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A）

    顧臨, 加油, 顧臨, 加油……不對不對, 顧臨，忍著，顧臨, 忍著……

    顧臨看著懷裏的女朋友, 她側著身, 閉著眼, 睫毛長的像刷子。

    也沒刷子那麽長，但是大家不都這麽形容麽，他就跟一下風。

    她穿著他的T恤, 他這件衣服沒別的毛病, 就是領子大, 像王苗這樣側躺在他懷裏, 不露些肉是不可能的……他還看見她白色斜條紋的半杯bra了，這麽純潔的顏色簡直讓顧臨想自我懺悔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他閉上眼，拍著王苗的背, 同時也拍走自己的旖念。

    好在速溶咖啡沒什麽後勁兒，他重複著簡單規律的動作很快就把自己給哄睡了。

    中間老王給他打電話提醒他下午有個小手術的事, 他答應下來以後就沒什麽睡意了，身邊的王苗倒是一直睡得很好。

    他羨慕她這種擱哪兒睡哪兒的優良品質, 順便疑惑了一下昨晚她為什麽沒睡好, 是因為一個人睡害怕麽？

    後來他知道了, 她這會兒這麽能睡可能單純的是因為生理期來了。

    看著她慌張無措的樣子他覺得想笑，又怕她誤會自己在笑話她，努力做出一副尋常模樣來。他去小區裏麵的商店幫她買衛生棉，也不知道她用哪一種，最後問老板哪種最好買了包最貴的，一副冤大頭的樣子。

    等她在廁所換衣服的時候顧臨發現床上也有兩滴紅色的印子。

    他從櫃子裏找了新床單換上，舊的先放進髒衣簍裏打算晚上回來再洗。

    沒想到他的小女朋友全都洗了。

    衣服、床單、碗，連地都拖了。

    想著她肚子不舒服還幹了這麽多事，他就覺得有些委屈她，想帶她出去散散心。

    她換好衣服對著鏡子整理的時候他正在修博古架上一個小玩具，那是顧二小時候玩的，螺絲有些鬆了，他拿了螺絲刀裝配好打掃給顧三三玩。

    黃昏斜陽從窗裏照進來，王苗的頭發邊緣金光閃閃的。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拿起手機來拍下眼前所見，拍完才發現照片下邊緣還有兩個狗頭。

    他笑笑，有種莫名的驕傲的感覺，沒過腦子就發到微博上了，也沒配什麽文字，覺得多餘的話會破壞美感。

    晚上送王苗回到家，兩人都有些戀戀不舍的，王苗問了他後麵一個星期的排班表，自己又算了一下課程安排，“那我們周日去看電影好不好？”

    “好。”顧臨想著回頭給她配把鑰匙，也免得讓她去醫院等。

    送完王苗，他回家的時候在便利店買了些酒，到家以後自斟自酌的看球賽，覺得生活無比愜意。

    床單換了，枕頭卻沒換，躺在床上還能聞到枕頭上的香味，雖然王苗用的是他家的洗發水，可他就是能感覺那種香氣和自己的不一樣。

    他回了王苗兩條信息跟她道了“晚安”，手機震了下，是微博的信息提示音。

    點開微博，才發現有十幾條信息，都是他下午發的那張圖片的評論。

    這一看他就被嚇著了，評論裏有兩個人聊起來了。

    ——陳小妖：顧二好像又胖了，旁邊那是新養的狗？

    ——風氣精靈：哇，啥時候結婚啊？發請帖不？

    ——風氣精靈回複陳小妖：咦？居然在這裏看見你~

    ——陳小妖回複風氣精靈：好巧，是我前任來著。

    ——風氣精靈回複陳小妖：那真是好巧。

    他們說到這裏就沒說了，顧臨看的一個頭兩個大，準備把這條微博刪了，驚悚的發現王苗……她！點！了！個！讚！

    顧臨忙去看了看點讚時間，還好，是在這倆人評論之前。

    那別刪微博了，刪評論吧。

    所以說秀恩愛死得快，他從不在設計平台上發個人感情的狀態，今天真是閑的蛋疼了。

    顧臨剛把評論刪完，陳小妖又發了一條，“我評論呢？”

    他繼續刪，刪完了給陳小妖私信，“大姐，你說的那些我對象看見會不高興。”

    陳小妖回他：“我還沒對象呢我不高興了麽？”

    顧臨不知道怎麽跟她交流，這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前任了，多少年都沒聯係的人了，他很感動她居然還沒取關他微博。

    陳小妖這邊沒完，風氣精靈那邊又給他發信息，“好久沒見，有空出來喝個咖啡啊，我奶奶最近一直說腰疼，我還想找你幫忙看看呢。”

    顧臨拍拍額頭，“直接帶醫院這邊吧，忙，沒空喝咖啡。”

    風氣精靈很客氣的道謝，“你電話換了麽，去之前給你打電話。”

