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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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見掌門。”第一個反應過來行禮的人,卻是被所有人都忽略的謝芝。
“拜見掌門。”“拜見師尊。”
經她一提醒, 其他人也紛紛回過神來, 躬身向那紫袍人行禮, 適才出言不遜的羅誌光更是額間冒出了冷汗:若是得罪了掌門, 那他來的目的也就白費了。
早知道就不多什麽嘴, 讓羅仲倫那小子自生自滅就算了, 真要說起來,還能辯解是他作死得罪了掌門,自己不救他, 反而是保全了丹陽郡王府的顏麵……隻可惜, 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羅誌光正懊惱間, 就聽那紫袍人不鹹不淡地開了口,卻是看向最先與她行禮的謝芝:“不必多禮,你且將事情的經過說一遍。”
“是。”謝芝與她一頷首, 而後便將她與鍾離晴拜托了陸纖柔打開煉心路, 試煉過後卻碰著羅仲倫偷襲,再來就是羅誌光和陸纖柔到來的經過和盤托出, 卻有意無意略過了那玄衣女修和她的白兔妖獸, 潛意識裏不願牽扯太多,也覺得無關緊要。
她條理清晰, 又說得簡單直白, 言下之意分明是羅家兄弟故意找茬,一個暗箭傷人,咎由自取;一個血口噴人, 顛倒黑白,直說的羅誌光臉色鐵青。
想要反駁,卻礙著紫袍人喜怒難辨的神色不敢開口,隻能又瞪了一眼昏迷的羅仲倫,恨不能立即將他碎屍萬段。
“照你的意思,秦衷是出於自衛,才將羅仲倫的攻擊彈了回去,是也不是?”紫袍人,也就是崇華現任掌門苑瓊霜瞥了一眼麵色不善的羅誌光,而後對著謝芝溫聲確認道。
“是。”謝芝點頭道。
“好,既如此,那我們便揭過這一茬,來談談丹陽郡王府的兩位公子無故針對本座的徒兒,差點害她結丹失敗——這筆賬,又要怎麽算呢?”苑瓊霜理了理衣袖,漫不經心地看向臉色“刷”的慘白的羅誌光,眼中好似凝著萬年的寒冰,“若是本座沒記錯,你們也是崇華的青衣弟子,按照輩分,合該稱呼秦衷一聲師叔祖——傷了她,就是欺師滅祖,這罪名,你們擔得起麽?”
“這、這……她、她……”羅誌光被苑瓊霜一聲帶著威壓的冷哼壓得膝蓋一彎,頓時忍不住跪在了地上,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心裏卻是悔不當初——若是早知道這秦衷秦姑娘是掌門欽定的關門弟子,他們羅家巴結都來不及,別說是與她為難了,又怎麽會弄得現在的地步?
隻怕掌門對他這個世子是有不滿了,若不能想法子補救,怕是丹陽郡王府都要把他當成罪人了。
“看在你們誠心賠禮的份上,此事暫不追究,容後再議,等秦衷醒了,你再帶著羅仲倫來與她請罪吧。”苑瓊霜掃了一眼羅誌光令仆從扛著的一箱箱珍寶,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一個眨眼間便將納貢定為了賠禮,三言兩語便將羅家諸人打發了。
“謝芝,你很好,”等羅誌光帶著人失魂落魄地離開,苑瓊霜轉臉看了一眼恭謹的謝芝,淺淺一笑,揮手賜了她一枚功法玉簡,“待你結丹以後,來我青蓮峰吧。”
言下之意,竟是要將她收做青蓮峰主峰的白衣弟子了。
崇華派的規矩,到了金丹期方可成為白衣弟子,加入各峰拜師,而五大主峰的白衣弟子與其他峰自然不同——謝芝雖然不如鍾離晴那樣被掌門親口收為嫡係的弟子,但是能加入青蓮峰做個白衣弟子,已經是一般弟子想都不敢想的去處了。
不與鍾離晴比較,這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多謝掌門。”謝過苑瓊霜以後,見她與陸纖柔還有話要說,而鍾離晴也還需要一段時日才能收功,她便識相地告退了。
心中激動萬分,她打算馬上去找湯沅,將這個消息告訴她,更將自己的心意與她說個明白,一刻都不想等待了。
等所有人都離開,洗劍台上再也沒有閑人,看了一眼正凝神聚氣的鍾離晴,陸纖柔終於開口道:“師尊,您真的要收她為弟子?”
