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將和花旦並無區別，重要的是戲子的心。

    一

    白冥百無聊賴，對著子夜的茶杯發呆，而子夜在一邊，對著鏡子梳頭。

    “這樣好看嗎？”子夜轉過頭來，隨意綰起的長發有幾縷散下，卻更添美感。本來子夜就沒有多少男人的樣子，一瞥竟分不出他是男人，倒更像傾城傾國的美人。

    白冥愣了半天，突然發現子夜發間插著一隻步搖。這步搖不像尋常用黃金製成的步搖，竟是青銅製地，十分光滑，一看就知道了年頭，尾部惟妙惟肖地刻著一隻青鸞。

    “這隻是仿製品，真正的青步搖，在女兒國國王手。”

    “此行去女兒國？”

    “嗯。也算是拜訪故人了。女兒國國王前世曾與我同台唱戲。”子夜輕輕提起走馬燈，“走了。”

    二

    戲台後麵，子夜正細細地妝，準備唱一出貴妃醉酒。

    “女兒國國王有那麽難接近嗎？”白冥整理好子夜的戲服，幫他穿，“你隻需要一個遁術即可。”

    “這貴妃醉酒，是他與我當年同台唱的，再唱一遍如何不好？”子夜抖了抖戲服，將繁複的飾品戴，“這一戲終了，他大概也會想起來吧。”

    在鑼鼓聲中，子夜如同那貴妃再世，美豔不可方物。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見玉兔又早東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

    戲，一同當年，不曾改變。

    三

    冬，大雪紛飛，梅花開得很盛。

    一個小孩子隻穿著單薄的衣裳，在梅樹下麵舞槍弄刀，天很冷，把孩子的臉凍得紅撲撲的，臉卻流下汗來。

    “孩子，你不冷嗎？”一個好聽的男聲從身後傳來，嚇了那孩子一跳。

    是一個白衣飄飄的男子，一雙金燦燦的眼眸像好的黃金，熠熠生輝，臉帶著笑，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

    “我可是戲班子的呢！”孩子仰起臉十分自豪地說，“師傅都給我取了藝名，叫青鸞，好聽不？”

    “可是師傅說我適合演花旦，我不想。演那武將多好，多威風！”

    “為什麽不喜歡花旦？”

    “好好的男人扮成女人幹什麽？況且還會被嘲笑…;…;”青鸞嘟著嘴，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花旦未必會比武將差。”白衣男子認真地對青鸞說，“嘲笑花旦的人都是愚蠢的。若無女子，何來他們？”

    “演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你的想法該改改了。”白衣男子塞給青鸞一個東西，走了。飛雪模糊了他的背影。

    “希望你能理解，成為一名好花旦。我弟弟也是唱花旦的。”

    青鸞抓緊手中的青鸞步搖，隔著風雪，看不清他的表情。

    四

    青鸞還是成為了一名花旦，遠近聞名。

    他越來越能體會花旦這個角色了，現在甚至覺得，它比武將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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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月是國王的生辰，約了他與另外一位名旦“飛天”同台演出，唱貴妃醉酒。

    青步搖，他想了想，放下了它，又在將登台時，鬼使神差地把它插到頭。

    那位“飛天”一出場就驚豔四座，青鸞也很驚訝，世界竟然有如此美貌之人。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見玉兔又早東升。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

    他與“飛天”的合作很成功，賓客們個個讚歎不已。但青鸞總覺得，自己比起“飛天”來，似乎還少了點什麽。

    青鸞歎了一聲，卸妝。

    他沒看到，那位黑發金眼的“飛天”，一直悄悄地看著他。

    五

    那“飛天”的貴妃醉酒深深地烙印在青鸞心，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他夜以繼日地練習貴妃醉酒，隻為了超越“飛天”，卻發現自己的唱功在退步，越是心急，越是唱不好，最後，竟連普通人唱得都不如。

    名旦，就這樣沒了名氣，淹沒在人群中，變成了普通人。

    戲，一如當初，但人心，卻變了。

    國王笑了，原來你就是那“飛天”。

    幕後，青步搖歸還。

    數月後，女兒國國王禪位，人間多了一個愛唱貴妃醉酒的戲子。

    人心易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