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能不能在你這裏住幾天？”

    應龍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情竟然有幾分緊張，明明哪怕對方拒絕了，他也可以強行留下來。縱然他已身受重傷，也不是蘇墨一個普通人可以反抗的。

    但他還是希望能夠名正言順地留下來。

    “這……”

    蘇墨的臉上露出為難之色，顯然不那麽想答應。

    這也在情理之，一個獨居的單身女子，收留陌生的男人在自己家裏，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換了別人，蘇墨肯定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可應龍幫了她的大忙，且人看起來也不壞，她不禁有些猶豫……

    “不行就算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

    蘇墨咬了咬唇，轉而說道，“你看起來傷得不輕，為什麽不去醫院？”

    “我不能去醫院。原因也不能跟你說。”應龍搖頭道。

    先不說他這個樣子出現在外麵會不會被其他輪回者看見，光是醫院裏檢查身體那一關，他就過不去。他的身體素質已接近了常人的百倍，在醫療儀器的檢視下，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麽可怕的數據，萬一讓醫生發現了，恐怕會被推去切片……

    這也是很多輪回者忌諱的問題。他們受了傷，都是回去找主神修複身體，或者自己慢慢恢複，從來不光顧醫院。

    不過，輪回者也不是想回主神空間就能立刻回去的。除非是接到了強製任務，或者使用一種名為“通行證”的道具，否則都要提前申請，幾天後才能回去。“通行證”價格昂貴，應龍身上也僅有一張，不到萬不得已時，他不會隨便用掉。

    而在蘇墨看來，這個男人不肯去醫院的原因，多半與他受傷的事情有關。說不定是與一些道上人的恩怨。他不肯說，或許是為了不牽連到自己。

    不得不說，蘇墨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幾乎猜對了八成。

    “你……是不是沒地方去了？”她輕聲問道。

    應龍猶豫了一下，點頭。

    “……那就先住下吧。總不能露宿街頭。”

    蘇墨說著起身，端走了熱水盆，邊走邊說，“不過，這裏隻有一個房間，你隻能睡沙發上了……不介意吧？”

    應龍當然不會介意。能有一個隱蔽安全的落腳點就足夠了，至於睡沙發還是地板，又有什麽關係呢？

    於是，他在蘇墨的家裏暫住了下來。這一住就是半個月。

    蘇墨每天早上要去上班，她換了一份企劃案的新工作，晚上經常要加班，回來很晚。兩人的生活幾乎沒有什麽交集。不過，蘇墨每天都會做好早餐，也順帶給應龍做一份。應龍不知不覺喜歡上了煎荷包蛋的味道。

    他早在十天前就能回到主神空間去，卻仍鬼使神差地留了下來，自己也說不清為何。

    在屋裏呆得無聊時，他便翻客廳裏的雜誌解悶。然而有一次，他在一本雜誌裏翻到一張郊遊的合影照，照片裏有蘇墨的臉，在陽光下笑得燦爛。

    而站在她身旁的那個男人……

    應龍的瞳孔微縮，他認出了這個人。化成灰也不會認錯。

    但是，蘇墨與這人是什麽關係？

    他很想去問蘇墨這個問題，踟躕了兩天，卻終究按捺下了好奇心。不是不想知道，而是怕打草驚蛇——他不知道蘇墨與這個人是什麽關係，但對方既然能一擊把自己重傷，實力強得令人心悸，肯定不好對付。

    因此，應龍隻是默默記了下來，打算離開以後再從旁調查。有了這樣一本雜誌，又有蘇墨作為線索，應該不難查出那人的身份——他是這樣想的。

    心裏藏了這件事兒，應龍有些煩悶，忽然無心多作逗留了。又再過了幾天，他就向蘇墨提出告別，離開了這個暫住半月的地方。

    臨走之前，他又再回頭看了一眼，卻沒看見蘇墨在窗邊送別的身影。心裏頭有些失望，又有幾分莫名的悵惘，皺了皺眉，應龍大步離開。

    ……

    與此同時，遠在華國北方的天京，一群人正在密閉的會議室裏開會。

    偌大的會議室裏隻坐了寥寥十幾個人，有男有女，神情各異。他們分別坐在會議桌的兩邊，而坐在主位上的，是一身西裝革履打扮的謝劍泉。

    他的衣著一如既往地整齊而考究，可即便如此，也掩蓋不住他眉頭的陰霾。

    “組長，上麵已經決定了嗎？”

    坐在謝劍泉左邊的楊梅平靜問道。她的眼睛依舊沒有睜開。

    謝劍泉點了點頭，雙疊交擱在下巴上，沉聲說：“來頂替我的人選定下來了，是天京軍方的一位少將，姓崔。他將會是你們新的領導，這幾天就會過來，你們要做好工作的交接……”

    “老大，那你呢？”

    一個粗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謝劍泉循聲看去，是仇釗。這光頭漢子神色激動，幾乎要拍案而起。

    “……我不會再呆在天軌。”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以後的去向還沒有打算，但我的人會在天京。你們有解決不了的事情，還可以來找我，就像現在一樣。”

