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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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馬配好鞍,美人配英雄,這姑娘獻給羅少爺,自是不假,隻是在下也是花了大價錢買下的她,卻也不能做賠本的買賣,血本無歸不是?”鍾離晴覷著這羅孟傑嘴上答應得輕巧,卻是眼神閃爍,目露凶光,心知他定然不會給她留下活路,想必也是做了殺人奪寶的打算,心裏微哂,卻也不點破,隻是幽幽說道,“在下有心與羅少爺換取拍賣行上拍下的一瓶靈血,至於這其中的差價,便算是在下孝敬郡王府的,權當交個朋友,不知道羅少爺意下如何?”

    那十瓶羅孟傑從鍾離晴手上搶來的靈血加起來至少也有三塊靈石的價值,不過單單從裏麵抽出一瓶,在外麵不過三百靈幣的價值,這個買賣聽起來,羅孟傑何止是不虧,簡直是賺大發了。

    他倒是懷疑這個小子居心不良,隻是想到方才做的布置,便也不與他掰扯,點了點頭便取出了乾坤袋裏的一瓶靈血放在桌子上,笑著說道:“成交!”

    鍾離晴的手指剛要搭上那瓶靈血,忽而卻轉了半圈,落在茶壺上,拎起來又給自己滿了一杯茶水,笑眯眯地說道:“那麽,這一杯在下以茶代酒敬二位,祝我們交易成功——在下先幹為敬。”

    鍾離晴端起麵前的茶杯,麵不改色地一飲而盡,隨後將杯底朝下,以示誠意。

    見她這樣利落,羅孟傑和他的守衛對視一眼,後者不置可否,前者了然地笑了笑,卻沒去動桌上那杯茶,而是搓了搓手,嘿嘿笑著:“茶我就不喝了,小老弟呀,咱明人不說暗話,那小美人現在在哪兒?”

    “就在隔壁屋。”鍾離晴笑著說道。

    “那行,我知道了,”羅孟傑一拍大腿,嘴角的邪笑也變得猙獰起來,“你小子也可以去死了!還不動手!”

    他後一句卻是對著自己的護衛說的。

    突然遭此變故,鍾離晴卻並不慌張,仿佛早有預料似的,一手把玩著茶杯,一手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站起身就要對她發難的兩人,忽的一笑:“怎麽,這麽快就忍不住原形畢露了?還以為要再等一會兒呢。”

    “臭小子,就憑你也配跟本少爺談條件?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德行……呃!”羅孟傑說著說著忽然打了個寒噤,捂著一陣絞痛的小腹神色變換個不停。

    在他身後正扣著一枚飛鏢要割斷鍾離晴的喉嚨將她滅口的老者也感到一陣虛弱,忙扶著桌子穩住自己,同樣瞪向胸有成竹的鍾離晴。

    “不知道兩位是否覺得,哪裏不對勁呢?”她笑了笑,慢慢站起身,負著手圍著兩人轉了一圈,煞有介事地說道,“是不是覺得胸悶氣喘,小腹劇痛,難以調集靈力?”

    “你下了毒?”

    “卑鄙!”

    “在下不才,資質有限,修為也不高,閑來無事便喜歡琢磨些藥理土方,以前曾聽老人提起過用三絕草木灰加上桃醴果核研磨成粉,遇水即溶,無色無味,對安神醒腦有奇效,但若是飲用者吸入了沉水香木的熏香,便會成為斷腸催命的□□——興之所至便試了試,果然如老人所說,真是有趣。”鍾離晴笑著拿起眼前那瓶靈血晃了晃,“老人又說,這種附生菱花蟒的血對於治療劇毒有奇效,所以在下才想著要與兩位做個交換,不料二位卻不守信用,反過來要殺我……”

    鍾離晴話音未落,卻見羅孟傑嘴角忽的翹起一個得意的笑,手一翻,動作敏捷地從乾坤袋裏取出一隻一模一樣的小玉瓶,撥開蓋子,也顧不得那靈血的腥味,仰頭便灌了一大口,而後劈手扔給身後的老者:“快喝!”

