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四點多，張輝還在睡夢中，七婆跟狗子就來了，打著手電筒，把張輝叫醒。

    老樟樹下成百上千個大西瓜堆的跟座小山包似的，三輪車上也滿載著一車。

    張輝跟七婆坐在後邊，狗子驅車載著兩人駛向縣城。

    等張輝他們趕到縣城的時候，何春花早早打開店門，四個人把西瓜搬到貨架上，然後七婆跟狗子再回村裏把老樟樹下摘的那些西瓜，一車一車運過來。

    “春嫂，昨晚睡的還習慣不？”張輝打了個哈欠，昨晚摘那些西瓜累的夠嗆，晚上又耗費幾個鍾頭鑽研符咒法，頭昏腦漲的直到淩晨一兩點才昏昏欲睡，沒兩個鍾就起床了，實在有點犯困。

    “嗯！”

    何春花搬來一張椅子，拉著張輝胳膊讓他坐下，秋波流轉，明眸含笑。“張老板，這些事兒讓小的來做就好，您休息一下吧！嘻嘻！”

    其實何春花並不討厭鄉下，隻不過在張家山受盡白眼，連個傾訴的對象都沒有。

    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色中餓鬼看到了一頓饕餮大餐，恨不得一口吞了她。女人則一個個跟防賊一樣，唯恐何春花盯上自家的老爺們兒。

    在那樣一個環境下，何春花過的十分壓抑，要不是因為囡囡，她早走了。

    昨天晚上是這些年來，何春花睡的最舒坦的一覺，離開張家山後，整個人輕鬆自在，連呼吸都變得自由暢順。

    更別說她現在居住的環境比張家山要強出百倍，閑暇時，還能帶著囡囡上街溜達一圈，小日子過的甭提有多愜意了。

    “小輝，謝謝你喔！”何春花眼神真摯，在她看來，張輝是特意為她弄的這麽一個鋪子，不然哪有賣西瓜單獨開一個店鋪的。

    何春花心存感激，不管張輝想從她這得到什麽，隻要他開口，何春花絕不拒絕。

    “你跟我這麽客氣幹什麽，弄的我挺不好意思，這麽早就讓你起床。不過就今天會忙點，等穩定下來後，以後會輕鬆很多。”

    何春花負責銷售就好了，運送西瓜有狗子跟七婆幫忙，都不用何春花動手。

    何春花給張輝端來一杯熱水。“小輝，聽狗子叔說你今天要拉一萬斤西瓜來啊？”

    第一天開業多運點西瓜庫存無可厚非，可一萬斤也太多了吧！那得賣到什麽時候，十天半個月能賣出去就不錯了。

    何春花就怕西瓜放太長時間會壞掉。

    “是啊！這麽多西瓜賣得出去嗎？”狗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這已經是第四趟了，拉了還不到三分之一，看來今天一上午都有的忙活了。

    七點鍾，天已經大亮，寬敞的大街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可能是因為店鋪新開張，或者西瓜太貴，過往的人群很多，但沒有一個進店的。

    這讓何春花有些著急，這家店鋪張輝投資了不少錢，然後還幫她租了房子，還開出四千塊一個月的高薪。

    何春花壓力很大，要是不能幫張輝盈利，她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麵對張輝了。

    “美女，吃西瓜不咯？進來看看唄！不買沒關係的，這邊有免費的西瓜吃，你可以試試，保甜的，西瓜皮還可以美容祛痘的哦！”何春花顯然是著急了，跑到大街上招攬顧客。

    “我沒聽錯吧？你說的是免費吃？”

    何春花正招攬顧客的時候，一輛城管車在何春花麵前停了下來。

    領頭的是個年輕人，二十出頭的樣子，卻是麵容消瘦，臉色枯黃，乍一看有點像個五十來歲的小老頭。

    長得這麽猥瑣，可算是為難了他父母。

    小老頭有個賊響亮的名字，趙亮亮。

    趙亮亮摳了摳鼻子，興許是起床的時候犯迷糊，出門忘了扣鼻屎。他帶著七八個人，浩浩蕩蕩湧入張輝的西瓜店。

    終於有人進店了，何春花笑容滿麵，手裏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是切好的西瓜。“吃一塊嚐嚐唄！覺得好吃的話再買也沒關係的。”

    趙亮亮大手一擺，直接奔著貨架走來，當著張輝何春花的麵，就跟在自己家一樣，隨手挑了個西瓜，一拳砸下去，西瓜啵的一聲開裂。

    完事兒趙亮亮直接撚了一塊瓜瓤塞進嘴裏。

    “唔！”

    “不錯，味道可以。”

    旋即，趙亮亮大手一揮，豪情萬丈：“兄弟們都別愣著，吃塊西瓜醒醒神吧！免費的，隨便造。”

    “這西瓜真大啊！是大棚西瓜嗎？”

    七八個城管湧進店鋪，人手抱著個大西瓜破開吃了起來。

    當著張輝何春花的麵，趙亮亮他們這幫人一點都不客氣，渾然當成自個兒家一樣。

    切開的西瓜不吃，要吃沒破的，吃沒破的就吃吧！還人手一個。

    吃自己家的西瓜也沒這麽隨便吧！

    張輝有點不高興了，這一幫人，那架勢就跟土匪似的，會不會太隨便了點？

    一個西瓜三四十斤，一個人吃的完嗎？

    八個人八個西瓜。

    張輝伸出手，示意趙亮亮該給錢了。“八百，謝謝！”

