出入的男人那鋸子一般的聲音，禿頭男子整張麵都皺了起來。

    “好了夠了！用你的破鴨子嗓說什麽中文！難聽死了！還是用泰語吧！雖然我的程度不好，但勉強可以交流，你的聲音也沒有這麽讓人難受！”

    皮膚黝黑的男人毫不介意對方的直白，反而爽朗地笑了幾聲。

    “好吧，那就如你所願，”男人用回了自己的母語，“合作過這麽多次，我就不說廢話了，這一次有多少貨？”

    禿頭男子大拇指豎起，指向了身後的大貨車。

    “總共三十六個，”禿頭男子用不俐落的生硬泰語說話，“其中有六個是瑕疵品，不過用來作為祭品綽綽有餘了，其餘的都是未滿十二的，你們那邊的應該會很滿意。”

    “很好，不過還是讓我檢查一下吧。”皮膚黝黑的男人點了點頭。

    兩個人隨即走向了貨車處。

    跟在這兩個人身後的李元，必須要用盡最大的努力不去襲擊他們，那兩個人的背後是這麽毫無防備，一撬棍下去必定能讓他們肝腦塗地，他現在已經忍不住想要動手了。

    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他還不能夠插手。

    “你檢查看看吧。”

    禿頭男子讓自己的同伴解開了貨車的鎖頭，打開了裝載著貨物的鐵櫃門。

    裏麵裝載的貨物，是一個又一個被重重捆綁起來的年幼孩童。

    這些孩童有男有女，全部都動彈不得，眼睛和嘴巴也被蒙上了，連呼救也做不到，他們唯一的反應就是不斷地發抖，並且散發出彷佛無盡無窮的恐懼與絕望。

    看見這個情景，李元深呼吸一口氣，忍住了心中的那把火。

    他不能插手，一切已經準備好，他隻需要張望下去，不然會毀了這一切。

    “不錯嘛，”泰國男子探頭張望，然後露齒而笑，“這一批貨的膽子挺大的啊，竟然沒有一個失禁，看起來身體也挺健康的。”

    李元不自覺地抬起了手，差點沒一巴掌扇過去。

    “你說的那六個殘次品是有什麽缺憾？”

    泰國男子爬進了貨櫃中，拿出了腰間的手電筒，照耀著漆黑的空間。

    幾名孩童感覺到光明的透入，發出了幾聲不成聲的驚呼。

    反應有些不對勁……李元深深地皺起了眉頭，這時他才發現這些孩子連耳朵也遭到堵塞，所以根本無法聽到外界的聲音，隻能憑藉最基本的觸覺感受到其他的事物。

    啊，直接幹掉這些家夥還比較好吧？對於這個誘人的想法，李元就差沒有動手了。

    好不容易才克製住自己，李元感覺開始心急了。

    還沒有來嗎？雖然布置好一切的事自己，也明知道還有一些時間，對方是絕對逃不出去的，但是親身接觸這一切還是讓他感到了不耐煩。

    “我們的船就在不遠處，按照以前的方法來運送貨物吧。”

    泰國男子檢查好一切之後跳下了貨櫃，麵上是滿意的燦爛笑容。

    禿頭男子點了點頭，正當他想說什麽的時候，神情突然變得愕然。

    “誒……那是什麽……”

    在這個荒郊野嶺，附近十裏都沒有人煙的偏僻地帶，突然同時間亮起了數十道強烈的亮光，而且這些光輝還急速接近中。

    禿頭男子充滿恐懼地驚叫：“媽的！是條子？怎麽可能？”

    泰國男子怎麽遲鈍也發現了不對勁，驚惶地大叫了起來。

    “怎麽回事！怎麽可能會有警察來！”

    因為是老子我叫來的啊！策劃這一切的李元終於等到了適合的時機。

    “好了，為了讓我念頭通達，你這兩個人渣就給我吃一棍吧。”

    李元咧嘴露出凶惡的微笑，手上已經拿著了黑色撬棍。

    然後，他高舉起撬棍，沒有帶著一絲憐憫或者遲疑，毫不留情地向毫無防備的兩個人販子的腦袋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