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府的客廳寬敞氣派，幾人分賓主落坐，有丫環奉上茶點，卓遠塵道：“洛城主的朋友自是非同一般，不給卓某介紹介紹？”

    洛淩歡笑道：“卓盟主可曾聽過‘起死回生’？”

    卓遠塵道：“原來是神醫駕臨，卓某久仰芹先生醫道，今得一見實乃平生幸事！”

    芹木卿道：“卓盟主英雄蓋世，木卿亦仰慕得緊，……”

    雲瀟然坐在椅上，品著茶，隻感到耳畔嗡嗡的很是聒噪。

    “這位公子儀表不凡，恕卓某眼拙是哪個世家的後起新秀啊？”卓遠塵笑嗬嗬的端起茶說道。

    雲瀟然年紀未過二十，自是一開始就被卓遠塵看成了後輩也不稀奇。

    “我麽？”他淡淡地說道：“無門無派無家世，隻是一個漂泊江湖的過客而已。”

    “雲公子何必妄自菲薄。”洛淩歡道：“以公子現在的武功造詣放眼天下又能有幾人？”

    卓遠塵聞言道：“公子姓雲嗎？”

    雲瀟然輕啜了口茶，尚未回答。

    一個紅衣女子從門外走了進來。她本是鎖著秀眉一臉的不高興，神情突然就是變了，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很是困惑很是驚訝很是不可思議。

    “青青，來見過洛城主和芹先生，還有雲公子！”卓遠塵朝著女子招手道。

    女子的眼落在雲瀟然的身上，久久不願挪開，雲瀟然心道：果然是一場‘鴻門宴’，隻不過這宴席還沒開呢，就要結束了！

    女子不覺間快走到了雲瀟然的座位前。

    雲瀟然道：“這位想必就是卓盟主的千金，江湖中名動一時的‘女公子’卓青青小姐，聽得小姐使得一手好鞭法，可是真的？”

    卓青青驀然駐足，方察覺父親和另外兩人的目光都緊緊地鎖定在自己身上，她忽然笑道：“公子想看嗎？青青可以為你一舞！”

    抽出了腰間的赤蟒細鞭，手腕一抖，那鞭仿佛一條紅色絲帶繞著身形一圈圈升到了頭頂，美人玉顏仰起，長發飄飛，裙裾搖曳，靈動如仙……

    芹木卿眯起了眼睛，傳聞中卓遠塵的女公子生性霸道剽悍，巾幗不讓須眉，喜男兒作為，不善女紅詩韻歌舞，此時一看，卻是不同。

    鞭有鞭鋒可殺人見血，舞卻能消魂掠奪人心。她是想要奪得誰的心呢？

    芹木卿下意識的瞅向雲瀟然，卓青青的出現似乎是卓遠塵故意安排的。

    洛淩歡爽朗地笑道：“青青小姐不愧為女中豪傑，這一手赤蟒鞭法是讓淩歡大開眼界了。”

    “小女的武功差強人意之處，還請洛城主指點一二！”卓遠塵見卓青青當眾獻舞，老臉很有些掛不住，被洛淩歡解了圍自是感激。

    “指點談不上，淩歡以為鞭法重在以柔克剛，後續有力，青青小姐看似舞動的長鞭柔和舒緩，若是有外者介入必會絞成齏粉，此氣勢當是駭人，但，倘若她遭遇同等階對手，一擊不成反會為其所製，轉為被動。”洛淩歡道：“她用鞭的勁道有誤，外柔內剛表裏不一，這樣練下去，與人比試隻能勝不能敗，敗則一敗塗地。”

    “你，來試試！”卓青青輕吒，紅影一閃，鞭梢直指洛淩歡咽喉。洛淩歡手按桌麵朝後躍起，半空反撲而回，竄入了赤蟒鞭攻擊的範圍。

    赤蟒鞭施展開來，根根毒刺奓開，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青青，不得無理！”卓遠塵的話剛剛出口。

    洛淩歡已欺近卓青青身前，拿住了她握鞭的手腕，剪在了背後，卓青青左掌打出，洛淩歡卻是閃到了一邊，鬆開了她退至座前，道：“得罪了！”

    卓青青滿臉通紅，很不服氣，正要再打。

    卓遠塵道：“青青，你先出手本是不對，還不向洛城主道歉！”

    洛淩歡道：“是我言語唐突，青青小姐爽直可愛，卓盟主切勿責怪她。”

    卓遠塵看了看洛淩歡，滿意地點了點頭，心道：這位落日城城主竟是個深藏不漏的高手！他在我麵前如此表現，莫不是對青青有意？他雖年長幾歲，但尚未有妻室，若是將青青許配於他，那麽落日城豈非也是我卓家的了！

    卓青青來之前正在喝酒，她雖酒量很好，心中卻是有了醉意。

    乍見雲瀟然，歡喜得不知怎的是好，經他提醒，還要壓下悸動的情緒。本來想把自己最出色的一麵展現給他，竟是讓洛淩歡給破壞掉了，她羞惱交加，急於挽回顏麵，竟將鞭梢指向了芹木卿，道：“這位先生可否賜教？”

    芹木卿站起，臉上掛著靦腆的笑意，柔聲道：“在下不勝榮幸！”

    他繞過桌子剛欲走出。

    雲瀟然霍地站起，隻一步，到了芹木卿的身前，道：“木卿先生是醫者，動武之事還是由我代勞。”