    “什麽八百？”

    “問我要錢呐？”

    “哈哈哈！”

    趙亮亮捧腹大笑，嘴咧到耳朵根了，似乎看到世間最有趣的一幕。“兄弟，沒搞錯吧！吃你兩個西瓜還要錢。”

    趙亮亮帶來的那些小夥伴哄堂大笑，瞅著張輝的眼神就跟瞅著一跳梁小醜，眼神之中充斥著戲謔。

    “小子，不懂規矩是吧？”

    “你哪兒人啊？第一次在東襄縣做生意吧！我說這麽不知趣呐！傻了吧唧的，還學人家做生意。”

    “別說，他弄的這西瓜確實挺好吃，一會兒走的時候，捎兩個回去。”

    次奧！

    張輝拉下臉，再一次詢問趙亮亮：“是真不給還是開玩笑？”

    張輝實在是難以置信，吃東西還有不給錢？這都什麽年代了，還興吃霸王餐？

    張輝瞅著趙亮亮，表情認真道：“兄弟，問你個事兒，我應該不是你爹吧？”

    趙亮亮臉色一沉，兩眼珠子逼視著張輝。“你會說話不？嘴咋那麽欠呢！”

    張輝雙臂一攤，表情很無辜。“不是，我沒別的意思，就想問你下，我是不是你爹？”

    “是還是不是？”

    “你就回答我，我是不是你爹？”

    趙亮亮不爽了，歪著腦袋子冷眼瞅著張輝。“你特麽說你是不是我爹。”

    “那不就對了。我又不是你爹，憑什麽你吃我西瓜不給錢？你要是我兒子的話，西瓜隨你造，關鍵你不是啊兄弟。所以說，拿錢吧！八個西瓜八百塊，不坑人。”

    張輝納了悶了，莫非披了一身皮，就有吃東西不給錢的權利？

    趙亮亮瞪著倆老鼠眼，直勾勾瞅著張輝，半響，趙亮亮嘴角微微揚起，嗤笑道：“有點意思哈！”

    “碰上傻子了。”

    擔任城管的這兩年來，趙亮亮可以說是吃遍東襄縣，還從來沒給錢的習慣。

    甭說一個小小的西瓜店，就是兩星級的酒店，趙亮亮也從來沒給過錢。記賬唄！反正都欠下十幾萬了，沒所謂，反正還錢的又不是他趙亮亮。

    “吃西瓜的事兒咱先不提，今天亮哥我上你店裏來，是想跟你說點事兒。”

    趙亮亮他們這幫人成天沒事就開著車子在街上溜達，東襄縣有多少家店鋪，多少家鋪子新開張，多少家鋪子倒閉，他心裏一清二楚。當城管一個月才幾個錢，可就不指著這些雜七雜八的弄點錢嘛！

    “商業險還沒交吧！還有廣告費。”

    往好聽了說叫商業險，直白點叫保護費。收的也不多，主要看店鋪和人，好欺負的，店鋪大的，一個月五百八百隨他們心情，店小的三百。

    “加廣告費一共五千塊，你把錢交了，我再給你這八個西瓜的錢。”

    趙亮亮有點訛人了，誰讓張輝不懂規矩。

    一般店鋪的廣告費最多一千兩千就差不多點了，他一張嘴要張輝五千塊，明擺著就欺負你，怎麽滴吧！“不給也行，把店關了。想在東襄縣做生意，廣告費商業險一分錢你都少不了。”

    “什麽商業險廣告費？”張輝皺眉，從來沒聽說過開店還要整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開店之前，張輝問過周坤，周坤說他賣西瓜是農副產品，國家有政策，自產自銷的農副產品不用上稅。

    你看鄉下人賣稻穀，哪有交稅的？

    其他的就更別說了，現在國家針對農村這一塊有很多的優惠政策，隻要是自產自銷的農副產品，可以免除增值稅，連上高速走的都是綠色通道。

    什麽商業險廣告費，張輝聽都沒聽過。

    “喏！”

    趙亮亮伸手指了指頭頂。“廣告牌懂不懂？你交五千塊錢，我找人給你掛個廣告牌，這就叫廣告費，懂？”

    “你說的什麽商業險，我是沒聽說過，國家沒規定店鋪要交什麽商業險。至於廣告牌，我要想弄的話，我自己會找人，就不麻煩你了。”

    找人做個廣告牌才多少錢，隨便折騰個的話，不到一千塊就夠數了。而且張輝也看到好多店麵都沒弄廣告牌，他連個名字都沒想，有沒有廣告牌沒所謂。

    “這麽說，你是不想交錢了？”趙亮亮點了點頭，陰冷的眸子透著一股寒意。“行，不交也可以，把店關了。”

    旁邊一個人指著張輝鼻尖叫囂道：“哥們兒你哪兒的？別揣著明白裝糊塗，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渣渣老子見的多，別剛開店就弄出點事兒來，對你沒好處。”

    趙亮亮帶來的那幾個人也都冷著臉，紛紛調侃道：“嘿！那個二傻子，我勸你還是交錢吧！別吃飽了撐著，回頭容易噎死，知道嗎？”

    趙亮亮拉長個臉，突然暴喝道：“跟他廢什麽話，關店。”

    “把店給我關了，誰特麽準許你在這兒開店？”

    “關了。”

    就衝張輝跟自己說話的那口吻，沒五千塊錢，這孫子休想在東襄縣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