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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終有耗盡的時候。

    無論你如何如何挽留，哪怕耗盡所有力氣，它也會慢慢帶走你生命中最彌足珍貴的東西。

    張藍鳳在醫院重者監護室住了半個月，半個月裏，葉辰兄妹幾個人幾乎日夜守著張藍鳳。

    張藍鳳氣色一天比一天差，可是她心態很好，每天都會等著靜好和世安下課，然後去醫院看她。

    張藍鳳最喜歡靜好。

    因為靜好嘴巴甜，每一次去病房，都能給張藍鳳蒼白的臉上帶去一絲絲生機。

    “奶奶，我告訴你啊，其實雞蛋現在都不用在孵化場孵化了……”

    張藍鳳本該戴著氧氣罩的，但是她拒絕了，她說拿東西罩在臉上太難受，她不想讓自己難受。

    張藍鳳握著靜好的手，笑了笑，“那在那裏孵化？”

    每說一個字，都十分用勁的感覺。

    小靜好就笑眯眯地說，“現在外頭天氣都三十八度了，今天我看新聞，新聞上說，賣小雞的小販，直接把雞蛋放在太陽下暴曬，小雞就出來了……”

    “是嗎？”

    張藍鳳伸手摸了摸小靜好的頭發，又看看站在一旁的世安。

    世安個子已經很高了，眉眼與葉辰越來越相似。

    張藍鳳衝著世安招了招手，世安馬上就過去握住了張藍鳳的手。

    這些日子張藍鳳已經開始吃不下東西了，手瘦成了皮包骨頭，骨節突出。

    世安緊緊握著張藍鳳的手，他是懂事的孩子，輕聲說著，“奶奶，我這次又考了全校第一，昨天又被評為區三好學生了。”

    張藍鳳很欣慰，費力地說著，“嗯，真是乖孩子，奶奶以你為榮……”

    說了兩句就咳嗽起來。

    橙橙趕緊端了一杯溫水過去，一點一點的喂給張藍鳳喝。

    張藍鳳喝了口水，終於笑了笑說，“我這一輩子，終究是沒有犯最大的錯誤，如果當初我執意阻止你進門，我今天也看不到這麽好的孫子孫女……”

    橙橙聽了心裏很難受。

    自打她嫁到葉家以後，張藍鳳就從未虧待過她，她知道，張藍鳳這一輩子過的並不容易……

    她緊緊捏著張藍鳳的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天下午，天下起了大雨。

    張藍鳳的病情忽然惡化。

    葉辰，楊橙橙，葉飛，譚維維，小雅，小傑，以及幾個孩子們，大家靜靜地站在病房門口，看著病房裏醫生匆匆忙忙急救的樣子。

    葉辰雙眼有些呆滯，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裏麵忙忙碌碌地醫生們。

    他知道，或許今天以後，他會成為沒媽媽的孩子。

    小雅如今是大姑娘了，二十歲的年紀，出落的如花似玉。

    她現在已經是名牌高校的大二學生了。

    自從八歲那年她遇到了橙橙的弟弟小傑，兩個人就再也沒有分開過，一起上小學，一起上初中，一起上高中，最後 又上了同一所大學。

    小傑的身邊一直有她，而她的身邊也一直陪著小傑。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青梅竹馬吧！

    她垂著頭輕輕地啜泣著，小傑則體貼地替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會沒事嗎？”小雅淚眼朦朧。

    小傑給了她一個很肯定的眼神，“一定會沒事的。”

    然而話音未落，就有醫生從病房裏走出來。

    外麵依稀開始打雷，雨下的更大了。

    眾人將醫生團團圍住，然而醫生卻給了大家一聲抱歉的歎息，“我們已經盡力了……”

    多少年前，橙橙也曾聽過這樣的話，那時候葉辰生死未卜，醫生說他們已經盡力了，病患不能不能醒來，全看病患的意誌。

    最後，葉辰醒來了，雖然失去了記憶，卻活了下來。

    可橙橙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會這麽幸運，在醫生說了“盡力”以後，還能活下來。

    “病人有話要對家屬說，你們現在可以進去……”

    醫生是無情的，他不會因為你哭，就會改口說病人沒事……

    小雅哭作一團。

    她甚至還沒結婚……

    她多想讓張藍鳳活著，看到她結婚的那一天？

    橙橙和譚維維也紅了眼圈，默默地跟著進去。

    經過一番搶救，張藍鳳的臉色看上去稍微好了一點點，呼吸也不那麽急促了。

    小雅哭著撲倒在張藍鳳的病床前，她是張藍鳳捧在掌心裏長大的孩子。

    她知道，這麽多年來，張藍鳳到底為她付出了多少。

    “媽，你會沒事的，真的……”

    小雅哽咽著說。

    張藍鳳卻笑了笑，笑的很吃力，她伸手慢慢在小雅的頭頂上摩挲了幾下，說話很吃力，“傻孩子，我的情況我清楚，我已經沒有時間了，實在抱歉，媽媽不能看你結婚，不能看你嫁人，更不能給你照看孩子……”

    眾人頓時落淚。

    生離死別的場麵總是會格外壓抑。

    空氣很沉悶，像是一口巨大的鍋罩在整個病房裏頭……

    小雅的哭聲更加淒厲。

    張藍鳳卻忍著眼淚，朝著小傑招了招手。

    小傑個子很高，眉宇間有著和橙橙一樣的柔和，他陪伴了小雅這麽多年，一直都是小雅身邊最溫暖的存在。

    而葉家人在潛意識裏也認同了他這個未來的女婿。

    小傑趕緊走過去，半蹲著拉著了張藍鳳的手，他知道張藍鳳是想把小雅托付給他。

    張藍鳳嘴唇快速翕合著，她知道她或許隻剩下幾分鍾了。

    唇瓣顫抖了好久，她才說道，“以後要好好照顧小雅，她嬌氣些，希望你多多包容……”

    小傑也紅了眼眶，立刻點頭保證，他知道，張藍鳳需要一個保證。

    人在生命流逝的時候，都會想要求得更多的心裏安慰，才能安心離去。

    “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全心全意對小雅好的，好一輩子……”

    張藍鳳聽後忽然長長呼出一口氣，嘴角帶了一絲絲笑容……

    那個雨天，她留給葉辰的最後幾句話是，“等我死後，不要將我和你爸爸埋在一起，我太累了，不想死後還去處理他和別的女人之間的曖昧，把我埋在郊外吧，有花的地方……”

    執念了一輩子，張藍鳳卻在離世的最後一刻，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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