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七、塵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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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霜雨雪,春夏秋冬,輪回四季,歲月的更替如流水迅疾無聲,許多人老去,許多人死亡,許多人新生
人們掐指算一算,自瘸子王老失蹤的那一日算起,時間已整整過去了十年。
人的一生有過多少個十年?
令人們奇怪的是,王老的女兒居然主動退出了紫霞門,並且拒絕了繼任宗主之位的會,以她的資曆和修為,在如今的紫霞門已經首屈一指,沒有人能夠比得上她。對於她離開紫霞門的原因,有很多種猜測的本,也有很多種議論,但漸漸隨著她的離去而被人們所淡忘。
當年紫霞門高貴的一朵白蓮花,經過歲月的洗禮,已經完全蛻變成一個普通的街頭婦人。
自上一度秋獵結束之後,元氣大傷的紫霞門居然屹立不倒,很多垂涎這塊肥肉的宗門紛紛收起覬覦之心,不敢再打這個主意。究其原因,很可能跟當年極其強悍的宗門——白鶴宗一夜之間被外敵斬草除根這件事有關。白鶴宗是紫霞門的死敵,連白鶴宗都擋不住那背後的敵人,其他宗門何敢挑釁?
茶攤的生意很紅火,茶水的味道依舊和往昔一般,沒有一點改變。紫霞門的弟子也常常來光顧,喝了茶,便扔下錢,不敢有絲毫的不敬。
閑暇時候,那白姑娘總會佇立街頭,遙望著通往城門的方向,期待那個人會出現。
十年了啊,他還活著嗎?他一定還活著!
時光如水,歲月靜好,白姑娘的心卻愈發堅定,他知道那人還活著,一定會回來!
終於,在大雪紛飛的臘月,在那寒冷的傍晚,茶攤外傳來了幾聲敲門聲。
白姑娘打開門,一下子驚呆了,隻見外麵站著一個身披蓑衣的老人,那張臉綻放成了一朵老菊花,那種溫暖和慈祥的笑意隻有麵對親人才會有的,隻是那人很瘦弱,蒼老得可怕,連腰也佝僂得厲害,不住地大聲咳嗽。
“閨女,爹回來了!”
那一聲話語宛如寒冬裏的春風,使得滿腹辛酸委屈的白姑娘痛哭失聲,禁不住撲入對方的懷裏。
“傻丫頭,爹不是回來了嗎?爹身上又冷又髒,還不讓爹進門洗一洗,烤個火麽?”
瘸子王老死而複生的消息不脛而走,第二日,很多街坊四鄰都前來拜會恭喜。
王老免不了擺上幾桌筵席作為答謝,那一天,所有人都喝了好多酒,大家的心情都顯得格外得高興。
此日之後,王老便重新開始和他閨女一起經營茶攤。
隻是王老的身體每況愈下,不久就生了一場大病,最後竟然病得連炕都下不了。
幸虧他有一個孝順閨女,在一旁精心服侍,無微不至,使得失去了行動自由的王老並沒有遭什麽罪,周邊人都很羨慕王老,羨慕他有一個百依百順極為孝順的閨女。
隻是王老的病一天天加重,嘴上卻一天比一天唉聲歎息,前來探望的鄰居總會以有些責怪的口氣說:“老,有這麽孝順的閨女,你還有什麽不足的?知足吧,我那該死的小子如果有你閨女一丁點孝心,我就死而無憾了!”
“老,放寬心,病會好的,你還有很多好日子沒有過呢!”