    芹木卿有些意外，他欲言又止，還是坐回了原位，道：“既然雲公子有意與青青小姐切磋，木卿自當趁人之美。”他口中說得漂亮，心下實是恨極。

    卓青青有點受寵若驚，望著雲瀟然眼中的醉意又濃鬱了幾分。“你，要和我比！”她不確定地問雲瀟然道。

    雲瀟然道：“請小姐出手吧！”

    卓青青應聲，手中的赤蟒鞭招式驟變，霎時雲霞漫天如火的傷，紅葉舞動半江的淚，攪動的纏綿熱情不絕，一條鞭影便似分出成千上萬奔放的烈焰源源不斷的釋放出來……

    洛淩歡不禁說道：“青青小姐聰穎過人，這麽快便悟出了大道，如此綿延之勢乃是意境中化剛為柔，自內而外無盡無絕以柔入武道之最高境界。剛才倘若她能使出此一式，我必會深陷其中，縱是有力拔山兮之力亦無用處，因她本就渾不受力，任你開山裂石，她亦柔韌有餘百轉不折。”

    “洛城主謬讚了。”卓遠塵也不無得意，他捋須道：“在習武方麵青青的資質卻是甚佳，隻是這孩子在感情方麵就像是一張白紙，天真得可以！”

    洛淩歡笑了笑，看向了躍出廳中的兩人。

    雲瀟然的身法變幻莫測，赤蟒鞭如影隨形，始終不離他身前三尺，卓青青的人更是逼迫得緊，雲瀟然躍上了屋脊，火紅的鞭影依然纏繞在他的周遭，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朵紅霞托著雲瀟然升上去的一般。

    雲瀟然的手搭上卓青青的腰，低聲道：“芹木卿這個人最好不要接近！”

    卓青青心頭一熱，道：“你介意我同別的男子接近嗎？”

    雲瀟然無語。

    卓青青道：“好！你留下來吧！”

    “我留下來你會後悔！”雲瀟然道。

    “留不住你我才會後悔！”卓青青整個人都快撲到他的身上。

    雲瀟然足下移形換步輕巧地錯開了。道：“那我留下來。”

    卓青青喜上眉梢，收了赤蟒鞭道：“爹爹，雲公子和我甚是有緣，我可不可以邀他去小築研究一下武學。”

    從廳裏走出來的三人聞言表情各異，卓遠塵的臉色變了，洛淩歡微笑著似是早有預料。芹木卿饒有興致地瞧著屋脊上的兩個人，右手不經意的摩挲起了左指，每當他有這個動作的時候，就如同野外的猛禽嗅到了新鮮的獵物。

    卓青青拉著雲瀟然的手落向了另一個方向，卓遠塵伸出胳膊似要喝止她，卻又放下了。

    他歎氣道：“昨日洛城主對我說的話，今日卓某是信了。事到如今也不必對二人隱瞞，武林大會上的那個雲瀟然的確是我找人假扮的。”

    洛淩歡道：“卓盟主用心良苦，我同芹先生都能理解，不會說出去的。”

    “多謝！”卓遠塵道：“隻是為今之計如何應對，小女尚在他手上實是令卓某不放心啊！”

    “卓盟主莫急，他既然敢住在府上，不愁沒有除去的辦法。”芹木卿柔柔地陰笑道。

    幾人走回客廳商議對策。任誰的心裏都對雲瀟然有著一份忌憚。

    …………………………

    卓府內院的一處閣樓，上有匾額書曰“青青小築”。

    雲瀟然和卓青青走在潺潺流水的小橋之上，卓青青忽然道：“你這次來又有何事？”

    雲瀟然剛要開口，卓青青伸手掩住了他的唇，道：“不要說了！就當我沒問，我隻道你真是來找我的，也給自己一些安慰。”

    雲瀟然看著她，卓青青緩緩把她的手自他的唇邊挪開，繼續向前走。

    到了青青小築，上了閣樓。

    雲瀟然道：“你確定要我住在這裏？”

    “隻有這裏才安全。”卓青青道：“我爹他雖然沽名釣譽為達目的不則手段，但他對我這個女兒還是很在乎的，你在我身邊，他會投鼠忌器。”

    雲瀟然笑道：“難道我是老鼠？”

    “你不是！”卓青青似乎又醉了，她的手撫在他的肩上，眼神迷離的道：“你隻是一個偷心的賊！”

    雲瀟然不知為何卻是笑不出了，他道：“青青，你不要這樣！”

    “那你要我怎樣？”卓青青道：“是你來招惹我的，不是嗎？”

    她從桌上拿起了酒，斟了一杯道：“爹爹差人叫我去，我本不想去的，我正在回味著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光，短暫的如白駒過隙……”

    她仰起粉頸飲盡了杯中酒，捧起酒壇接著斟滿，說道：“可我，又看到了你！本來就忘不了，你卻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我的眼前，是要給我機會，還是讓我不要死心？”

    雲瀟然把住了酒壇道：“是我對不住你！”

    卓青青笑道：“我最近又學了一首小曲，唱給你聽好嗎？”

    “好！”雲瀟然把酒壇蓋上拿到了桌下，帶著複雜的心情看著卓青青。他相信以後他再見到她時，她不會再為他歌舞，因為他很快就會成為她恨之入骨的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