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閑庭信步地行走在空曠的街道上，秦驍的心情有一種旅遊度假般的放鬆。

    他腳下所踏著的，是秘法之都艾赫辛的磚石道路，據說每一寸石板都是古代的法師們用法術砌就，充滿了精致與神秘的美感。艾赫辛，在這個世界的語言即是“神秘的法術”的意思。

    而在這條無比珍貴而曆史悠長的街道上，人影卻寥寥無幾。偶爾低頭匆匆路過的幾個，大都是些身穿灰袍或白袍的法師。他們是高階法師的學徒。

    這個世界的法師，就如同地球上的科學家一樣，行為習慣上極有老學究的風範，隻是道德觀上更淡漠許多。大部分時間裏，法師們寧願窩在自己的居所廢寢忘餐地研究學問，若非是某個實驗做到一半發現材料不足了，才會想起出門一趟。

    當然，這種跑腿的事兒最終隻會落在學徒的身上，街道上奔走的也都是他們的身影。

    這些事情是秦驍不久前才弄明白的。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五天。這一次他不顧白的反對，選擇了以真身直接降臨，雖然有幾分冒險，卻也不全然是無謀之勇。

    一來，主神空間對這個世界的解析度已經接近了百分之百。也就是說，能量的輸出轉化率也幾乎能達到百分之百的程度，秦驍不僅能發揮出近乎全力的力量，危急關頭還能極大限度地借助能量池裏的能量，近五億的能量給了他足夠的底氣。

    二來，這次來的不止是秦驍一個人，還有被他發派過來的數千名輪回者。有這些人作掩護，秦驍的存在就如大海裏的一滴水，遠不再那麽顯眼，也不怕被當成眾矢之的。

    事實上，在秦驍剛進入的第一天，就已因為外貌的問題遭遇了一些麻煩。

    在這個世界上，黑色是一種象征尊貴與神秘的色彩，隻有高階的法師才能擁有，對於平民來說就是絕對的禁忌。這個世界上也從沒有黑發黑眼的人，所有人的膚色都是蒼白的，瞳色和發色也偏向淺淡。

    可想而知，一個黑發黑眼的人驀然現身人前，是多麽的引人矚目。

    不過，這個問題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數千名輪回者裏，有一千多名都是來自華國，加上數百名來自東南亞等地的黑發人種，一下子分去了無數人的注意力。秦驍漸漸感覺到，投在自己身上的關注被稀釋了不少，似乎是見慣不怪了。

    這些輪回者會給這個世界帶來什麽樣的衝擊，暫時不放在秦驍的心上。他此刻想要做的，是好好地遊覽一下這個世界的風土人，加深對其的了解，並從整理出有用的信息。

    他的目標是徹底摧毀世界原有的秩序，然後重新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秩序。因此，進一步的了解必不可少。

    上一次的降臨太過倉促，又是借助了輪回者作為載體，了解到的信息並不太多。秦驍又想起了那個名叫薇拉的原住民少女，不知道她後來如何了。

    不過，地球與法師位麵的時間流速比例相差太大，在這個世界上，距離那時已經過去了一百五十多年……恐怕有什麽也是無法探尋了吧。

    秦驍的心有幾分說不上來的遺憾，和悵然。

    時間是一條令人絕望的河，幾乎能阻斷世間一切遙望的目光。走在這條空曠幹淨的街道上，他有一絲時空錯亂的感覺，難以相信自己此刻呼吸的，已是一百五十多年後的空氣。而他的主觀時間上隻過去了不到半年。

    他又不禁想到，自己的壽命幾乎是無限的。可時光荏苒，當一切漸漸物是人非、滄海桑田，世間上熟悉的東西終會隨時光老去……那時候的他，又該如何自處？他的心冷硬得足以淡對生死與匍匐，卻又是否忍受得了沒有盡頭的孤獨與寂寞……

    感懷隻在一刹，秦驍自嘲般揚起了唇角。想這些卻是太遠了，未免杞人憂天。

    搖了搖頭，他繼續往前走去，迎麵卻匆匆跑來了一個身穿灰袍的年輕人，似乎因為跑得太快腳步刹之不及，險些一頭撞在秦驍的身上。

    “啪！”

    年輕人懷裏抱著的幾本厚皮書重重砸落地上，他一邊忙腳亂地彎腰去撿，一邊嘴裏不斷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這位殿下，沒有弄髒您的衣袍吧？我，我替您擦幹淨……”

    他一臉誠惶誠恐的模樣，本就蒼白的膚色顯得更加白了幾分。

    這也難怪，因為秦驍身上穿著的是一件漆黑如深淵般的利落長袍，袖口和衣擺處還鐫有精致的銀白符，散發出神秘的氣息。配合上其醒目的黑發和黑瞳，儼然是一副高階法師應有的樣子。