明眼人終於看出了其的緣故,於是就開始背地裏熱心張羅,背地裏將一個個年輕俊雅的後生領上門給王老看,隻是看了一茬又一茬,也不知是什麽緣故,王老就是沒有看的。
有一天,一個看著極為其貌不揚的年輕人被領上了門,王老一見,臉上那朵久違的老菊花終於重新綻放出來。他讓人喚來白姑娘道:“丫頭,我的心意不說你也知道,爹不會強求你,一切按你心意,你說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咳咳”
誰知白姑娘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似乎毫不考慮就答應了。
瘸子王老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誰知道一下子竟然暈了過去。人們慌忙叫來大夫,那大夫看了之後,無奈地搖了搖頭,言下之意,是大致讓準備後事的意思。
於是,很多熱心人便幫著出主意,意思是讓白姑娘和那年輕人趕緊拜堂,趁著老人家有口氣在,衝衝喜,興許老人家會好過來也未可知。
一場婚禮開始在緊鑼密鼓張羅,誰知當一對新人穿戴整齊,準備開始舉行禮儀的時候,王老卻一口氣上不來,就此倒下。
婚禮於是變成了喪禮,白姑娘一身縞素,臉上卻看不出絲毫悲傷,很多人都猜測那是悲傷到極點造成的,幸虧有那個新姑爺在前後張羅,倒也不失條理,人也恭謹樸實,很多人都認為王老的眼光不錯,臨走時還給閨女尋了個好人家。
王老下葬的地方就在紫霞宗附近的山坡上,風景秀美,林木蒼翠,是一處不錯的風水之地。
一身白衣的白姑娘靜靜坐在這座新墳之前,撫琴而歌,或喃喃自語,那氣度風韻一如從前,臉上看不出絲毫蒼老的痕跡。
“我在這個世界人沒有任何親人,如果有,你算一個!我不知道你是誰,為什麽會幫我,作為答謝,我會在此結廬,陪你二十年。”
“你喜歡聽什麽歌,我會唱給你聽,喜歡喝什麽酒,吃什麽菜,我會饗祭給你,你好好在這裏躺著,沒有人會來打攪你。”
山川靜美如畫,那新墳的邊上,不久之後便蓋起了一座茅舍。
隻是,瘸子王老的茶攤仍然正常開業,那茶水的味道一如從前,隻是經營者換成了他的女婿,那女婿極為穩重老實,逢人就笑,彬彬有禮,茶水攤的生意一直都不錯。
隻不過,自王老下葬之日算起,那白姑娘就再沒有回過家。
四時八節,那女婿每逢來墳上拜祭之後,便會對著那茅廬遙遙作禮,態度極為恭敬和認真道:“白姑娘,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但,我會努力,總有一天,我相信你一定會接納我!”
二十年,彈指即過,風霜雨雪,樹猶老去,人何以堪!
白姑娘的相貌卻仍然青春依舊,而那個樸實的女婿已經變成了一個年人的模樣。
這一天,白姑娘提著一籃子的盛儀,來到墳前饗祭。那墳頭上長滿了萋萋蒿草,意外竟然長出一棵大樹,那大樹翼然延伸到虛空,像是一個人在揮。
“這裏麵都是一些你素來愛吃的,還有一壺老茶,是你一貫喜歡喝的,隻是以後我若不在,不知道是否有人會記得,會送來你喝。”
“這個世界太過冷漠,而我隻有你一個親人,這個事情,永生都不會改變!隻是,我要去究極那永生的大道,成功了,我會飛升,未來有會,我仍會回來看你。若然失敗了,這片山野就是我的墓塚,我會永世在這裏陪你!”
白姑娘將一杯水酒深深酹入泥土,眼依稀出現晶瑩之光。
她站起身來,踏空而起,頃刻間來到虛空之上,拔出一把如雪的霜劍刺破長空,元力灌輸,毅然刻出了一個道決的符咒!
末了,她一劍劃破印堂,一滴精血冉冉升起,少時沒入那個符咒之,符咒頓時嗡嗡一震,嗖地一聲,射入長空,與此同時,在那萬裏無雲的天幕深處隱隱傳來一聲宛若天威的雷霆!
道決天地,成功者,得以飛升原動天,失敗者,身魂俱滅!
白盈盈時下的實力已然接近靈孕巔峰,塵世之事,對於究極無上大道之外,她已毫無牽掛!
一絲絲淡淡的雲氣從四麵八方繚繞而來,虛空之上,轉眼間已是烏雲密布,萬馬奔騰,一聲比一聲震撼的雷霆從天際傳來,而天幕央,一泓深邃無底的劫眼已然成型!
堅甲術,迅疾術,恢複術,寧神術,大天羅混元陣,小無量四象陣,等等,全部被加諸左右,白盈盈持霜劍,嚴陣以待!
那一泓劫眼緩緩向央收縮,其內漆黑如墨,雷音震撼。
對於膽敢挑戰天威者,一律殺無赦!
說時遲,一道古樹般粗細的藍色電光轟然劈向白盈盈的頂心!
白盈盈長劍一展,劍鋒上頓時激蕩出一圈神奧的劍符,劍符呼嘯而去,轉眼間變成一幕巨大的盾牌,和那道古樹般粗細的閃電轟然相撞!
哢嚓嚓,盾牌頃刻間破碎,受到餘力反震,白盈盈的嘴角溢出了一線淡淡的血絲,與此同時,那雷電的餘光刹那劈到眼前,白盈盈一劍怒嘯刺出,終於將這第一雷的餘力消弭幹淨!
雷聲隆隆,那道劫眼愈發向央收縮,天地之間頃刻間仿佛變矮,恐怖的壓力使得周邊數棵古樹哢嚓嚓被瞬間壓斷!
