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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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蘿一邊推開空盤子,一邊將那盤冒著香氣的西湖醋魚擺在了正中間。小說

    細細一看,那條魚正是日裏小岸捉的那條。

    二人本來滿心期待,此時,舉起的筷子雙雙停在空中,麵麵相覷,隨後心有靈犀一般,竟然同時擱了筷子。

    我吃飽了。

    我也吃飽了。

    樓主,魚公子槿籬一見二人要走,急忙張手攔住,這是小岸姑娘親手烹製的,就算不合二位胃口,好歹也嚐嚐槿籬的大眼睛裏充滿期待,綠蘿也趕緊跟著點頭。

    然而,看著樓主臉上的笑容漸漸冷卻,她們的心裏突然忐忑起來。

    莫不是觸了二位公子的逆鱗

    這下可完了,自己答應那個船家女的事看來是要泡湯了。

    今日,那個船家女見二人在湖邊洗菜,皺著眉頭苦惱,便上前姐姐長姐姐短的叫個不停,二人覺得這個小丫頭著實可愛,便將心事和盤托出。原來,她們雖然窮苦出身,可是近幾年在樓中做慣了山珍海味,不知道用這野菜如何敷衍過管家的刁鑽胃口。那個小姑娘便自告奮勇地幫忙,還用一根上好蓮藕賄賂了管家,把她帶到廚房。那個小丫頭把綠蘿二人哄得服服帖帖不說,做出來的菜品更是一絕,雖然簡簡單單的菜蔬,在她手中仿佛施了仙法一般,味道卻是那些山珍海味遠不能及。於是,二人果斷地答應在樓主麵前替那個丫頭美言幾句,爭取把她弄進來做個燒火丫頭。

    看著飯桌上二位公子風騷殘雲般的架勢,二人本來對這事信心滿滿,然而,此時見到他們的臉色,綠蘿和槿籬的手裏不禁捏了一把汗,這二位莫非不喜歡這醋魚那小岸留下幫廚的願望豈不泡了湯

    樓主,魚公子,這道菜究竟哪裏不好綠蘿見二位不說原因,大著膽子問道。

    哎――

    沒想到二人齊聲一歎,轉身下了樓。

    續夢樓下紅芍爭豔,在疏朗的月色裏格外迷人。綠蘿和槿籬目送二位公子下樓,悻悻地收拾碗筷。

    不久,樓下的阮衡盯著芍藥的目光突然抬起,對著樓上朗聲道:綠蘿槿籬,告訴小岸,別打魚素玄的主意

    嗯魚素玄的目光驟然射來,刀子一般。

    告訴小岸,千萬別上阮衡的當他毫不客氣地回敬了一招。

    第二天,魚素玄見那個年輕人的傷勢好轉,便叫了一輛馬車,把他扛到了馬車上,自己拿著鞭子在樓下等阮衡。等了半天,阮衡才從續夢樓上下來,一手拿著骨扇,一手拎著個藥箱,身後還背了個大包袱。

    你做什麽相識以來,魚素玄還從來沒見過阮衡如此狼狽地出過門。

    你不是把治病救人的事情交給我了嗎帶著這些東西,確保這個人不會路上毒發身亡。阮衡一麵說,一麵把大包袱往車裏一塞。

    吉祥星是個好管家,主人出門,他準備了十幾天的解毒藥劑不說,還多準備了二十幾斤的綠豆,說什麽未雨綢繆以綠豆應萬毒。本來有些狹小的馬車又塞了一個大包袱,顯得更加擁擠。

    魚素玄搖了搖頭,不再說話,一揚鞭子,馬車便疾馳而去。

    身後,吉祥星看著主人走遠,喜滋滋閉上眼睛,仿佛看到一錠錠銀子正滾滾而來,將他把瘦鵝賣了換綠豆的內心空洞迅速填滿。

    續夢樓的扶疏楊柳下,小岸見大門洞開,趁人不注意便溜了進去。

    與此同時,揚州城外八十裏外的一處驛站內,一個紅衣的少女正透過扶疏的瓊花樹枝,遙望著不遠處騰起的一道飛塵。

    忽然,她的手掌用力拍下。

    花瓣無聲凋落,雪片般紛紛揚起,隨著那道紅塵的遠去,花瓣緩緩落下,歸於塵土。

    明月升空,天地間無比的寧靜。紅衣的少女從瓊花樹頂轉身,纖秀的雙足點著一片片輕微顫動的葉子,蝴蝶一般落在了地上。塵土未定,她的長裙卻始終纖塵不染。

    影兒,我們回去吧女子垂下的目光落在銀白色的弓上,那裏,一隻蝴蝶正扇著翅膀,殘陽的餘輝與明月的初光在蝶翼上交錯,染血的地獄大門一般,一麵鮮紅,一麵陰暗。

    聽到主人召喚,那隻蝴蝶不情願地扇動著翅膀飛了起來。

    姑娘,您回來了

    驛站的小吏正端了一個銀質的臉盆,撥開花木走過來,看到那個火紅的身影,愣了一愣,便笑著微微俯身一禮。

    姑娘的房間已經打掃幹淨,就在左手邊那顆最古老的瓊花樹之下,有什麽需要可隨時吩咐。

    紅衣少女微微點了點頭,見那小吏離去,身形驟然一動。

    姑娘還有什麽吩咐小吏一怔,驀然轉身,手中的水灑了大半。

    紅衣女子的目光隻在水中緩緩移動了一下,淡淡道:沒了。方才水中一霎的詭異,不過是錯覺罷了。

    回到房間,紅衣女子放下銀弓,除下身上衣物,便跳進了早已準備好的洗澡水裏。溫熱的水上飄著一層層花瓣,散發著迷人的芳香,她覺得身體舒服了些,便在氤氳的水汽裏閉上眼睛,任藥草的藥力透過每一個毛孔,直達四肢百骸。

    這個身體,畢竟還是太虛弱了

    她微微歎了一口氣,睜開眼睛,看見那隻血色的蝴蝶正停在窗口上。

    見主人醒來,它突然停住了翅膀。

    影兒,又要去給師傅報信嗎她慵懶地從水裏抬起一隻手臂,冒著熱氣的水從蓮藕般的手臂上滴落,竟然泛著殷殷的血色,不必了,小傷而已,我能挺過。她笑了笑,指尖動了動,那隻蝴蝶猶豫了一下,便飛過來停在了她的手上。

    暗淡的燭光下,它不甘地震動了幾下翅膀,然而,它的主人卻再次睡去了。

    閉上眼睛,她卻怎麽也無法睡踏實,眼前到處是紛紛的畫麵。十六年,她一直待在師傅的身邊,聆聽他的教誨,修習他的武功,他對她嗬護至極,她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報這份恩情。所以,第一次從師傅手裏接過了那把銀色的弓時,她便馬不停蹄地從南疆一路追到了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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