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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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唐!秦衷,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尤百川第一個跳起來, 大聲嗬斥著鍾離晴, 生怕她說下去——他已經隱約猜到鍾離晴是要反水對付他, 卻想不到鍾離晴的動機。

    莫非是受了其他人的指使, 故意設了個圈套, 想要加害自己?

    尤百川已經陷入了不可自拔地想象中。

    他這邊盡力阻止, 卻還是遲了一步,更沒有辦法堵住鍾離晴的嘴,畢竟他在平台之下, 而且那平台有陣法保護, 光憑著怒吼是絕對無法撼動到平台上的鍾離晴的。

    “這位學子, 不知何出此言?”在場諸人之中,雖說地位最高、修為最深的要數陸纖柔,但是眀方學院作為宗派內選的主辦方, 淳於方又是一院之長, 自然也該由他主事,因此他來問話是再合適不過——況且, 這場中端坐的人之中, 也沒有比他更希望鍾離晴所言非虛的人了。

    哪怕場上已經沒有明方學院的學子了,他們明方注定要屈居人下, 可對方是靈犀學院的淳於秀, 總比是這個出自莘元學院而名不見經傳的小子強。

    淳於秀可是他嫡親的孫女,如果她能夠奪得魁首,那麽也是他淳於方的驕傲——眀方學院未能繼續蟬聯第一的遺憾也就能稍稍減輕一些了。

    所以, 即便尤百川有心製止鍾離晴,但是淳於方一定會讓她說下去。

    “學生秦衷,本是元都散修,與舍妹二人千裏迢迢來到信都參加學院考核,僥幸入選,不料卻中了奸人的算計——舍妹身隕,學生也淪為傀儡,受人擺布!苟且至今而不曾了斷自己,也不過是想找尋機會,揭露奸人的狼子野心。今天,縱是拚得一死,學生也要將真相公諸於眾,隻求一個清白,以告慰舍妹在天之靈!”這一番話,鍾離晴說得情真意切,字字泣血,若不是擔心演得太過反而會生出破綻,惹來懷疑,鍾離晴甚至能夠將眼眶變紅,擠出幾滴熱淚,以表現自己的痛苦之情。

    隻是迎著陸纖柔那認真專注的目光,鍾離晴便覺得自己演不出那樣做作的模樣了。

    在淳於方鼓勵的點頭下,鍾離晴深吸一口氣,無視了尤百川頻頻扔來的眼刀子,繼續說道:“舍妹秦惜,原是在下收養的義妹,天賦卓絕又有傾城之姿,前途一片光明,沒想到,她得到了參加宗派內選的名額,卻因為院長的一己私利而遇害——舍妹不肯屈服他的脅迫,竟是遭了他的毒手!”

    ——這指控雖然模糊不清,卻在無意中強調了嬴惜的美貌以及尤百川的卑鄙,寥寥數語便給諸人發揮想象力的空間,很容易便將尤百川塑造成了一個貪慕顏色的下作之人,與他一心要營造的謙謙君子的形象背道而馳,不可謂不是誅心了。

    鍾離晴義憤填膺地揮劍遙遙指著目眥欲裂的尤百川,又哀聲說道:“此人脅迫不成,便指示他的侄兒尤楚鶴欲要暗害舍妹,卻被舍妹反殺,在下修為低微,不是對手,趕到之時,舍妹已經……”

    “荒謬!簡直是一派胡言!”尤百川冷笑一聲,反駁道,“你說你目睹了老夫殺害你妹妹的過程,證據呢?若真是如此,老夫又怎會留下你的性命,還給你當場汙蔑老夫的機會?分明是你兄妹二人聯手害了我的侄兒!現在卻在這裏血口噴人!”

    ——尤百川也不是個蠢的,已經明白鍾離晴是要把事情推到他的身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反咬一口,與她對峙起來。

    現在再回想,鍾離晴那時候對他的說辭的確是疑點重重,可笑他一心想著等她事成之後能夠獻上破魔丹,有意忽略這些疑點,不曾深究……隻怕也全都是誆騙自己的借口罷了。

    這該死的小子!

    鍾離晴不等其他人順著尤百川的思路想下去,一把拽下了腰間的玉簡,朝著尤百川沉聲說道:“證據,你以為我沒有麽?恐怕你也沒料到,自己費盡心機想要算計我們這些學子的東西,反倒卻成了關鍵的證據——諸位同年,不妨也看看自己腰間這枚院長親贈的玉簡,到底是何寶物!”

