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天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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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簾幔斜斜的拽下了一角,枕上無人,雲瀟然一步到了床前,將手探入被褥,尚有餘溫。瞧那床邊的窗格竟是開的,自南窗翻出,隻見彎月如鉤,夜色如水,前麵是一條長長的甬道,通往假山的後麵。他足尖一點,躍上房簷,風吹草動,鳥蟲啼鳴,巡邏的甲士,起夜的仆役……城主府方圓十裏盡在感知之內。卻唯獨沒有他想要得到的訊息。
雲瀟然皺了皺眉,寧玉兒若走不遠,他如何搜不到她的位置?若是去得遠了,床榻上又怎會留有她的體溫,顯然她已入眠,或者是已經躺下就寢。什麽人能在寧玉兒察覺之後還能毫無聲息的將她劫走呢?沒有打鬥痕跡,但那拽掉的簾幔不可能是來人所為,深夜行此勾當之人自是不願留下蛛絲馬跡為事後受製於柄。
雲瀟然一刻未停,朝著南邊的甬道飄了過去。
假山的背後,是一處人工斧鑿的瀑布,瀑布的下方,是一潭碧色的水池,池中有遊魚在遊動。
線索到此就斷了,再往前出了通幽別院,過了月洞門,便是洛老夫人居住的養心院。雲瀟然忽然笑了,一個孝順的人不至於把危險引到長輩的身邊。
——那裏,他就不必去看了。
雲瀟然有一個習慣,每到一處都會把其中的地理人物風情了解個遍,也許是出於殺手的謹慎,也許是為了偷香竊玉容易行事,總之不管什麽原因,他的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得很好。
所以,城主府盡管戒備森嚴,他也是曾經逛過的,洛淩歡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他與朝廷中的很多大員都來往密切。而那些人無一不是支持三皇子的人。
…………………………
三皇子和五皇子皆是正宮所出,論及長幼,太子之位本該是他的,但在試煉之路上,他敗了,敗得莫名其妙!
五皇子天行渾身是血,剛走出來人就趴在地上連行禮說話都懶得做,而三皇子雖然也帶著傷,卻是依然英氣逼人,雄威尤在,舉止得體,規矩不廢,見過父皇母後,方站到一側侍立。滿朝的大臣都在為三皇子賀彩,就連皇帝陛下也甚是欣慰。
然而,太始皇帝試煉之路的預示下來,那塊豎在金鑾殿上屏風之後,承載著國運的仙石上現出的字跡卻是:五皇子天行
曆代選太子這樣的大事:皇帝和後宮嬪妃、皇子、王侯將相、元老名宿均會在場做個見證。
其他皇子們倒也罷了,他們自認本領不濟,早些從試煉之路中淘汰出局,也沒什麽惋惜的,各自的母妃還要依附皇後娘娘,驚訝過後,九皇子和十一皇子上前將趴在地上的五皇兄扶起恭喜他。
五皇子暈糊糊的勉強睜開眼睛,說了一句:“喜從何來呀?上個月我的小柳兒剛被父皇攆出宮去,流放八百裏啊!我原想送他一程的,可又被母後拉來闖試煉之路,母命難違,我的小柳兒,一定會認為本王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十一弟,你說說……哥是那種人嗎?”
皇帝當場臉就綠了!
朝臣各個噤聲,眾名宿麵麵相覷,幾位老王爺強忍著笑,險些憋出內傷。三皇子眼中帶著冷意看著這場鬧劇。
“試煉之路,丫也是人過的!?九弟,你們出來了就對了,可曉得後麵都有什麽?我看以後,這個路得改一改,改成整人之路!吃人之路!毀人之路!哪一個名字都比原來的貼切。我若不是要陪著皇兄,特麽的早就放棄了……”五皇子仍在不知死活的抱怨著。
“住口!你這個逆子!”皇帝一掌拍在了龍案上,怒不可遏道:“大殿之上,哪容你大放厥詞,敢評論太始皇帝的不是?給朕拉下去杖責一百。”
嚇得皇後立即就慌了,忙跪下請命道:“陛下萬萬不可啊!天行他傷痕累累,如何能再經得起那一百杖刑,臣妾教子無方,願代他受罰。”
左丞相顫顫兢兢的跪下道:“太子年紀尚輕,縱然有錯多請幾位老師慢慢教導便是,若果是打出個三腸兩斷,也非太始祖皇帝所希望的,臣鬥膽諫言,請陛下三思啊!”
“請陛下三思!”
“請皇兄三思!”
“請父皇三思!”
一時間,殿堂上黑壓壓的跪下了一片。
皇帝左手撫著額頭,右手支在龍案之上,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身邊的九皇子與十一皇子也跪俯在地,五皇子這才覺察到事態的嚴重。“撲通”跪下道:“父皇,是孩兒錯了,您要保重龍體,還要治國安邦,就別生氣了,孩兒去宮外自領刑罰便是!”說著搖晃著就要爬起來,皇後一把將他拽趴下了,心道:這個愣頭青,何時能讓本宮省心呀?!