苑瓊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當初不是你好說歹說要讓為師多收幾個徒弟,好為你分擔麽?現在怎麽又不樂意了?”
“徒兒不是不樂意,隻是……”陸纖柔抿了抿嘴唇,不好解釋自己複雜的心情,隻好避重就輕地問道:“師尊是什麽時候打算收下她的?”
——陸纖柔當然不能告訴她,自己隻是擔心鍾離晴另有打算,並不願意拜入青蓮峰門下。
她知道自己這個想法很奇怪,試問,有哪個崇華派的弟子不願意成為掌門的弟子呢?
不過是覺得鍾離晴與眾不同,似乎早有目標……或許,她是多心了吧。
“怎麽,柔兒你吃醋了?”苑瓊霜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自以為猜中了徒弟的心事,遂好聲好氣地哄道:“這丫頭資質不錯,日後也好幫襯你幾分,當然為師心裏最疼的還是柔兒。”
“徒兒不是這個意思……”陸纖柔歎了口氣。
“那好,等會兒帶你師妹去劍塚挑把劍,準備一下,明天舉辦拜師大典。”不給陸纖柔拒絕的機會,苑瓊霜甩了甩袖子,而後便瀟灑地飛走了。
臨走前掃了一眼無知無覺仍在鞏固境界的鍾離晴,苑瓊霜難得勾起一個略帶促狹的笑意:忽然有點期待明天這丫頭見到自己的時候震驚到無以複加的傻樣了。
“師尊……”張了張口,卻沒能喊住風一樣消失的苑瓊霜。
——這甩手掌櫃還真是一如既往的順手。
帶她去劍塚倒是小事,可是籌備拜師大典卻不簡單:要通知全派上下,還要請閉關的師叔師伯們來觀禮,離得近的弟子也要傳召回來;還有師妹的寢殿要騰出來,她日常的一幹衣飾用具也要準備……陸纖柔盤算著要完成的事,隻覺得頭大如鬥。
要守著鍾離晴,也不能就這樣離開去處理,隻好傳訊給幾個青蓮峰的白衣弟子,將事情一件件指派下去,又與榮妙音知會了一聲,在她驚訝地迭聲相詢時,率先掐斷了通訊——到了元嬰期,她們的憑信金劍便不再是普通弟子用的法器,而是重新祭煉過的靈器,包含了通訊的功能在內,隻要不超過一定的距離,便能與另一方聯係——省得她喋喋不休地追問下去。
又等了一個多時辰,鍾離晴身上的氣息終於平穩下來。
睜開眼的第一刻,卻是被仰慕的對象一眨不眨地盯著,任誰都要嚇一跳,而鍾離晴仍舊沉浸在阿娘在眼前化為光點消失的落寞中,驚喜之情的喜便大打折扣,隻剩下了驚。
“師妹,你醒了,感覺如何?”見她一臉懵懂震驚,與此前的老成持重大相徑庭,陸纖柔不由微微一笑,更是放柔了聲音關懷道。
“嗯?你叫我……什麽?”鍾離晴不明白,怎麽隻是幾個時辰的功夫,陸纖柔就稱呼自己師妹了?那自己要不要厚著臉皮順勢應一聲?可是,沒道理啊……
正疑惑間,就聽陸纖柔解釋道:“方才你正在鞏固境界,或許不曾聽見,不過師尊已經準備收你做關門弟子,明日就會正式舉辦拜師大典,從現在起,你該稱我師姐了。”
“……師姐?”鍾離晴覺得自己的大腦似乎有些遲鈍,一下子消化不了這麽多信息,可是潛意識卻自動篩選了最想聽到的消息,不由愣愣地順著她的話接口道。
“師妹。”見她犯傻的模樣委實可愛,陸纖柔忍不住像之前苑瓊霜撫摸她的頭頂一樣,輕輕揉了揉鍾離晴的頭頂——怪不得師尊總喜歡這樣欺負她,原來揉別人的腦袋是如此有趣的事,咦,師妹她好像臉紅了呀……
“師姐。”鍾離晴沒想到,自己一直的念想竟然就這麽實現了,頗有一種不真實的夢幻感,還在激烈的大腦爭鬥中,冷不防被揉了揉腦袋,鼻尖嗅到陸纖柔身上特有的蓮花香氣,臉“噌”地一下就紅透了。
“師尊,師尊她老人家在哪裏?弟子,弟子還沒來得及拜見師尊。”覺得再這樣下去,恐怕整個人都要紅透了,鍾離晴定了定神,不自在地轉移著話題。
說起來,她還沒見過掌門呢……怎麽忽然就要收自己做徒弟了?就因為自己結丹成功了?難道是慕葉前輩跟掌門提過了自己?
