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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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的時間幾乎可以說是眨眼即逝,而本以為妥妥地能將嬴惜篩下去的六藝之禮卻是鍾離晴未曾預料到的考核, 通俗地來概括, 就是天華國大大小小的宗派常識問答題。

    主考官任意從考綱——也就是那人手一份的玉簡——之中抽取一題, 答對則記一分, 答錯則不計分。

    再加上其餘五場考核各自的計分, 六場考核下來, 得分前二十位將獲得推薦資格。

    這種積分製的考核方式顯然對於修真界來說還十分新穎,據說是百多年前從天華囯第一大派崇華流出來的法子,而那位發明出這種賽製的童仙子更是一位傳奇人物, 即便是玉簡中對於她的描述不詳不實, 好似刻意遮掩著什麽, 鍾離晴還是發現了幾分端倪。

    ——這位已經羽化登仙的童仙子,怕是與水藍星脫不開聯係。

    隻是究竟是不是來自同一處的老鄉,還要等她加入宗派以後, 才能有機會去查證了。

    這考核的題目是按照一人一題的原則, 隨機抽取,考的不僅是記憶能力, 對天華囯修真界的常識, 更有幾分運氣在裏麵。

    若是恰好抽中背過的題目便罷了,若是抽中那冷門生僻更不曾見過的題來, 那可就不幸了——至少在輪到鍾離晴上去回答的時候, 那主考的中年修士幽幽一笑,莫名地透出幾分不懷好意的味道來。提出的問題也是讓其他旁聽等候的學子露出幾分幸災樂禍:“崇華劍派上一任掌門是開派第幾任。”

    這種純粹靠死記硬背就能過關的考題自然難不倒從小就浸淫背書一道的鍾離晴,她蹙了蹙眉, 回憶起玉簡中對於天華國第一大派崇華劍派的介紹——裏麵對於崇華劍派曆屆掌門都有著數萬字的生平綜述,唯獨離現世最近的三位掌門都隻有寥寥數語,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也不知是主編者本就對這三位知之不詳,還是因著什麽不可告人的忌諱,不敢過多著墨呢?

    如果是後者,那就教人不得不多思慮幾分了。

    念頭一閃而逝,鍾離晴避過了這壞心的主考設下的文字陷阱,很快給出了答案:“六十九。”

    崇華劍派上一任掌門葉知秋乃是開山第六十九任,也是接任掌門最年輕的一位修士,更是一位堪稱傳奇的女修士,隻是她身上始終猶如籠罩著一層迷霧一般,在那玉簡之中,對她的介紹不過八個字:溫潤如玉,吾輩楷模。

    主編者對這位葉掌門實在是推崇備至,即便如此,卻也隻是從這八個字中透露幾分,旁的,卻是一個字都不敢多留,可見這位葉掌門的故事,遠比那些數萬字生平的前輩要豐富精彩得多。

    “過,下一個。”見鍾離晴沒有上當,輕而易舉地回答出正確答案,那中年修士也不再刁難她,揮揮手示意她領取印著下一場考核內容的玉簡,繼續翻著早就準備好的考題為難下一個學子。

    鍾離晴既沒有關心那些被難住而絞盡腦汁的學子的打算,也沒有盡快回房繼續修煉的幹勁,隻是把玩著剛入手的玉簡,探入一絲神識讀取玉簡中印刻的信息,一邊朝著即將輪到考核的嬴惜露出一個略帶鼓勵的微笑。

    心裏卻又是悵然又是欣慰:終於要擺脫這丫頭了,還真是有點淡淡地不舍呢。

    正當她等著嬴惜回答不上來而急得團團轉,而自己則適時在她忍不住哭出來的時候遞過一張幹淨的手絹算是安慰時,卻見那中年修士摸著下巴將嬴惜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隨手抽出一張準備好的紙箋,低頭掃了一眼,而後笑眯眯地問道:“崇華劍派現任掌門是第幾任?”

    聽到他的問題,鍾離晴把玩著玉簡的手一頓,幾乎要控製不住力道將那玉簡捏碎——這問題與剛才問自己的那個有什麽分別?

    傻子才答不出來好麽?

    她正嗤之以鼻,卻見嬴惜歪了歪腦袋,竟是苦思冥想起來。

    ……怎麽給忘了,這丫頭還真就是個傻的。

    鍾離晴灰心地歎了口氣,幾乎忍不住要替她回答了。

    不過這樣也好,離這丫頭被順理成章地淘汰又更近了一步,也省得自己再多動手腳,多費口舌了。

    這樣想著,鍾離晴也就咽下了開口的心思,隻是微笑地看向嬴惜。

    卻見她忽然抬起頭,下定決心般看了自己一眼,而後鄭重其事地回答道:“七十。”

    “答對了,過去吧丫頭——下一個。”中年修士衝她溫和地點點頭。

    嬴惜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蹦蹦跳跳地向鍾離晴這裏跑來,小臉上猶自帶著興奮的紅暈。

    ——居然答對了。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傻人有傻福吧?