    “不行！”

    仇釗站了起來，大聲說，“我仇釗就認你一個老大，不管誰來當組長，老子都不認！他們憑什麽啊？天軌可是老大你一個人把建起來的，他們隻是給了一個名分，組織最艱難的時候，誰也沒來瞅過一眼……現在發展好了，就要來摘桃子？沒這樣的好事兒！”

    謝劍泉心苦笑。

    仇釗說的正是很多人心的想法，而他卻想得更深。雖說隻不過是一個名分，可有時候卻恰好需要這個名分，沒有了它，天軌就隻能算是一個民間組織，與黑鴉會沒什麽區別。

    上麵派人來頂替他的位置，不僅僅是奪權那麽簡單，更多是源於一種長遠的考慮。

    天軌初建之時，輪回者的人數還很少，絕大部分人並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出現意味著什麽。在那些人看來，輪回者相當於單兵作戰能力極強的特種兵，在小型戰役或許有起用，對大局卻起不了什麽影響。

    然而半年過去，輪回者們日漸增長的實力告訴他們，這種認知是錯誤的！

    事情起源於一次天軌與某軍區的演習，在那次演習，作為輪回者的天軌一方以絕對優勢取勝，戰鬥的錄像傳到天京的上層，立刻被封入了絕密檔案。隨後，謝劍泉就被召去進行了一次長達日的密談……

    那已是個月之前的事情了。謝劍泉早就意識到，上麵有了加強輪回者管控的意思，首當其衝的就是天軌。

    隻是他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而且動作這麽激烈——竟然要直接換掉他這個天軌組長！

    輪回者的崛起已經讓一些人產生了惶恐。那非人的力量，詭異的段，不是普通人可以對抗的。更重要的是，輪回者還有無限發展的空間，他們的路看不到終點。

    這是一個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世界，也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

    毫無疑問，任由輪回者無止盡地發展下去，普通人的生存空間將會一步步被擠占，甚至淪為任人宰割的奴隸……任何國家都不會坐視這一切的發生而無動於衷。畢竟，一個新階層的崛起，首先損害的就是現在統治階層的根本利益。

    所以，派一個普通人來頂替天軌組長的位置，隻是事情的第一步。謝劍泉可以預見到，接下來國家還會有一連串的動作，是針對輪回者的。

    或者應該說，這種動作一直都在進行——

    例如，在輪回者出現之初，就有國家組織秘密逮捕輪回者，進行人體實驗。可惜，在實驗台上取得的數據，除了讓人驚歎一番輪回者的非人強大之外，並沒有用於常人的價值。

    又例如，他們還曾經讓輪回者從主神空間兌換武器等物品，用於研究和武裝軍隊。結果嘛，研究所拆解了無數的槍械，依舊沒弄明白它們無限子彈的秘密；更令他們失望的是，這些物品居然隻有輪回者才能用，換到普通人的上，卻變得跟石頭似的，毫無作用。

    更有甚者覺得，既然物品上得不到好處，索性就打人的主意吧——在輪回者的腦植入芯片炸彈，以控製他們執行任務。不過，這個想法還未付諸實行，就被現實打擊得支離破碎……

    原因很簡單，輪回者隻要回到主神空間修複身體，那什麽芯片就是一個笑話！

    這些事情，謝劍泉隻是自己知道，卻從未告訴過其他輪回者。說出來，除了進一步激化輪回者與普通人之間的矛盾外，沒有任何好處。

    他的身份是很尷尬的——既是輪回者，卻又出身於帶有政治色彩的大家族。他不能單純地代表某一方，因此，在天軌的這件事情上，他選擇了退讓……

    “對啊！”

    這時候，伍世鵬的抗議聲打斷了謝劍泉的思緒，“就算要把頭兒換掉，也沒理由讓一個普通人來領導我們這些輪回者吧？”

    “說得沒錯！我們輪回者的事情，他們憑什麽來插啊？”

    “當初是組長招我進來的，他還救過我一次呢！要是組長走了，換一個普通人來做咱們的組長，我就不想在這裏呆了……大不了退出，還做我的自由人。”

    “不管怎麽樣，我就認謝老大一個，其他誰都不認……”

    “……”

    其他人也紛紛表達了強烈的不滿，會議室裏頓時嗡聲四起。

    但是，當謝劍泉站起身來，雙下壓時，眾人議論的聲音就迅速靜了下來——

    “各位，請冷靜一下。”

    他聲音低沉地緩緩說道，“我很理解大家的心情。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離開天軌。然而，這次上麵的決心很大，是皇帝陛下直接下的命令，事情已經無法改變……”

    “那我們就不聽他的！”

    仇釗又打斷了他，“老大，你帶我們走吧！天下這麽大，我們這些人哪裏去不得，幹啥要在這裏受這樣的閑氣？”

    聽了他的話兒，有些人臉色一變，有些卻露出了意動的眼神。而謝劍泉心再度苦笑，仇釗說話就是不經大腦，這樣的事情也是可以隨便拿出來說的嗎？

    這可是叛國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