    事實上，這是秦驍為了方便而弄來的一身裝束。這個世界的法師袍並沒有固定的樣式，主神空間出品的法師袍自然也能魚目混珠。穿上這麽一身以後，膽敢上來搭話的人幾乎都不見了，迎麵遇見的人大都躲著他走，效果相當令人滿意……

    這個年輕人顯然是把秦驍當成是一位黑袍法師了。

    看他一身灰袍的裝束，低調得近乎簡陋，神色間也沒有一般法師所具的倨傲和冷淡，多半是一個高階法師的學徒。秦驍很快對其的身份下了判斷。

    “不用了。”

    他的聲音淡淡，雙背負不動，冥冥卻有一線規則的絲弦被撥動，具現成這個世界最常見的一個小法術——氣牆術，不著痕跡地輕輕推開了年輕法師的。

    不知道為什麽，秦驍不是很想讓對方碰到自己的身體。

    年輕的法師學徒愣了一愣，旋即尷尬地收回了，把掉落的書收攏到懷裏，還對秦驍畢恭畢敬地弓腰一禮。直至目送秦驍遠遠離開，他才心有餘悸似的站直了身，轉頭往回走去。

    然而，剛一轉過身來，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化了——所有的惶恐與心悸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天塌不驚的自信平靜。

    他往路邊走了幾步，把懷裏的書往地上一摔，毫無儀態地一屁股坐了上去，完全看不出剛才還對這些珍貴典籍小心翼翼的模樣，清秀的眉頭微皺，疑惑地自言自語起來。

    “還真的是一個黑袍法師……可是，怎麽總覺得不太對勁呢？”

    年輕人目視著秦驍遠去的方向，眼流露出幾分好奇。

    而與此同時，離開的秦驍似有所感般回頭看了一眼，卻什麽也沒發現。那個年輕的學徒並沒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秦驍也沒把他放在眼裏，直接下意識地忽略了。

    如果秦驍有意地分出一絲思感去觀察身後，年輕人的自言自語想必逃不過他的耳朵。他恐怕會其產生一些興趣，某些事情的軌跡也會就此改變。

    不過，世事沒有如果，所以秦驍還是沿著他本來的方向，走向了秘法之都艾赫辛的央廣場。

    秘法之都艾赫辛，是位於世界心的一座城市，法師們的至高聖地。

    據秦驍所知，這個世界隻有一塊並不廣袤的大陸，陸上沒有任何國家，高階法師們所組成的星空議會算是唯一的統治構。星空議會就在秘法之都艾赫辛，但其具體的所在，卻沒有人說得清楚——秦驍曾抓住幾名低階的法師逼問，卻仍舊沒有得到答案。

    有人猜測，星空議會是在遙遠的雲端之上，如浮空堡壘一樣懸浮在艾赫辛的上空。也有人猜測，它是一個神秘的空間，隻有最高階的幾位法師能夠進入，其他人根本找不到它在哪裏……

    無論如何，猜測終究是猜測。秦驍決定親自前來找到這個真相。

    他給所有輪回者下達的任務——摧毀星空議會，並不是無的放矢。星空議會作為這個世界的統治構，也是這個世界最大的防衛力量，他想要建立一種新的秩序，就必然要把舊有法師們建立的秩序徹底摧毀。

    就從星空議會開始！

    “……咦？”

    秦驍遠遠看見了那個寬闊的圓形廣場。他本以為廣場上應是空無一人，就和這空蕩蕩的街道一樣，卻沒想到，映入眼簾地卻是一長串兒的人龍。

    他們看起來都是平民，或者奴隸。身穿著簡樸甚至破爛的衣服，安靜地排著隊，限於視角的關係，秦驍看不到那隊伍的盡頭是什麽，隻見到有十幾名甲胄武士在周圍逡巡，麵容肅穆，似乎是在維持秩序。

    這是在幹什麽？

    秦驍心生出一絲好奇，腳步也在好奇心的催動下走了上去。

    然而，他還沒走到那群人的麵前，就被外圍的幾名武士一眼發現了——沒辦法，一身黑袍在這淺淡的建築環境下，實在非常顯眼。

    隻見那些武士臉色一變，匆匆對後麵說了幾句什麽，接著人群一陣騷動，包括所有的武士在內，所有的人竟然齊刷刷跪了下來！

    秦驍稍微一愣，就明白過來。這個世界的法師地位是超然的，在法師也屬鳳毛麟角的黑袍法師更是位於金字塔的頂端，奴隸、平民和武士都要對其跪地行禮，以示尊敬。

    這樣的場景雖在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

    “起來吧。”

    秦驍淡淡地說了一句，同時腳步不停地從伏地武士的身邊踱了過去，徑自走向隊伍的前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