    鍾離晴錯愕地看著他和那老者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似乎是沒預料到他竟然還未失去行動能力,也趁著這個機會要翻盤。

    ——又或者,她並非來不及阻止,而是有意為之。

    等到他們兩人將那瓶靈血分食幹淨,鍾離晴都未曾有任何製止的舉動,隻是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擦了擦嘴角的血,而後才開了口:“在中毒的剛開始,你們可能覺得四肢無力,眼前發黑,慢慢地,你們會覺得我在你們耳邊說話的聲音逐漸模糊,再然後,你們將會依次失去嗅覺、味覺乃至觸覺,你們將感覺不到我的存在,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最後,你們會失去思維,成為一具活死人,這才是這種劇毒真正可怕之處……”

    “哈!你說的固然可怕!但我方才已經……呃、呃啊啊啊——”說著說著,羅孟傑猛地捂住自己的喉嚨,卻隻能發出嘶啞的嘎嘎的叫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而他艱難地轉過頭看去,那個護在他身邊的老者,一個築基大圓滿即將結丹的修士,比他喝下更多靈血的人,已經捂著耳朵噗通一聲栽倒在地上,不斷抽搐著。

    “哦,忘了說,老人雖然提起這靈血是解毒的秘方,不過經區區在下研究發現,這靈血不但不能解毒,反而是催化劑,能夠加速並加大毒性,本來還有一線生機的人,若是服下了這靈血,便是真的藥石無靈,必死無疑了——可見傳聞和經驗也不能盡信,羅少爺覺得呢?”笑容滿麵地欣賞著羅孟傑難以置信又怨毒憎恨的表情,鍾離晴蹲下身,湊近他耳邊,像是怕他聽不見似的,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知道你們這些世家豪門會給弟子們留存本命牌,若是命牌碎了,無論多遠都能在第一時間得知子弟的死訊,而這命牌上殘存的一縷特殊靈力更是對殺死他的人有所感應……隻可惜,殺死你的,是你自己親手灌下的靈藥,與在下可沒有關係呢。”

    言下之意便是:你跟你的護衛老者是被自個兒作死的。

    如果不是你倆傻乎乎地去搶那靈血,說不定這會兒你們早就將我給製服了,哪兒還用死呢?

    所以,隻怪自己蠢,怨不得別人。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像是壓在駱駝上的最後一個稻草,把羅孟傑氣得一口氣沒接上來,愣是就這麽去了。

    那老者渾身顫抖地蜷縮在地上抵禦著毒性帶來的劇痛,見小主子就這麽去了,正要求饒,卻發現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來。

    “怎麽,想求我放你一條生路?”鍾離晴笑得溫和良善,眼中卻涼薄到沒有一絲溫度,“也不是不行,你把你們這次帶來的東西都交給我,還有你們這次來的目的,聯絡人,都告訴我。”

    那老者名喚曹潛,是丹陽郡王府的三等客卿,一介散修,僥幸拜入郡王府門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憑著還算不錯的天賦修煉到築基大圓滿,隻差一步便可結丹,這一次的差事本輪不到他,隻不過他想著從二少那裏討一顆破障丹,提高結丹的成率,這才接了這個差事。

    如今想來,竟是一著不慎,掉入了陷阱裏,別說結丹了,到頭來反而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實在追悔莫及。

    丹陽郡王府固然權勢滔天,可是與迫在眉睫的性命之憂相比,卻微不足道了。

    曹潛仔細考慮了一會兒,在鍾離晴漠然的目光下終於點了點頭,隻是抓著喉嚨嘶啞地請求:“你、先救、救我……”

    “其實解藥我早就給你們了,可是你們卻不信。”鍾離晴煞有介事地拎起茶壺給他喂了點茶水,在他震驚不甘的神色中點點頭,“沒錯,解藥就摻在這茶水裏,誰然你們疑心病重,不肯喝呢?”

    喝了一些溫熱的茶水,似乎那股窒息感的確消退了不少,曹潛喘了喘氣,正要多喝一些解毒,鍾離晴卻收回了手,隻是微笑著看向他。

    曹潛瞬間了然,臉色鐵青著從那死不瞑目的屍體腰間扯下一隻乾坤袋遞到鍾離晴手中。

    “打開它。”後者卻並不接,隻揚了揚下巴。

    那乾坤袋的外表看起來比鍾離洵留給她的要華麗不少,但是能容納的東西也不過一間屋子那麽大,這紈絝之前花了大價錢競買了不少丹藥法器,都在這裏麵,估算了一下總價值,遠遠超過十幾塊靈石了——初聽起來驚人,隻是對比丹陽郡王府的勢力,卻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看來他搜刮的東西還不僅僅是這場拍賣會上。

    鍾離晴猜到這小子是頭肥羊,卻沒想到收獲會這麽大……這買賣不虧。

    掃了一圈將屋子幾乎填滿的丹藥法器和各種天材地寶,鍾離晴不緊不慢地收攏著有用的,麵上淡然,心裏卻也有一絲激動:怪不得都說打家劫舍是最快致富的法子,隻要不失手,那可真是無本萬利。

    不過嘛,這種事不可多做,不可上了癮,更不可心存僥幸呐。

    這一次也是趕巧:這羅孟傑是個蠢的,身邊的護衛也不聰明,否則哪能教她這麽輕易得了手?

