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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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少女慢慢說出自己的名字,鍾離晴便知道那枚滅魂釘的確是將她變得心智憨傻的罪魁禍首,一旦將那顆釘子取出來,少女的神智也就清醒了大半,再輔以她添在浴桶之中的清靈符,隻要她的神智不是受到什麽不可挽回的傷害,那麽相信不多時,就能讓她回想起自己的真實身份以及遭遇。

    那個時候,也是她的利用價值結束,可以放她自由離開的時候。

    彼時,兩不相欠,相忘江湖,便是鍾離晴想好的結局。

    當然很多時候,人們想得再好,卻無法預料到真正會發生的結果,也就是所謂的事與願違……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由著少女磕磕絆絆地將放在一邊的衣衫穿戴整齊,鍾離晴這才轉身,仔仔細細地將她打量了一番——雋眉修容,兩靨緋然,眼角勾起一彎清嫵,唇邊一縷秀雅靦腆,既純且媚,融合了兩種截然相悖的美麗,卻又恰到好處,實在是個教女人嫉妒,教男人瘋狂的美人。

    看她的樣子,還是個稚齡的少女,不知若是長開了,又是何等傾國傾城的尤物。

    鍾離晴笑了笑,比之前更多了幾分真心:這麽好看的姑娘,幸好是被她救下了,倘若毀在那群人麵獸心的東西手裏,也是罪過。

    就衝著這副好皮相,那幾張花在她身上的高級符籙也不算是打了水漂。

    何況,她生得這樣好,引來那紈絝上鉤的幾率也大了不少,離她的計劃成功也更進一步不是?

    心裏一鬆,鍾離晴的神色也柔和下來,順手替少女理了理亂糟糟的衣襟,又將她的頭發打散重新梳理了一遍,耐心細致地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你、你是誰?是惜的主人嗎?”端坐在梳妝鏡前,任由鍾離晴慢條斯理地替自己整理著發絲,少女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地問道。

    鍾離晴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向銅鏡裏倒映出的那張美麗的小臉蛋,挑了挑眉:雖然說話比之前清晰了不少,聲線也不那麽喑啞了,可是這孩子說出來的話怎麽還是傻乎乎的呢?

    “我叫秦衷,卻不是你的主人,”鍾離晴將她過長的發絲削短了一些,從及腰的長度到堪堪披肩,想起那句“我若長發及腰,使君娶我可好”的名言,不由蔑然一笑,隨即將她的長發挑起綁了個鬆鬆的馬尾——這已經是她手藝的極限了——雙手搭在她的肩膀,湊近她的臉旁,貼著她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要記得,這世上,沒有誰生來就是奴隸,你就是你自己,是與我平等的個體。”

    在少女若有所思的眸光裏,她輕輕笑了,看著鏡子裏差距猶如雲泥之別的兩張臉,一個美麗不可方物,一個平庸毫不起眼,唯有那兩雙眸子,前者清澈見底,後者幽邃如淵,俱是教人不由深陷其中的魅力:“若非要定義,那你隻需記得,我是救了你的恩人,你欠我一條命,曉得了麽?”

    “嗯,恩人。”少女用力地點了點頭,笑容甜美,一側的臉頰上還顯出一道小小的梨渦,腦後的馬尾發辮一翹一翹地,掃過鍾離晴的鬢邊,癢癢的,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她忽然直起身,退開幾步,理了理自己的衣擺,而後朝不明所以地望來的嬴惜揚了揚下巴:“走吧,我帶你出去逛逛。”

    “好。”少女乖乖地站起身,走到她身邊,白嫩的小手下意識地伸出來,想要拉住鍾離晴的手,卻在即將搭上那漂亮的過分的手以前,感覺到身體猛地一寒。

    少女驚嚇地抬起頭,卻見比她略高一些的鍾離晴正冷眼瞥向她,準確地說,是瞥向她伸過來的手,神色陰晴不定,拒絕的意思卻很明顯。

    嬴惜嘟了嘟嘴,卻沒敢繼續搭上去,小手落了落,下一刻卻順勢拽住了鍾離晴的衣擺一角,將那青色的粗麻布料緊緊地攥在手裏。

    鍾離晴想,若不是這布料夠結實,恐怕要被這傻丫頭生生扯下來。

    無奈地歎了口氣,雖然在心裏懊惱自己一時心軟,鍾離晴還是裝作沒注意到一般轉過頭,算是默許了嬴惜的小動作,隻是漫不經心地囑咐道:“跟緊我,莫要丟了。”

    “哎!”得到默許的少女立刻綻開了燦爛的笑,盡管這笑在鍾離晴看來還帶著幾分癡傻,可不得不承認的是——美人就是美人,哪怕笑得再傻,那也是賞心悅目的。

    這不,在嬴惜跟著鍾離晴走出房門,下了客棧樓梯來到門口的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看著她生生看傻了眼,別說是那些正聚在大堂裏享用著吃食的人,就連那些走在樓梯過道上,經過門外路上的行人也不由停下了腳步。