一頭霧水的鍾離晴忽然格外想見見慕葉前輩,想把自己已經結丹的喜悅分享給她——在她心裏,慕葉前輩更像是她的師長。
“無妨,師尊命我先帶你去劍塚挑一把本命劍,明日大典上,你就能見到師尊了,”陸纖柔招出自己的本命劍,示意鍾離晴站到她身後,想了想,又不忘囑咐道,“對了,當著師尊的麵,可千萬別說老人家三個字,師尊不愛聽。”
“多謝師姐提醒,我知道了。”鍾離晴乖巧地應下了,在陸纖柔返身禦劍時,悄悄地攥緊了她一片衣角,抿著嘴角,偷偷勾起一抹笑來。
——師姐,師姐。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鍾離晴又比了幾下嘴型,卻沒叫出口,隻是眼中的歡喜滿足幾乎要溢出來似的。
苑瓊霜與陸纖柔所說的劍塚,便是崇華劍派的藏劍之地——大衍劍塚。
隻有結成金丹的弟子才能來大衍劍塚挑選屬於自己的本命劍,而崇華劍派的弟子死後,本命劍則會回到劍塚之中,等待下一任主人的到來。
修真界之中,用劍之人不在少數,但這些劍修的劍都隻是佩劍,而唯有崇華劍派的弟子使用的武器,稱為本命劍。
當崇華弟子與寶劍滴血認主,加以祭煉之後,這劍就與之息息相關,心神相係,在禦敵時更加得心應手,如指臂使,同樣的,若是劍受損,主人也會受到反噬,倘若劍毀,修為怕是也要倒退幾個境界。
盞茶的時間,兩人飛抵了一座山穀前,陸纖柔讓她退開一些,而後席地坐下,手中連番動作,結了幾個複雜的手印:“煌煌斬魔劍,摒邪駐大衍,雲重天降雨,十方共光明。”
念必,屈指一彈,一道強勁的靈力朝著山穀前的石壁上劃過,那石壁轟然作響,自中間裂開一道間隙,向著兩方移開。
那穀中沒有絲毫活物,隻有沉鬱遼遠的空寂,空寂之中,卻閃爍著密密麻麻的光點,猶如滿天繁星——每一點星光,都是一柄長劍。
放眼望去,偌大的山穀中,竟有著不下萬把寶劍。
滿山遍穀都是造型各異的寶劍,有銀光閃閃奪目耀眼的,有黑黢黢沒開封的,有長逾一丈的,有寬不足一指的,有鑲滿了五顏六色珍貴寶石的,有樸素無華像塊廢鐵片兒的……千奇百怪,五花八門,看得鍾離晴不由花了眼。
然而隻是幾個轉身的功夫,她眼中便撞進了一把劍。
那是一把形狀奇特的骨劍,劍身形似一條凶猛的海魚,嶙峋的魚刺密密地組成了劍鋒,魚目處鑲著一顆圓潤的紅寶石,熠熠生光,好似透著三分邪氣,森白細膩的骨架打磨得十分光滑,像是用上好的象牙雕鑄,張揚又華麗,教人移不開眼。
——隻是,未免太高調了些。
鍾離晴心裏挑剔著,卻再也挪不開步子。
遲疑了三息,她還是走上前,一把抽過那把劍,輕而易舉地握在了手中,不曾遇到半點阻礙,好似這把劍早就等著她來一樣。
定睛一看,劍柄末端刻著兩個古篆陰文——絕螭,應該就是這把劍的名字。
手中握著絕螭劍,鍾離晴也沒心思再去比對其他的劍,心裏生出“就是它了”的決意,轉身便往劍塚外走。
陸纖柔詫異地看著她隻進去了那麽一會兒功夫便提劍出來,訝異於她的效率與果決,更是對她手中的寶劍好奇——她以為,按照鍾離晴表露出來的性子,似乎並不會喜歡這麽張揚霸道的劍。
不過,她也隻是心裏疑惑,並未說出口,而是與鍾離晴說起了滴血認主,祭煉元劍的方法。
聽明白以後,鍾離晴二話不說便用那把劍劃破了手腕,冷靜地看著飆射的鮮血噴濺到那白骨劍身上,轉眼便被吞噬了幹淨,而那劍似乎不知饜足似的,吸了快要大半碗的血都沒有認主的反應。
陸纖柔覺得有幾分不對勁,正要製止她,鍾離晴倒是沒覺得不妥,反而又將劍刃往下壓了壓,把腕間的口子開得更大了些,那力道狠得好像不是對待自己的手,生生要將那手腕切斷一般。
饒是見多識廣如陸纖柔都不由抿了抿唇,撇開了目光。
終於,在鍾離晴的臉上幾乎褪盡了血色以前,那絕螭劍上的紅寶石總算閃過一道紅光,而後就聽一聲劍鳴,那寶劍仿佛有了靈性,繞著鍾離晴轉了幾圈,像是在歡欣雀躍自己有了主人一般,最後乖乖地回到了她的手中。