這一幕恐怖的天象立時驚動了附近的紫霞門的門徒,那些人來到附近仔細觀看,不知道是那個膽大妄為之徒居然敢擅自和這老天發動道決!
霹靂——
刹那間,就見一道比剛才粗了兩倍的雷電怒龍呼嘯轟擊而下!
白盈盈臨危不懼,當即刻出道防禦符咒,百忙,將一座玲瓏玉塔祭上虛空,在頭頂上方盤旋不定。
那是和她性命相連的一個法器,塔在人在,塔亡人亡!
哢嚓嚓的斷裂聲接連不斷,道防禦符咒頃刻間被擊潰,勢如破竹般劈到了那座玲瓏塔的上方!
那座玲瓏玉塔嗡嗡震顫,驀然間放大了十多倍,塔身上泛射出一道道符咒之光,此刻和那道雷龍轟然撞擊在了一起!
轟地一聲,那玲瓏塔身上的萬千符激蕩起一幕光之海洋,頓時和那條怒嘯的雷龍糾纏在了一起!
間不容發,白盈盈長劍刺出無數道殘影,轟入雷龍之體,那條雷龍在經過數番瘋狂掙紮之後,終於嗚咽悲鳴,散出一絲絲電弧緩緩飄散
白盈盈秀發飛舞,花容失色,口血如泉湧!
這天地道決竟然恐怖如此,看來自己還是冒失了!
白盈盈的眼射出兩道厲芒,此刻連連拍出符咒,竭力恢複那座玲瓏玉塔上的混元符陣。
上方劫眼此際再度收縮,卻一轉眼間放大,正當此刻,一道倍於之前粗細的雷龍以覆滅天地的威勢怒嘯而下,向著下方那個渺小的犯天者轟擊而去!
一旁的紫霞門的門徒們禁不住發出歎息,因這近百年來,發動天地道決者成功者屈指可數,百不足一,而那個白盈盈此刻看來凶多吉少了!
此刻,白盈盈毅然再次劃開眉心,將精血射入那玲瓏玉塔之內,就見那玲瓏玉塔嗡嗡震顫,轉眼間又放大了十多倍,迎著雷龍撞擊而去!
轟——
這一聲驚天動地的撞擊直震得那些旁觀者心魂欲裂,唬得紛紛遠遠退開。
哢嚓嚓,就見那玲瓏玉塔頃刻間層層破碎,與之相應,白盈盈的竅各滲出一縷黑血,其狀慘不忍睹!
正當此生死一線之時,就見那破碎的塔身,一個魁偉的金甲神人一躍而出,悍然頂住了那條飛舞欲落的雷龍,掰住兩根崢嶸的龍角,口一叫力,居然將龍角扯斷,緊跟著一拳灌入龍口當,一陣劇烈的坍塌聲向上方接連不斷傳去,那條威勢無比的雷龍頓時潰散開來,而那金甲神人渾身上下也破敗不堪,此刻再也支撐不住,化為一道金光,沒入白盈盈的體內。
天地之間,鴉雀無聲,白盈盈看了看上方的那泓劫眼,又俯視一下下方不遠處那座墳塚,口喃喃道:“這樣的結局似乎也不錯,我們從此永遠在一起了!”
說時遲,就見那道劫眼頃刻間又放大了數圈,此刻一條難以形容的閃電巨龍,以衝開乾坤的威勢,鱗爪飛揚,氣焰囂張,一條巨爪蓋天而至,妄圖一舉將這個犯天者抹殺!
白盈盈閉上了眼睛,嘴角竟然泛起了一絲微笑。
那一旁的圍觀者此刻也不忍目視一個花容月貌的絕世女子就此毀滅!
而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下方的那座墳塚刹那間被一劈兩瓣,一個身形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一閃即至,食指一劃,頓時將那條巨龍一劈為二,扶搖直上,轉眼間就消失在了那座劫眼之!
天地之間劇烈一震,那上方的劫眼開始緩緩縮小,須臾間,似乎完全消失了!
就這麽過去了?難道那白盈盈挑戰成功了不成?
在不可思議的目光注視下,就見一個枯瘦的老頭從上空雲層緩緩降落,白盈盈如白蓮仙子一般霞舉飛升,在和那老頭相遇之後,身形驀然停住了,一揮,竟然狠狠給了對方一記耳光!
突然間,櫻唇掠過,在那老頭的臉上親了一親,瞬間羞得霞飛雙頰,此刻身形一晃,扶搖直上,轉眼間沒入雲天之,兀自在虛空留下一串尾音道:“我在原動天等你,林風!”
她還是認出自己了,自己的氣息已完全掩蓋,她依靠的僅僅是直覺而已。
女人的直覺還是很可怕的。
林風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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