    顧臨沒跟她兩人說幾句，她們也沒在微博下評論了。

    這麽放著跟安了個□□似的，顧臨最後把那條微博轉成了僅自己可見，有些緊張的撓了撓腳。

    其實他也沒跟王苗說過自己隻有一個前女友，不過他表現的好像隻有那個跟別人結了婚的前任似的，所以他猜王苗大概以為他隻談了一次戀愛。

    現在怎麽辦呢？哪有藏得住的秘密，萬一哪天王苗看見了他的前任們說話甚至認親會不會炸掉？他是不是應該主動的坦誠一下自己的情史？

    顧臨心裏亂糟糟的，想著如何跟王苗講。

    他當年本碩博連讀的，課業還挺繁重，這種忙碌一直持續到工作到現在。所有他談戀愛不長久的原因之一確實有那天張露露說的他沒什麽時間陪女朋友，雙方了解的也不怎麽深刻，一般不到兩個月就會分手。

    他初戀是大二下學期，同班同學，後來他發現那女生學習特認真，比如刀插哪裏是輕傷死不了人還能讓人很痛苦什麽的，就會聯想到一些恐怖電影。當然，主要原因是她比他還忙，專注學業沒時間約會，最後兩人不了了之。

    後麵陸陸續續的還談過一些，基本上都是參加社團活動或者在酒吧認識的，後者是他參加工作以後才常去的，有時候麵對生老病死已經變成麻木的時候，就特別想去那種燈紅酒綠的地方放鬆心情，滿耳朵嬉笑怒罵，感覺自己尚在紅塵。

    顧臨自己一個一個的掰著手指頭數，數完了以後覺得還是瞞著王苗比較好，不然他這兩隻手往王苗麵前一坦誠，可能會換來兩個巴掌——在臉上。

    他帶著忐忑的心情入眠，夢裏夢見的是他跟王苗決定要結婚。

    王苗穿著長長的拖地婚紗，頭上帶著粉嫩的鮮花編成的花冠，溫婉的坐在宴客廳門口和來賓打招呼。

    顧臨仿佛是新郎的視角，又仿佛是個旁觀者，能夠看見自己。他看見他幫王苗整理裙擺，王苗笑著和他撒嬌說了什麽，然後場景一變就成了司儀說著恭喜的話站在台上主持婚禮。

    他站在台中央，聽著婚禮進行曲，看著王苗挽著她爸的手臂一步一步的從T形台上走向他，滿心歡喜。

    司儀忽然說：“等一等！”

    等你個跑跑卡丁車啊！等什麽等！趕緊往下進行！

    顧臨在夢裏有意識的想阻攔，卻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看著司儀邀請“特別來賓”上台，“她們是新郎的好朋友，特意準備了一首歌送給兩位新人。”

    然後他前女友們有秩序的排成一隊，每個人都穿著好看的小裙子，在台上唱“分手快樂”，大概這個歌的傳唱度比較高，後來全場大合唱，就連王苗都在跟著一起唱。

    場麵一度失控。

    顧臨醒過來的時候一頭冷汗，天已經亮了，有光漏進來。

    他打了個哈欠，看了眼表，又閉上眼。

    太可怕了，這個夢，簡直跟真的一樣。

    他心生愧疚，可又覺得沒什麽好愧疚的，他隻是多談過幾次戀愛而已，不不不，還是得愧疚的，他沒把這些戀愛告訴王苗呀。

    在瞞著可能會分手和告訴了八成會分手之間，他選擇了繼續瞞著。

    或許是有內疚摻雜其中，他看王苗的時候覺得她更好了，簡直就是小天使。他特別認真的開始考慮結婚，或者先訂婚、試婚。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王苗，王苗疑惑的問他，“試婚，是說先住在一起看能不能過到一起去，能的話再結婚，是這樣麽？”

    顧臨隻是那麽一說，還沒想著住在一起的事。

    不過他確實也想跟王苗彼此之間更加了解，戀愛這種事本來就是從陌生到熟悉的過程，了解個半年左右差不多就能決定是分道揚鑣還是共度餘生了，再長了也不好，畢竟人性經不起琢磨，了解的太透了肯定全是缺點。

    他覺得自己想法不錯，王苗卻揚起粉拳砸在他身上，“你是想騙我同居吧！”

    顧臨被砸笑了，“我國慶有幾天假，帶你回我家見見我爸媽吧？”

    王苗“呀”了一聲，“可是我國慶有集訓營，那幾天都是滿課的。”

    顧臨也沒太失望，他這次回去是想和家裏說一聲，畢竟婚姻大事還是得跟爸媽商量一下，他還打算準備買房的事了，好樓盤越來越不好買。還有方晴的母親病重，希望他能回去看一看情況，不行的話幫著轉院。