不在意地止了腕間的血,由著陸纖柔替她包紮傷口,鍾離晴喜不自勝地看著手中的絕螭劍,像一個孩子捧著心愛的玩具。
陸纖柔看她這樣開心,也不由輕笑一聲,而後傳授她禦劍飛行的訣竅法門——回去的路,是鍾離晴踩在絕螭劍上,與她並行而飛的。
回到雲嵐居收拾東西時,正遇上滿麵春風的謝芝,看她的樣子,想來是與湯沅說開了。
鍾離晴無意摻和她們的私事,隻是覺得兩人能修成正果也未嚐不是一件美事——兀自笑了笑,悄悄在她屋子裏留下了刻著劍法心得的玉簡和幾遝煉製的符籙,也不打算與她當麵告別,隨即便離開了雲嵐居。
她又去雲隱居等了兩個時辰,卻遲遲不見慕葉前輩的蹤跡,不得已隻好留下了書信,解釋了一番自己的去處,這才出發去了青蓮峰。
時間飛快,眨眼便到了翌日的良辰吉時。
拜師大典雖然時間倉促,但是卻操辦得有條不紊。
當鍾離晴換上了象征著親傳弟子的白色錦袍時,不由對著鏡子轉了一圈,略顯自得地打量著鏡中的自己,左看看右看看,又忍不住遺憾:這身白衣親傳的弟子服,若是襯著她本來的容貌,不知有多好看。
捧著臉陶醉了一會兒,鍾離晴正了正臉色,這才轉身出了門。
典禮就設在五座主峰前的洗劍台,舉派上下都來觀禮,不少見過她的弟子紛紛與身邊人議論,有認識她,與她打過交道的更是以此為談資,吹噓起來。
鍾離晴目不斜視地越過這些人,慢慢朝著台上走去。
司儀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竟是拔灰院的長老晏子楚,就聽他朗聲念著一大段承恩天命的祝詞,在鍾離晴聽得昏昏欲睡時,這才說道:“吉時到,祭天地!”
她一個激靈,手中被塞進三柱香,背後也被拍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行了一禮,將手中的香插+進了香爐中。
做完這一切,她轉身走向那個端坐在高台正中的位置,目光微斂,並不敢直視對方,隻是餘光瞥見那一襲明豔的紫色,莫名覺得有幾分熟悉。
“弟子秦衷,拜見師尊大人。”單膝跪地,抱拳俯首,鍾離晴口中說道,而後順勢抬起了頭,正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眸,眸子的主人麵無表情地俯視著她,眼中卻閃過一抹笑意。
——這紫袍人,不正是慕葉前輩嗎?
原來,慕葉前輩就是崇華掌門,苑瓊霜。
“免禮。”慕葉前輩,也就是掌門端著架子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後半句卻是勾著笑,暗中傳音給鍾離晴,“怎麽,見到為師都高興傻了麽?乖、徒、兒?”
“多謝師尊。”鍾離晴臉上保持著恭謹端方的神色,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還有抑製不住的懊悔……若是可以,真想回到三年前,把那個愚蠢得拒絕了慕葉前輩提議的自己打一頓。
嘴角揚起一個僵硬的弧度,鍾離晴隻好盡力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仿佛不曾看見苑瓊霜眼裏的揶揄。
——雖然有些大逆不道,可是除了她自己以外,還想把那個時候的慕葉前輩也打一頓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這張字數超標了,本來是想拆成兩章的,想想還是算了╮(╯_╰)╭
誰說師尊是女二啊,誤會的蠢寶寶自己去麵壁→_→
下章才是女二出場,準備好了嗎寶寶們?明天見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