    鍾離晴高高舉起了那枚玉簡,在尤百川臉色大變的時候,打出一道靈力激入那枚玉簡之中,隻見白光一閃,那玉簡上光暈湧動,隨即便映射出一幅影像來。

    影像中的光線十分黯淡,月光淒冷,燭火交映,無端端便漫出一股子幽冷詭譎的氣氛。

    而影像正中卻是兩個人影;這兩人靠得極近,仿佛是某種不能言說的曖昧,一些女修正掩麵垂眸不忍直視,另一些臉皮厚些的觀眾已經驚呼出了聲。

    影像陡然放大,映出兩張有些模糊卻依稀能夠辨認的臉——赫然是在台上橫眉冷對的鍾離晴,以及台下暴跳如雷的尤百川。

    這枚具有留影功能的玉簡是不能刻錄聲音的,所以眾人隻能從這兩個當事人的臉上判斷當時的情形,雖說他們靠得極近,仿佛是個親密的姿勢與距離,隻是明眼人一下子就能察覺,尤百川的臉上帶著有悖於尋常儒雅謙和的陰狠。

    那雙眼睛,像是擇人而噬的惡狼,教人遍體身寒;反觀鍾離晴,勉強算是清秀的臉上滿是驚惶和怯懦,仔細看去,還有幾分不曾藏起來的憤恨。

    畫麵最後定格在尤百川陰鷙的笑中。

    “啪嗒——”履行完放映功能的玉簡徹底便成了一塊無用的廢石,被鍾離晴隨手扔在了平台上,而這一聲脆響,也將被這段影像所驚到的人都拉回了神智,不約而同地看向再也保持不住風度的尤百川。

    “這一段影像,又能代表得了什麽?真是可笑!”他不好解釋自己與鍾離晴商談的內容,便隻好模模糊糊地搪塞過去——卻忘了越是遮掩,便越是證明有鬼。

    在很多時候,人們並不需要決定性的證據,他們隻需要一個捕風捉影的假設,一條似是而非的證言,一句模棱兩可的回答……憑著豐富的想象力以及唯恐天下不亂的好奇心,便能將無辜者判為有罪,將輕罪者判為死刑。

    尤百川的垮台,顯然是利於其他幾院的,隻要抓牢這一點,縱使疑點再多,鍾離晴也不怕會有人替他出頭說情。

    說到底,人都是自私的,哪怕是修煉有成的院長,又如何?

    不還是一樣執著於這些虛名麽。

    ——嗬,所謂的正義,不過是相對的、無害的、建立在少數人利益上的虛偽。

    這樣的正義,可還值得追尋和維護?

    想到這兒,鍾離晴看了一眼陸纖柔的方向,斂下了眼中的諷意。

    “學生賤命一條,死不足惜,隻是舍妹之仇不能不報,這老賊的陰謀也不能得逞,所以學生便順著這老賊的威脅,假意投誠,頂了舍妹的空缺來參加宗派內選——這老賊為了能讓莘元學院奪魁,不僅準備了防禦陣盤以及偷襲所用的各種符籙,還命令學生伺機挑撥諸院之間的關係,好給學院其他人渾水摸魚的機會。”鍾離晴沉痛地捂了捂胸口,煞有其事地解釋道,“學生人微言輕,幾番說服之下,也隻有七人願意助一臂之力,不與那老賊同流合汙。”

    她這番解釋雖然多餘,卻意在交代那多得好似用不完的符籙以及她迅速布設的陣法,也是變相地將敖幼璿幾人與尤百川撇開了關係,從中摘了出來,未免之後她們要承受其他幾院的怒火——至於那本來就被坑的十二人……與她何幹?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鍾離晴又投下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還有一點,在下必須要警醒諸位——這老賊,隻怕與魔道也有勾連!”