    這些雜事他覺得還不必讓王苗跟著操心，房子的事他想準備的更完善一些的時候再告訴她。

    王苗卻是為著顧臨要回家自己不能跟過去的事鬱悶了好幾天，還可憐巴巴的問他今年是不是再沒時間休假了，她還想跟他出去玩呢。

    顧臨便給她找別的事情分心，“我回去這幾天沒人看著狗，要不你住我這兒幫我看著？”

    王苗猶豫了一下才同意，“你放假幾天啊？回去幾天啊？要不然我找別的老師換個班吧，也就一萬塊錢，不賺了就是。”

    顧臨誇張的驚呼，“一萬塊錢呢，這麽多錢怎麽能不賺，快去使勁掙大錢，以後我就靠你養著了。”

    王苗不好意思的笑，“那我幫你看狗，你早點回來，回來帶我出去玩。”

    顧臨看她笑的跟隻貓似的，就想說不帶她出去，把她放在家裏玩。想想說出來好像有些不正經，改成了捏捏她的腮，“好。”

    顧臨到老家的時候方晴去機場接的他，也不客氣，載他先去看了看她媽。

    骨癌，沒得救。

    顧臨都不知道安慰的話怎麽說合適。

    好在方晴也沒非逼著他說出個一二三來，送他回了家，“過兩天好像有高中同學聚會，到時候再一起吃吧，不打擾你時間了。”

    “好，路上小心。”顧臨揮別了方晴，有些唏噓。

    在別的城市，他看到方晴，想起來的是她背叛了自己的好兄弟劈腿嫁給了別人。可回到家鄉，回到他們一起長大的地方，他能記起來的更多的是他們小時候一起上學，他和範思哲寒暑假去方晴家寫作業，方晴媽媽給他們做飯切水果吃。

    這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想起來卻好像昨天一樣。

    方晴結了婚又離婚，這些年後不後悔隻有她自己知道。

    顧臨沒空想他們的事，他現在自己還有不少事要解決呢。家裏也養著兩隻大狗，據顧臨他媽說比顧臨懂事多了。

    顧臨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被顧媽指使著去遛狗，遛完了回來一家三口吃了頓飯，顧臨直接就把來意說明了，“我要訂婚，我要買房子。”

    顧媽看了他一眼，拿著網球跟兩個狗兒子玩。

    “……”被忽略了的顧臨又重複了一遍。

    顧媽不耐煩的說，“你媳婦都不領回來就說要訂婚要買房子的，這不就是沒打算跟我們商量麽，你自己定吧，管不著。”

    顧臨摸摸鼻子，“家裏有錢麽？”

    顧爸拿遙控器換了個台，“我跟你媽正打算要老二呢，估計他大了我們就老了，打算把錢都留給他。”

    顧媽聞言拿靠墊砸了顧爸一下。

    “……”顧臨覺得沒法跟他爸媽正常交流，“我真打算結婚了。”

    顧爸：“我們真打算要老二。”

    顧媽又拿靠墊砸了顧爸一下。

    顧臨哭笑不得，是親爸媽麽？怎麽這麽不靠譜？哦應該是親的，畢竟他也不怎麽靠譜。

    他在家這兩天就陪著爸媽打太極、跳廣場舞、吃飯遛彎，外加去範思哲家蹭飯——那小子帶了女朋友古今回家見家長。

    他不知道為什麽看著挺羨慕，跟範思哲聊天的時候忍不住自己提前了進度，“顧二給我未婚妻看著呢。”

    範思哲和他爸媽一樣不怎麽信任他的樣子。

    顧臨覺得自己活得太失敗了，晚上回去跟“未婚妻”視頻的時候聽著王苗溫柔的聲音看著她歡喜的眼神忍不住想趕緊奔到她身邊。

    他同學聚會喝了些酒，帶著酒意說話也有些輕浮，“你看看你喜歡哪裏的環境，喜歡哪裏我們就在哪裏買房子。”

    王苗答他，“就在你現在住的那個小區附近就不錯啊，離醫院也近，你上班方便。反正我工作挺清閑的，就著你找地方吧。”

    聽聽，多貼心啊。

    王苗沒問他那邊有多少錢，隻說自己也有些積蓄，“我們一起付吧，少貸一些。”

    顧臨心都化了，他頭一次發現談錢是一件這麽踏實的事情，他搓了搓臉讓自己精神些，手撫著屏幕上王苗的臉跟她說，“我要好好對你，我把我自己給你。”

    “你喝醉了吧？”王苗嘻嘻的笑，“還挺可愛的。”

    顧臨捧著臉歪頭配合她說的“可愛”，“你喜歡什麽樣，我就變成什麽樣。”

    “我喜歡你變成‘王苗樣’。”

    顧臨苦惱的皺了會兒眉，“這個超綱了，王苗太好看了，變不了。”

    王苗笑的更開心了，“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後天吧，我明天收拾一下，後天一早回。”顧臨歸心似箭，想抱著好看的王苗，和她純潔的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