    強忍著鬱悶,鍾離晴好奇地問道:“惜,你怎麽知道崇華劍派現任掌門是第七十任呢?”不是說記性不好麽?怎麽這麽生僻的小細節都記下了?難道剛才聽到了自己的回答?

    除了這一點,似乎沒有比這個更合理的解釋了。

    當然,鍾離晴不願去設想另一個可能:倘若嬴惜早就恢複了全部的記憶與神智,身為僵王後裔的她,又怎麽會記不下這一點簡單的常識呢?

    嬴惜歪了歪頭,似是沒有發現鍾離晴眼裏的探究,而是略帶慚愧地說道:“惜兒太笨了,一點兒都想不起來昨天背的,情急之下忽然想起,自那日我第一次見到你,已經過去七十日了,所以就賭了一把,沒想到竟然猜中了,說起來,還是你幫了惜兒呢,嘿嘿。”

    對上她清澈帶笑的眸子,鍾離晴一時語塞,竟不由自主地撇開了目光:“運氣不錯……走吧,帶你去吃頓好的,當作獎勵。”

    “嗯!”嬴惜用力地點了點頭,笑得不染塵埃。

    據說在那場考核的第二天,信都五番街上出了名的地痞流氓孫二虎便銷聲匿跡了,連這一旬的租子都沒來收,真是奇了怪了。

    有人說他是被仙長看中收了徒弟,不過更多的卻是那些平日裏受他欺壓的百姓悄悄編排:這天殺的孫子不是被仙長收了而是教妖怪叼走了……總而言之,對他的消失卻是彈冠相慶,無人在意的。

    不說旁的,且把目光拉回鍾離晴這邊。

    傍晚,帶著吃飽喝足的嬴惜回去以後,轉身剛回到男子寢房,本想打水洗漱一番,隻是目光觸及那廊尾排起了長龍的隊伍,不由打起了退堂鼓。

    這些能入學的生員們,就算不全都是來自大大小小世家的貴公子,也都是各自城都的精英子弟,看重修為的同時,也比凡間的平民男子要更注重儀表,是以這男子寢房中少得可憐的幾間浴房總是人滿為患。

    那些沒有水係靈根,又沒有白水符製水的男弟子們,自然隻能乖乖地候著浴房的空缺;對於鍾離晴這個身懷水係靈根能凝出淨水,又有著幾乎用不完的水係符籙的西貝公子,當然不能也不需要與這些男弟子共用一間沒有絲毫**可言的浴房。

    ——她完全可以回到自己的屋裏清洗。

    隻不過,這個想法在她推門見到正背對著她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腰帶的尤楚鶴時,頃刻間便煙消雲散了。

    她怎麽忘了,自己還有一個礙眼又礙事的室友呢?

    真不知道那個在與祝英台朝夕相處了這麽久還沒發現對方真實性別的仁兄是腦子出了問題還是眼神不太好使,又或者,在故事的創作者心裏,他的男主人公梁山伯其實是個性別認知障礙患者嗎?

    若不是有了席禦炎替她煉製的易容丹,而她又特別注意,從不給尤楚鶴機會靠近,不動聲色的規避被發現的可能,怕是早就被拆穿了女扮男裝的事實。

    畢竟,她的身形雖然還算是高挑,但卻過分單薄了,不刻意壓低的嗓音也偏向柔麗婉約,在年歲尚小時還能算作雌雄莫辨的美少年,但是隨著時日增加,年紀到了,男女大防越發明顯,她這女子之身也就瞞不住了。

    到那時候還要繼續偽裝,就不僅是靠一顆易容丹那麽簡單了。

    在心裏犀利地吐槽了一遍水藍星流傳甚廣的民間愛情經典,鍾離晴還是不能排解心中因為無法洗漱而陡然產生的抑鬱,而且她暫時也沒有立場與把握將矛頭指向妨礙到她正常起居的室友——她所能做的,僅僅是在目睹了尤楚鶴鬆垮外袍下露出的寬闊胸膛時不感興趣地移開目光,反手關上門,繼續踏進屋內,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回到了屏風的另一端,隻在盆裏倒了些水擦拭手和臉。

    幸而她煉氣以後將身體的雜質排出了不少,身體並不容易出汗,行動之間也總是在身上裹了薄薄一層靈氣,探測防禦之外也能起到隔絕灰塵的作用,想要洗漱也不過是心理原因作祟罷了。