    此言一出,遠遠比方才加起來的所有指控都來得嚴重——正魔之戰過去已有百餘年,當年定下的協約也早就成了一張廢紙,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任何關於魔道的風吹草動都會教這些正道名門神經緊張。

    她甚至不用過多地描述細節,隻是這麽無依無據地一句話,其他人便能夠替她補全整個事情的脈絡經過與細枝末節,加上前麵的鋪墊,尤百川此人已經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潑髒水這種事,她也算是得心應手了吧。

    鍾離晴自嘲一笑,在尤百川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目光下,將敖少商的那把冰劍橫在脖子上,就要自刎——做戲要做全套,既然她已經放下話來,不懼生死,那麽指控說完,便是時候慷慨赴死了。

    職業本能讓她很清楚,劃傷哪裏會造成看起來嚇人卻不致命的傷口。

    不料還未用力,冰劍卻被斜側一道衝勁打落。

    鍾離晴抬眼看去,卻是已經恢複了一些靈力的淳於秀。

    “你這是做什麽?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你以為說穿這一切就能安心赴死了麽?未免天真!吾輩修士,逆天而行,執心問道,豈能輕言放棄?”淳於秀冷冷地訓斥道,眼中卻藏著一抹關心。

    鍾離晴歎了口氣,感慨這姑娘雖是壞了自己一場好戲,到底是好意,便不與她計較了。

    ——正好也免去流血的麻煩。

    低頭看了一眼被打落的寶劍,鍾離晴生無可戀地朝她搖了搖頭,而後足尖輕點,迅速朝後竄去,觸到平台邊沿之時,與正要衝過來拉住她的淳於秀傳音道:“承諾過的事,我不會食言——從今天起,靈犀學院便是五院第一。”

    語畢便瀟瀟灑灑地張開雙臂,朝後仰麵倒了下去。

    鍾離晴從來沒有玩過信任背摔的遊戲,也沒有嚐試過蹦極之類的極限運動,所以當她閉上眼睛朝後倒下的時候,心中不可抑製地閃現出一抹忐忑,但很快就被理智壓了下來——淳於方在平台邊設置了流雲墊,落到墊子上就像是落在柔軟的流雲棉絮之中,不必擔心疼痛,更不必擔心受傷。

    話雖如此,尤百川不顧一切的攻擊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除了鍾離晴。

    按照尤百川睚眥必報的性子,勢必要對自己動手。

    她隻是在賭,賭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韙揭露了尤百川的真麵目以後,五大派會不會對自己另眼相看,其他幾院的院長又會不會袖手旁觀。

    若是真的任由尤百川擊中她,那麽隻說明這些宗派還是將迂腐陳舊的教條禮法看得更重,不滿自己這稱得上是欺師滅祖的行為——雖說她這也是情有可原,逼不得已,可叛離了她加入的莘元學院也是不爭的事實。

    隻不過,這樣的宗派,不入也罷。

    而她雖在關鍵時刻能憑著瞬移避開那攻擊,隻是卻要另想辦法跑路了。

    事實證明,她的賭運一向不錯。

    當那道攻擊被擋下之後,鍾離晴就知道,自己贏了。

    那道攻擊才擊出一半就被轟滅了,鍾離晴也不知道是哪一院哪一派的人出的手,反正於她而言,隻要有人出手就行了。

    可是,她算盤打得響,到底還是低估了尤百川的陰損狠毒——朝她攻擊隻是一重障眼法,真正的目的,卻是聚集了所有靈力,將淳於方設下的流雲墊打得粉碎。

    按照鍾離晴的修為,承重數倍又毫無依托地落下,就算摔不死,也要落得個重傷的下場。

    就在她提起靈氣,準備自救時,忽然落入一個泛著薄荷清香的懷抱,那人鬆鬆地攬著她的腰,替她卸去了那些重力,帶著她穩穩地落在地上。

    鍾離晴猛然抬眼,卻是陸纖柔那清雋秀雅的麵容——那雙秋水剪眸中,正倒映出自己麵紅耳赤的模樣。

    這一刻,她不由微微捂住了胸口。

    耳中一片震天的鼓聲,轟鳴過後,她好像聽見了花開的聲音。

    而那朵花,就開在她的心上。

    作者有話要說:  鍾離晴:你聽過花開的聲音嗎?

    七夜:我隻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嬴惜、敖幼璿等以及傳說中的女二:qaq

    看了一下留言,居然好幾個站阿娘cp的,你們真是夠夠的→_→

    雖然我也喜歡阿娘……但是不行,會被鎖的= =b

    對了今天是女生節吼,祝各位與我一樣的少女永遠青春靚麗美貌如花,想買就買想吃就吃~~不要問作者君多少歲,作者君永遠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