    無論男女老少,就沒有不被驚豔到的。

    ——很好,想必這裏有個絕世少女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鍾離晴滿意地勾了勾唇,也不在意那些被嬴惜驚豔到以後又對在她身邊的自己投來的或羨慕或嫌棄的眼神,若無其事地帶著她朝客棧外麵走去。

    此時已是月上柳梢的淺夜時分,街上行人卻不減反增,不像那些凡人界早早地熄燈就寢的生活習慣,這元都城裏還是修士占據多數,白晝與黑夜在他們看來並沒有太多差別,甚至因為夜晚的月靈精華更純粹,吸納靈氣更事半功倍,雖然不至於就當街修煉起來,但是三三兩兩結伴出來感受靈氣,增加修煉感悟的修士倒也不少。

    帶著嬴惜逛了大半條街,鍾離晴放開自己的神識,專挑靈氣稀少的地方走,避開了修為高深的修士,卻讓嬴惜暴露在大多數修為普通乃至沒有修為的凡人眼裏,一時間,整條街都議論紛紛。

    憑著靈力聽了一耳朵,似乎全都是“世間竟有如此出塵絕豔之女子”、“如此佳人卻配了一個修為低下其貌不揚的臭小子”、“好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諸如此類的論調。

    身為這其中被貶低到塵埃裏去了的“牛糞”,鍾離晴渾不在意地撇了撇嘴角,一笑置之,在察覺到引起的轟動效果已經差不多時,才帶著還對外麵的世界新奇又隱隱有幾分害怕的嬴惜回了客棧。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此時,便隻需靜待她的獵物上門了。

    隻不過,在等待獵物自己送上門的這段時間裏,卻發生了幾段令人啼笑皆非的小插曲。

    比如,這位缺乏安全感的少女死活都不願意獨自留在一個屋裏;又比如,當鍾離晴苦口婆心地以“男女授受不親”、“自己就在隔壁喊一聲就能聽到”乃至於“自己不習慣與人同寢”等理由規勸無果,最後,還是不得已和衣躺在床鋪外,而床鋪內側則是將自己脫得隻剩一件貼身小衣的絕美少女。

    若不是自己也是個未及二八的少女——好吧,身理上的——鍾離晴翻了個白眼,若不是自己是個寧折不彎的直人——好吧,至少目前是的——這小丫頭早就清白不保了。

    說來也是奇怪,鍾離晴不是個狠不下心腸的人,更直接地說,除了特定的幾個教她放在心裏的人,鍾離晴幾乎就是個冷血無情的主,前一刻還能笑得親切溫柔,下一刻就能將刀子捅進對方心窩的那種狠人。

    她試想過無數種將這粘人的小丫頭甩開獨自回房清淨地度過一個晚上的方法,最後卻終究抵不過那淚盈於睫的模樣,妥協地躺在了這屋裏唯一一張床上,第七十九次將某個睡到深處便如八爪魚般將人纏住的少女撥開,反手推回原位,忍下了不耐和胸中的戾氣,若無其事地閉上眼睛。

    她對這少女還是過於寬容了。

    或許不為別的,隻是為了那顆取自少女天靈穴的滅魂釘吧。

    曾幾何時,阿娘也在鍾離洵的膝凹裏發現過這種釘子,隻是鍾離洵到底是普通修士的資質,那釘子又埋了十多年,早就斷絕了他的經脈,也斷了他流轉靈氣的根基,即便除了那釘子,用靈氣蘊養,也是於事無補。

    當年,阿娘為了鍾離洵也是費心研究了不少咒術,隻是盡管找到了解咒之法,到底也是晚了。

    這也是鍾離晴能察覺出少女的不妥,又能替她解開的原因。

    這滅魂釘的咒術算不得偏門,修煉的條件卻極為苛刻,當世會施展的流派並不多,散修更是鳳毛麟角,但是無一不是術法上天賦異稟之人。

    這嬴惜中的滅魂釘要比鍾離洵難解得多,不過她勝在體質特殊,中咒的時間也不超過三年,還未損害到根基,否則即便是換了鍾離晴那無所不能的阿娘親自施解,那也於事無補。

    雖然嘴上總是埋汰嫌棄著鍾離洵,可是心裏卻早已將他當做家人一般,所以就連僅僅隻是與他有幾分同病相憐的少女,也教鍾離晴多了無數倍的耐心,不管對方如何挑戰她的底線,消磨她的耐心,依舊忍了下來。

    不過是那一分彌足珍貴的憐惜。

    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一塊柔軟的地方,即便自詡冷血的鍾離晴亦如是;隻是這溫柔,從未有機會施與,卻在這個靜謐的夜晚,在這個熟睡到人事不知的少女身上,悄然展露……

    作者有話要說:  忍住不開車……但是吃一下豆腐還是可以的嘛qvq

    晚上還有一更,勤奮如我,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