    收拾打理好一切,早早地盤腿坐上了軟榻,開始每日必須的打坐修煉。

    隻是才剛合上眼,便感覺到屏風另一側的人朝著她走了過來。

    鍾離晴是個領域意識極其強烈的人,更何況是一個對她隱隱懷有敵意的異性,在他越過屏風的一瞬間,鍾離晴便繃起了神經,將靈氣悄悄運轉起來,臉上卻仍舊一派平和,裝作沉心入定,一無所知的樣子。

    ——十步,五步,三步……在距離鍾離晴的塌邊還剩最後一步之遙,而她的隱忍也到了最後的底線之時,那腳步終於停了下來。

    帶著侵略性的氣息凝聚在鍾離晴塌邊,她慢慢睜開眼睛,不動聲色地抬眼看向站在塌邊俯視著她的尤楚鶴。

    對視間,鍾離晴清楚地看到了他眼裏的自己,平靜,自然,還有深藏在眼底的譏誚厭惡——離得這樣近,她也無意遮掩,想必對方不會察覺不到。

    “恭喜秦兄,通過了考核。”他忽然開了口,神色有一種令人不舒服的曖昧,靠得也格外近,超過了鍾離晴能夠忍受的安全距離,身上那股子帶著脂粉味的香料氣味教她忍不住屏息。

    “也恭喜尤兄。”不知道這廝是犯得什麽病,鍾離晴笑了笑,不著痕跡地避開他的靠近,從另一邊下了塌,轉身坐回共用的八仙桌邊上,執起桌子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正要抿一口潤潤喉,卻忽然升起一絲警兆,抬眸一瞥,發現那尤楚鶴正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準確來說,是盯著她手中端著的那杯茶。

    ——顯然,這杯茶有問題。

    鍾離晴不以為意地笑了笑,仿佛沒有察覺到異樣似的,繼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卻是悄悄凝出一絲靈力包裹在雙唇,隔絕了茶水的粘連。

    “咦,今日這茶……”她故作疑惑地咋了咋嘴,而後看向聞言便下意識繃緊了肌肉,帶著一絲緊張看來的尤楚鶴,笑著說道,“似乎略有些不同。”

    “哦?哪裏不同?”尤楚鶴笑得有些僵硬,肌肉一下一下地顫抖著,就連聲線都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幾分。

    “唔,似乎較之昨日更香了……不信,尤兄嚐嚐?”鍾離晴有意逗弄他,便裝作不知情般也倒了一杯,笑眯眯地遞給他,頗有幾分有福同享的兄弟之誼。

    “呃,這、這卻不必了,茶喝多了,夜裏恐睡不著,耽誤了明日的騎射課,可就不妙了。”尤楚鶴尷尬地擺了擺手,也不敢與鍾離晴再多糾纏,灰溜溜地回到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修煉去了。

    鍾離晴不屑地勾了勾唇,將那替尤楚鶴倒的一杯茶反手潑在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屏風上,撲朔朔的響動在靜謐中格外清晰,與此同時,在另一頭的靈力波動也隨之微頓了一下。

    ——這廝,恁地膽小,若非那尤百川的嫡親子侄,怕是連這學院的門檻都進不來吧。

    不過是一點星蕨草粉,充其量算是能迷倒一般煉氣期修士的迷藥罷了,就那麽些份量,哪怕剛才她真的一整杯都灌下去,也隻不過暈個半日的光景,能做些什麽呢?

    若是想要阻止她參加明天的騎射考核,就這麽點小手段可不抵事。

    換作是她動手,這廝此刻早就被封住了全身經脈,灌了啞藥、廢了招子,蜷在榻上動彈不得了。

    說起來,尤百川還在她們每個人身上都留了一枚用作監視的玉簡,這尤楚鶴又下套來設計她,莫不是尤百川那老狐狸察覺到了什麽端倪?

    ……還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圖謀?

    現在這番小打小鬧還隻是試探而已,如果這一老一小真的下定決心整她,憑著尤家的勢力,她還真不是對手。

    摸出那枚玉簡在手裏反複把玩著,鍾離晴一邊琢磨,一邊陷入了沉思,整整一夜都不曾合眼。

    作者有話要說:  入v第一更,塔噠~

    惡俗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撞破對方洗白白的劇情,正常的言情走向,應該是女主臉紅心跳然後兩人開始發生各種不可描述的劇情……

    七夜:女兒你怎麽能這麽冷淡!戳!

    鍾離晴:你說那白斬雞?鈣裏鈣氣的,還沒有惜惜好看。

    白斬雞尤楚鶴:生氣!

    被拿來比較的惜惜:也並不覺得高興呢!

    對了,葉知秋是另一個歡脫修仙坑的美人師父啦啦啦~~看過的小天使還記不記得?

    而這次的主場師父大人你們猜到是誰了嗎!沒錯,她就是……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