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當中選擇本身就是一門藝術，生死之間更是至關重要，付奚愣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你說。”

    付奚覺得本來就不屬於這裏，在這裏沒有親人，沒有牽掛，在這個危險時刻讓自己來承擔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乘厘還不把付奚公子拉上來!”

    身後的阿汝已經在催促，水裏的巨獸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再次來襲，乘厘道：“就上來。”

    “咿呀。”

    乘厘用力拉了一把付奚。

    爬上僅存幾根木頭的木筏後，付奚又湊到乘厘耳邊：“怎麽做，你說。”

    乘厘平時裏脾氣有些直來直去，但並非小人，這時候也有點難以說出口，糾結了一會，這危難關頭，轉身看了眼身後的阿汝，才道：“你手中的山海盤在吸食你的血液，我記得我爹說過，越是蘊藏強大力量的寶器，就往往會吸食人的血氣來獻祭激活寶器裏的強大靈魂，而且在石頭城的時候我爹試探過山海盤，得知山海盤裏有十分強大的靈魂。”

    “你意思是?”付奚愣了愣，其實他是不知道怎麽去使用這異界寶器。

    “不，不，我乘厘絕對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認為這是個辦法，至少能保證阿汝活下去，不是我個人私心，我乘厘對死從來不會皺一下眉頭。”乘厘連忙解釋，生怕付奚誤會他是個貪生怕死之徒。

    “又來了!”

    阿汝驚慌而道，轉身對乘厘和付奚吼道：“你們兩個在嘀咕些什麽?”

    “乘厘不是，我隻是不知道如何血祭寶器。”付奚趕忙說道。

    “啊?”

    乘厘頗感意外，他根本沒想過付奚不知道血祭是什麽東西，於是皺了皺眉頭：“血祭就是用你的鮮血喂飽寶器裏的靈魂，簡單說就是燃燒自己的血脈，讓寶器中的靈魂爆發出來。”

    猶豫了下，乘厘還是覺得這種話應該能說就快點說，不說就絕口不提，於是道：“後果是，不僅寶器損毀，還有可能，可能危及性命，也可能對巨獸沒有一點用處。”

    乘厘說完，心頭滿滿的負罪感，他這些話，無異於在逼迫自己的朋友去死。

    “沒事，我願意一試，大家一起死，不如有一部分人能夠活下去。”付奚看出乘厘的心情，拍拍他的肩膀，微微一笑道：“我們之中總要有人活下去，給那些戰死在石頭城的聖炎勇士們斟上一杯英魂酒，不是麽？”

    乘厘瞬間血液沸騰，對付奚的坦蕩內心震撼得無以言表，活下去，有些事必須有人去做。

    “準備吧，別讓阿汝知道。”

    付奚小聲說著，低頭看了眼山海盤，就從腰間拔出碳鋼匕首狠狠地在自己的手掌上割了下去。

    抓緊山海盤，從手心裏汩汩冒出的鮮血全部流進了山海盤裏。

    山海盤像是一個饑餓的吸血鬼，貪婪地吮吸著付奚的血液。

    咕嚕嚕——

    破敗的木筏周圍冒起了一陣氣泡，這是蠱雕在水裏遊動發出的動靜。

    乘厘回頭朝付奚暗示了一眼，表示已經準備好了。

    ‘轟’的一聲河麵水花四濺，巨大的浪湧將木筏卷起。

    “如果裏麵真的有強大的力量，那麽就給我出來吧!”

    付奚見狀一咬牙狠狠地又在自己的手掌上割了一刀，山海盤頓時紅光暴漲，發出刺眼的光芒讓人睜不開眼睛。

    不僅是血液，就連丹田氣海當中僅存的一絲魂力，付奚全部都使了出來。

    “付奚你做什麽!”

    阿汝猛地回頭一看，驚愕地大叫起來，但他卻被乘厘死死抱住了。

    付奚高舉著山海盤，山海盤發出的萬丈紅光將兩岸全都映紅成為一片血色。

    高高躍起的蠱雕見到如此，便在空中急忙跳回水裏，此刻隻要這隻巨獸在快一步，整個木筏就將一口吞下。

    紅色的光芒還在繼續，付奚渾身顫抖，整個人像是一團血液凝結而成的。

    滂水河的河水開始顫動，木筏兩邊的河水似乎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生生擠壓，倒流而去，高高而起的河水如同十級海嘯一樣讓人感到絕望。

    “神祖顯靈，請受龜玄一拜。”

    龜玄長老的見到此景幾乎說不出話來，立即臣服地朝付奚跪下。

    乘厘和阿汝也不知覺中跪了下來。

    付奚的身體幾乎都要被榨幹，高舉的山海盤也開始絲絲皸裂。

    “走!!!”

    付奚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對著幾人的無知用盡全身力氣吼了出來。

    河水持續倒流，一眨眼的時間，河麵就好像被人劈斷了一樣河床顯露了出來。

    “還好，這山海盤有排山倒海之力。”

    付奚心中泛起一絲苦澀，他是永遠回不去他的世界了。

    “走啊!”

    “我撐不住了，乘厘快走!”付奚堅定地吼叫著。

    乘厘不再猶豫，再不走，付奚所做的一起都沒有意義。

    “不走，不走，你們不能拋下自己的朋友!”

    任憑阿汝反抗，依然被龜玄和乘厘拖著走。

    看著三人在河床上奔跑，付奚嘴角露出一絲欣慰，感覺渾身越來越無力，越來越困，之後眼前就漸漸黑了下來。

    前後不到幾句話的功夫，斷開的大河再次恢複水流，紅光消散，兩邊已經升高數十丈的河水轟然倒下，在河麵又激起千層浪。

    “付奚!”

    “付奚公子!”

    三人剛從河床奔跑上岸，轉過身的時候一切就又被吞沒了，隻剩下那翻湧的河水，和那時不時跳躍而起的巨獸，阿汝崩潰地跪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叫喊著付奚的名字，臉上已經沒有眼淚。

    黃昏垂了下去，夕陽將遠處的天空燒成了血紅色。

    有些人生來就是朋友，付奚對阿汝是如此，對乘厘也如此，其實乘厘心裏的難受不知道比阿汝多多少，但他說不出口，哭不出來，罪惡感和內疚填滿他的心頭。

    “阿汝……”

    乘厘想去安慰阿汝，但阿汝卻站起來給了乘厘一記耳光：“大丈夫寧可戰死也不偷生!”

    “我……”乘厘知道無論怎麽解釋也解釋不了，他何嚐不想讓自己和付奚去換，但他沒有那個能力。

    “兄弟，如今以水代酒，三年之後滂水河邊我乘厘定為你斟上一杯英魂酒，以巫獸首級祭奠你的英靈！”乘厘打開竹節水壺在河岸邊灑下。

    翻滾的河水下，付奚感覺自己沉寂在一個黑色的世界裏，隨波逐流，好似這個世界即將離他而去。

    然而，水麵下的付奚周圍有一群足有人那麽大一隻的金色鯉魚正團團將他包裹，金色鯉魚嘴裏吐著氣泡，推著他一直向北遊去，他緊抓在手裏的山海盤雖已破碎，但依然淡淡地散發著微弱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