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還是和你一起喝好。

    一

    “白冥，你會喝酒嗎？”子夜拎起一個瓶子，裏麵裝著一個晶瑩剔透的小杯子。

    “我們不是不能喝酒嗎？”

    陰妖乃陰之體，天生懼火，雖然火不能像麻藥一樣致死，但會痛不欲生。酒可以助燃，所以陰妖不能喝酒。

    “其實喝酒沒什麽的，這是指尖會起一點火而已，掐滅了就好。”

    “這杯子是用來喝酒的？”

    “以前和太白一起喝酒的。”

    子夜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眼中卻帶著深深的失落。

    “謫仙人李白？”

    子夜半垂眼簾，遮住瞳孔中那抹懷念和不為人知的陰暗。

    他們都不在了。

    二

    子夜倚靠在樹，金眼半眯，已是困倦，又轉頭見四下無人，他才放心地合眼眸，養養精神。

    此時此刻，隱居在這的，十八歲的李白閑來無事，正行走在這座山。

    溪水潺潺，滋養著岸邊的花草。已是陽春三月，野花已是開得漫山遍野，五彩繽紛的，讓人感到它們的生命力，不知不覺心情就如野花一般高興。

    李白走得有點累了，想去一邊的古樹那裏坐坐，休息一下，卻發現那位置已被人占了。

    子夜睡得沉了，並沒有聽到李白的腳步聲。

    見那人正休息，李白打量了一下眼前人，那人的臉不是正常的白，是一種病態的蒼白，發絲有些沾在臉，襯得他精致的臉如瓷器一般珍貴易碎。如女子那樣的長長的睫毛，微微翹起，是金子一樣的顏色。春日的陽光溫柔地，溫柔地，在他臉一點一點地勾出金色的溫暖。

    也許是不適應陽光的照耀，長長的睫毛顫抖了幾下，金色的眸子帶著慵懶睜開了。

    但是下一秒，那個人就抽出刀，架在李白的脖子。

    “何人？”

    李白有點懵，安靜的睡美人怎麽一下就變得殺氣騰騰的？

    “哎哎哎，我是住在這裏的，我叫李白。”

    “帶著劍，有何意圖？”

    原來是因為劍的緣故嗎？李白有些無奈。

    “我講可以啊，那你能先把刀放下嗎？”

    看著李白似乎無害的樣子，子夜半信半疑地收起刀。

    三

    聽了李白的講述，子夜總算明白了李白隻是一個隱士，帶著劍隻是為了防身。

    “抱歉，打擾你了。我名叫子夜。”

    李白不以為然，“無妨，我也沒有什麽事，不是嗎？”說著打開了酒壺，灌了一口酒，“喝嗎？”

    子夜看著李白的酒壺，默默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杯子，抿了一口，忍不住皺眉，“一般。”

    “好酒很貴的。”

    “自己釀。”

    “你會釀酒啊？”嗜酒如命的李白眼睛突然亮了，“你有什麽酒啊？”

    子夜呆了一下，“我看看。”他吹了口氣，半空中就多了一些瓶瓶罐罐，“沒有帶很多。”

    “你會法術啊？很厲害啊！”

    子夜又拿出另一個小杯子，倒了一點酒進去，“小心點，月光杯是一對的。”

    李白嚐了嚐，悠長的味道環繞著他，酒香似乎帶著他走進了金黃色的秋天，似乎看到那秋日的桂花開得很旺盛。

    “好酒，有名字嗎？”

    “這是陳年的桂花酒，名字倒是沒有。”

    子夜也啜了一口，指尖起了火，青色的火，他把手指浸到小溪裏。

    “你是妖怪？”

    子夜甩掉手的水滴，不作聲。

    “會釀酒的妖怪朋友。”

    朋友？子夜抬頭，正對了李白的笑臉，他聽見自己的聲音。

    “這月光杯送你了。”

    四

    李白放著月光杯，沒怎麽動它，可是月光杯卻不會蒙塵。

    李白有點想念子夜，還有他釀的酒。

    “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

    美人如花隔雲端！

    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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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愧是謫仙人，連想念也能寫得如此大氣，也是一種常人不及的氣魄。

    “酒還是你釀的好，和你一起喝更好。”

    子夜遙遙看著中秋的滿月，月光映得他臉色蒼白如紙。

    “喏，你要的，我帶來了。”

    子夜對著一個無名孤墳，把幾壇酒埋入了地下，他手裏拿著一個月光杯。

    五

    子夜和白冥都沒有說話。

    “人，不一定都是壞的，我知道。”子夜的眼睛像琥珀，凝固住了感情，“但是心懷鬼胎的人那麽多，好心人寥寥無幾。”

    白冥想說什麽，又咽回去。

    畢竟，子夜的朋友，很多都走了，讓他安靜一會也許是好的。

    白冥沒看見，子夜的瞳孔忽閃忽閃的，又是金色，又是猩紅。

    飲酒當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