“母後,你扯我幹嘛?”五皇子不解的道。他的身子死死地被皇後按住,頭觸在地,當真是虔誠的五體投地了!
“讓他回去自省吧!禁足一個月,在府上好好讀聖賢書。”皇帝無力地說道。他畢竟是太子了,總不能剛立太子就把太子打死吧!祖訓還是要的。
他坐回龍椅,道:“你們也都起來吧!太子滿十八歲,找個良辰吉日行個成人禮,西韓太子不比別國,行完成人禮後,昭告天下。我西韓後繼有人國事永昌。各國使臣來賀,由禮部處理。此後必有他國皇子來拜謁太子,交流切磋是免不了的。李大學士,太子是你的學生,他講粗話難道你也沒管過嗎?”
一個白須老臣跪下道:“臣無能,臣願告老還鄉,請陛下允準。”
“準!”皇帝道:“你可以退下了。還有哪位覺得自己年事以高,要回去頤養天年的?”
老臣彎著腰起身下了大殿,殿中一時寂靜。
皇帝把皇後攙起,道:“你與我結發夫妻,下次便不要再跪了。”他的款款柔情羨煞了站在後麵母憑子貴的數位嬪妃。
皇後道:“謝陛下厚愛,臣妾不勝惶恐。向來後宮不幹朝政,臣妾與眾姐妹這便請辭了。”
“嗯!”皇帝對皇後的識大體,知近退還是很滿意的,就納了悶了天行那混帳小子稟性即不太像他也不像皇後,像了誰呢?
當然,是他的種沒錯,看長相都能看得出來,想當年自己做太子的時候,出外遊曆到了南疆草原,在部落首領那裏住了一個月,就把他的女兒混到手了,那時候的皇後嫩得很,直到隨著自己到了京城還不曉得她跟了一個擁有怎樣家世的人。嘿嘿!皇帝生平最得意的情事莫過於此了,那可是全憑他個人魅力釣到的女人嗬!
“送太子回府吧!傳太醫給天行和受傷的皇子速速診治。若是治不好留下病根,他們也不用再回太醫院了,就地自裁吧。”皇帝輕描淡寫的說道。
太醫院的掌令官應聲下去傳旨,幾個王爺心中腹誹,這皇兄變臉變得可真夠快的,轉眼就開始袒護太子來了。
三皇子臉色愈發的冷,他也受了傷,他也隻是受傷的皇子之中的其一,其他皇子出來的早,想必早就醫治過了。可在父皇的眼裏,他與他們沒有分別。
都是因為天行!那小子憑什麽做太子?就憑他鎮日裏伺養孌童,廣召美妓?他的手在袖中攥緊了拳。
……
西韓國皇族內部之事,自是外人知之不多,至於試煉之路究竟如何?在參予的皇子中無人敢傳,盡管太子不知輕重,卻也被皇後再三叮囑,道:“試煉之路的經曆不能同任何人說。記住,如果你說了,就會被重新送入試煉之路,永遠無法脫身。”
皇後與皇帝一起拜讀過祖訓,所以,當她的兒子要找她傾述時,被她掩住了口,驚恐的睜著美眸道:“不能說!”
反是下了桓天行一跳。再後來,桓天行真的就不再說。一方麵母後的話他一向是聽的;另一方麵也實在是怕了老祖宗為後代子嗣設的一處處陷井了!
皇帝對這個太子不滿意,這是當時在場的人都清楚的一個不爭的事實。他在大學士中親自考察挑選了三名優秀人才為太子上課,教授文治禮儀。又把鎮守邊關的一名殺伐果決,驍勇善戰的名將調回京城做太子的武功教練,教其兵法戰略。皇帝在心裏罵道:丫的,你是塊頑石,老子也要把你鑿成一塊美玉出來!
自此太子就悲催了,悲催的不能再悲催了!
學文也倒勉強,找兩團綿花堵住耳朵,拿本書擋在桌前,當真是眼不見心不煩,耳不聞頭不昏。可憐那三位飽讀詩書滿腹經綸的大學士苦口婆心殫精竭慮孜孜不倦鞠躬盡瘁恨不得將自己全部的學問一口氣傾囊相授,換來的隻是太子的一頓白眼。
習武本是他的長項,當得是上得馬彎弓射箭,下得馬舞刀弄槍,可是那位叫涯屠的將軍來太子府報道後,他的日子就沒法過了。
以太子挑剔的目光來講,這位將軍還真的很合他的意。麵若冠玉,唇如塗丹,劍眉不粗不淡,鳳眼不怒而威。一身銀盔銀甲,使得一手好槍法。太子在演武場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就在心裏想:我的親親父皇,真真是體恤孩兒,深知吾心啊!
但還沒等他躍下馬背去揩個油,摸摸手,那位銀袍將軍便大踏步走上前,一把將他自馬上揪下來摔了個狗搶屎,然後冷冷地道:“好好練!什麽時候見到我不被摔了,我再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