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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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兵隊離開後,車隊的護衛首領猶自在罵罵咧咧,一個小小的騎兵百夫長竟敢在他們江州孔家麵前態度如此放肆無禮,難道他們不怕孔家事後的報複嗎?
然而倪公子的思緒卻沉浸在剛才騎兵小校的解釋裏。
沒想到雁山關的督尉被人刺殺了,而殺人者是之前襲擊他們搶奪馬匹的年輕人。
初始他甚至都以為這支騎兵隊的目標會是他們,要知道永平府的唐宣撫自上任以來和他們江州四大家的關係都緊張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再加上他與江州兵馬使相交莫逆,難保他會通過兵馬使麾下的軍隊針對四大家突然下手。
結果到頭來原來是虛驚一場。
如今江州的形勢遠比外界想象得複雜,往高處說是朝廷中兩個派係的朋黨之爭,唐宣撫本人在江州的強勢根本離不開背後某些大學士的支持,若非如此他又如何會明目張膽地狠狠打壓有孔大學士站台的四大家。
盡管倪公子一向不關注政治上的事情,可涉及到家族存亡方麵他便有必要去仔細了解一番。
隻要唐宣撫沒有動手,說明朝中黨爭尚未到真正到你死我活的局麵。
但由於消息不靈通的關係,他不知道唐宣撫與四大家的關係已經徹底惡化到無可挽救了。
究其原因是四大家為首的孔大學士率先犯了官場的禁忌。
他暗中派人截殺了唐宣撫的家眷。
無論他出於何種理由,一旦官場開始殺人,彼此的黨爭將再無底線可言。
倘若唐宣撫的家眷全部死絕,沒有證據的唐宣撫自然難以發作,問題是陳安救下的小女孩卻足以令孔大學士的陰謀敗露,一旦唐宣撫得知這件事情的始末,可想而知背負殺妻之恨的他會如何對付孔大學士身後的四大家。
與此同時。
陳安從車隊奪過的馬匹體力十足,在連續狂奔半個時辰後都仍有餘力,如今他已經非常有信心在追兵趕上前逃至永平府尋得唐宣撫的庇護。
又是一個時辰後,他終於遠遠看見了永平府巍峨的城牆輪廓。
然而愈是臨近永平府,陳安卻不知為何泛起了不祥的預感。
通往永平府的官道外,他看見了眾多流連在城外的商旅車隊,似乎是前方永平府發生了什麽事情,等他趕到城門近前才發現永平府如同雁山關一樣在進行嚴厲的入城盤查,同時城門口前遍布鹿角,守衛在城門盤查的士兵都足有上百人之多,而城牆上方垛口處更是隨處可見一個個手持弓箭俯視張望的士卒。
當城牆的士兵注意到挺槍縱馬而來的陳安後立刻紛紛警戒,城門處得到音訊的士兵則直接將盤查的商旅驅趕到一邊,瞬間將周圍的拒鹿角合攏擋在身前。
“前方來者何人!”
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永平府外趨利避害的商旅車隊們紛紛逃散開來,一時間直接暴露出了官道上策馬奔來的陳安身影。
“吾乃專程護送唐宣撫家眷前往永平府之人,還望速速通報給唐宣撫。”
陳安勒馬停下,然後在距離城門拒鹿角約莫三十米開外高聲大喊道。
話一出口,永平府外的士兵頓時一陣麵麵相覷,交頭接耳,顯然有些搞不清狀況。
這時候,陳安注意到城樓處出現了兩個身披甲胄的將領模樣正朝著他指指點點,片刻,城樓上有人大聲質問道。“既然你自稱唐宣撫府上護送家眷之人,你可有證明的通行公文?”
糟糕!
陳安一聽便感覺到不妙,因為昨夜逃得急的關係,他根本沒有回殷成給他們安排的房子,而唐宣撫給小女孩母女的通行公文則留在了當時他們乘坐的馬車裏。
“我等的通行公文如今遺失在雁山關內,倘若不信的話您大可請唐宣撫過來一看,告訴他,他的女兒如今便在這裏!”
無奈之下陳安唯有如此回答。
“大膽賊人,竟敢冒充唐宣撫府上之人,甚至借機謀害了雁山關的殷督尉,來人,給我放箭殺了他!”
不料城樓上的一個將領突然指向陳安聲色俱厲地怒聲嗬斥道。
下一刻,箭雨如蝗,城垣上手持弓箭的士卒紛紛攢射向陳安。
危急時刻,陳安迅速扯動韁繩調轉馬頭,未等箭雨落在身上,他已駕著馬匹飛速逃開,同時揮舞著手裏的長槍格飛開一支支射到身前的箭矢。
“你等好大的膽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謀害唐宣撫的女兒!”
僥幸逃過一劫後的陳安回過身,長槍指向遠處的城樓怒不可遏道。
“賊人還敢狡辯!驍騎校,給我帶人去殺了他!”
城樓上的將領同樣暴跳如雷道。
不一會兒,一支騎兵從城內緩緩走出,守衛在城門的士卒上前挪開攔路的鹿角後,這支騎兵立刻加速衝殺向了陳安。
該死!
陳安赤紅著眼,直接駕起馬向後逃去。
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永平府裏的城防將官都讓孔大學士給收買了?仔細回想剛才對方說的話語,那名將領是如何知道他殺了雁山關的殷成?難道是在此之前雁山關有人先一步趕到了永平府故意阻攔他們與唐宣撫的見麵?可事後他們又該如何向唐宣撫作出交代?
他看了一眼懷中體弱不堪昏睡過去的小女孩。
我隻是想平安把你送回到你父親手裏而已,可是為什麽這樣一件簡單的事情卻有無數的意外與麻煩接踵而來?!
陳安逃離永平府不遠,結果遠方的官道上赫然看見了一支蕩起漫天煙塵襲來的騎兵。
雁山關的追兵?!
眼見前有狼,後有虎,官道兩旁盡是阡陌交錯的田壟,完全不適宜馬匹的騎行,即便他想逃都逃不了!
他慢慢勒停了馬匹,然後重新將馬頭調轉向永平府,他抬頭望向碧藍如洗的天空,同時緊握著手裏那杆通體漆黑的鐵槍。
黑暗在蔓延,絕望在滋生。
在這冰冷,孤獨,無情的世界裏似乎遺忘了光明。
他在痛苦中悲鳴,亦在深淵中呐喊。
是否,唯有血與火方能洗淨一切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