    即便奪寶容易,可是這之後無窮無盡的追殺,卻不輕鬆。

    要怎麽騙過丹陽郡王府的搜捕,還需要從長計議一番才是。

    動作迅速地清點著物品,鍾離晴一眼就從法器堆裏認出剛才拍賣會上重金拍下的那柄冰屬性的法劍,見獵心喜般拿在手裏把玩著,一邊又朝著那悄悄調息著的曹潛頷首:“說說吧,你們搜集這些東西的目的?還有,除了這小子的,你自己的乾坤袋呢?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說過是……全部的東西。怎麽,難道這些身外之物比你的性命還重要?”

    一個築基大圓滿的修士,還是郡王府的客卿,身家怎麽也不會太寒酸才是。

    “我們這次出來,是奉命替丹陽郡王府搜集天材地寶的。”曹潛一邊說著,一邊肉疼地解開衣服的外衫,露出裏麵貼身藏著的一隻墨綠色的小小的乾坤袋,在鍾離晴的示意下,也一樣倒了個底朝天。

    “嘖,我可不想聽你說這種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來的廢話。說重點。”鍾離晴緩緩抽出那把泛著幽藍冷光的寶劍,凜凜寒氣從那劍身上淬出,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正不懷好意地靠近著手無縛雞之力的曹潛,無聲地威脅著。

    “就就就、就是為了讓郡王府的世子在這次宗派大比的選拔賽上拔得頭籌,所以要搜集天材地寶煉製奇藥,更是為了招攬跟隨在世子身邊的親信,除了我跟傑少爺這一撥,郡王府還派出了其他幾組人馬,相比較起來,傑少爺這不過是借此溜出來放風的小打小鬧罷了。”被那寶劍一嚇,曹潛立刻竹筒倒豆子似的將來意抖了個幹淨。

    ——宗派大比?

    看來這郡王府的世子早已經加入了宗派之中,與她這個還在籌謀著加入學院,迂回曲折的散修自是不可同日而語,隻是不知道這郡王府的世子加入的是哪一宗哪一派呢?

    “那這傑少爺隻帶了你這麽一個金丹未成的護衛在身邊,看來在那郡王府也不怎麽受重視啊。”鍾離晴挑了挑眉,笑得輕蔑。

    “這話也不是這麽說,雖然傑少爺隻是個庶子,但卻是最受寵的倫少爺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所以王府眾人誰也不敢輕易得罪這位小主子——他也是因為頑劣不堪,將倫少爺派給他的護衛隊甩開了,這才隻有老夫一人跟在身邊。”曹潛苦著臉解釋道。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至於被鍾離晴一個人撂倒了,淪落到現在孤立無援的地步。

    “你們是怎麽聯絡郡王府的仆從的呢?若是知道這小子死了,別說是我,就連你這個護衛,也難逃一死吧?”這也是鍾離晴為何能放任這曹潛活到現在,而對方也並未一門心思與她同歸於盡,傳遞消息的原因。

    護主不力是一重罪過,主子死了自己卻還苟活著,又是更重的罪過了,即便鍾離晴放了這曹潛,他也不會好過。

    “我們每個護衛身上都帶著一枚青鳥天梭,隻要引燃,就能散發獨特的氣味,招來傳信青鳥定位。”曹潛指了指脖子間掛著的一隻銀色的鳥雀造型的掛墜,“至於傑少爺,他一斷氣,本命牌便會碎,不消一刻鍾,丹陽郡王府宗祠的值守便會發現,而他們追查到這裏,最慢也不超過五天。”

    畢竟是一郡之主,五天時間從主城信都追查到元都,已經很利索了。

    看來她隻有五天的時間布置完一切,離開元都了。

    “你這人倒也識相,我很滿意。”鍾離晴指尖彈了一下劍身,發出一聲請鳴,笑容溫雅,顯得那張平凡普通的臉頓時生動起來——可曹潛卻覺得心裏一咯噔,仿佛之前盤算好的事情,不那麽有著落了。

    他原想著:畢竟這羅孟傑已死,他身上便是護衛不當的罪過,若是追究起來,恐怕也難逃一死,倒不如寄希望於這少年人,騙得他心軟放過自己,豈不妙哉?

    曹潛想得是不錯,奈何他隻算錯了一件事。

    眼前這個笑得清秀無害的少年,絕不是會心軟的人……至少對於他不會。

    “既然該說的都說得差不多了,你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所以,安心赴死吧。”也不再多看他一眼,順手便用手裏的劍將他抹了脖子。

    喉管平整地切開,像是破了的風箱粗噶地喘息著……最後一刻,他是陷入極端痛苦中死去的。

    “我最討厭背叛了。”用他的衣服擦了擦劍身,鍾離晴冷冷地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請用“我最討厭”來造句。

    作者君:我最討厭吃魚了。

    “除了吃能換個別的嗎?”

    作者君:我最討厭餓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