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先王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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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澤國雖然已經覆滅了一百多年,城郭村舍麵目全非,但是,它的基本地形卻沒有變。 vw如果我沒有記錯,花神廟往北走三十裏路,有一條大河,叫虎嘯川,傳說虎嘯川是三生河在地麵上的影子,而先王穀則是冥界的影子。
可是你說過花神廟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了。阮衡還是有些疑問。
是嗎我告訴過你嗎司夢蝶一頭霧水,她怎麽不記得跟阮衡說過這句話
阮衡撇了撇嘴,無奈一笑,他知道那段時光逆轉後,隻有他一個人還保留當時的記憶,司夢蝶當然不知道曾經跟他說過花神廟的事情。
算了,這不重要,可能是我記錯了,你繼續
司夢蝶冷冷瞪了他一眼,她說話的時候其實很不喜歡被別人打斷。
花神廟是以傳說中的百花穀為基石建立的,也就是說,無論花神廟的位置怎麽變化,它始終是在百花穀之上的,而那條虎嘯川和那座先王穀,也是在百花穀之上的,它們的相對位置絕對不會變化。
阮衡終於恍然大悟。
司夢蝶繼續道:雖然花神廟移動了,北方也許已經不再是北方,那麽,我們就從花神廟的後門出發,一定能找到那條虎嘯川。
世人無論是建房子還是建廟宇,一般都喜歡坐北朝南,花神廟的後門正是對著原來的北方,也就是那條虎嘯川的方向。
司夢蝶說著,已經來到花神廟外。
從後門出來,這個地方顯得更加破敗不堪,厚重的塵土,雜亂的荒草,甚至破爛的門檻中還有大戰時殘留的箭矢。阮衡看到後門柱子上的對聯下角,有幾處黑了的汙漬,汙漬下有箭矢穿過的痕跡。
他猜測,當時很可能有人逃到這裏,尋求花神的庇護,卻沒想到還沒進門就被一箭射穿,倒在了這裏,至於他的屍骨,或許被野獸吃了,或許早已被風吹到了千裏之外。
司夢蝶站在月色籠罩的花神廟外,凝目遠望,一帶蒼茫的山體掩映在夜色之中,像是匍匐在地平線上的怪獸。
阮衡看了一眼九霄,那個年輕人此刻已經踩滅篝火走了出來,他看了一眼遠處的山巒,眉頭漸漸鎖了起來,顯然,花神廟的移動,已經讓他無法辨認通往密室的路。
他的記憶力本來極好,奈何當初跟著肖紫衫去皇宮的時候一直被封在琴囊之中,回來時,又因為太過匆忙,對路的感覺顯然沒有常年生活在西澤國的司夢蝶好。
司姑娘說的應該沒錯。他淡淡道,目光落在那線山巒上,覺得奇怪,卻說不出什麽地方奇怪。他其實也不知道司夢蝶說的是不是真的,他隻隱隱記得,他逃出的時候,有一隻人的手骨勾住了他的衣服,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掙脫開。
如此推斷,司夢蝶說密室入口在先王穀,應該八九不離十。
司夢蝶盯著阮衡,挑釁似的笑了笑,樓主大人,現在不會丟下我了吧
阮衡的臉色一變,扭頭避開了她的目光,走吧,再耽誤下去,恐怕又生變故
身體裏的靈力這幾日一直在橫衝亂撞,好像即將失控的水一樣,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會像一頭發瘋的猛獸,毫無顧忌的傷害身邊的人。
上天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每次降下天罰的時候,都喜歡拉幾個無辜的人連坐。記憶中,他的父親阮介就是因為受天罰時神智失常連累了母親,才讓母親身受重傷,不治而亡。
神仙的壽命雖然比常人長,但是終歸會死的,隻是靈力修為比較高深的人可以劫後餘生,繼續等待下一次大劫的來臨,那些靈力修為一般的人隻能重入輪回,從頭開始。如此看來,神仙其實活得並不比人自在,人的生命雖然短暫,痛苦憂愁也隻是一瞬間,無論多大的痛苦磨難,幾十年後又可以重新開始。
而神仙,則隻能背負著忘不掉的記憶和斬不斷的痛苦,一日一日,一年一年,長的沒有盡頭。他清晰的記得,父親從大劫中醒來,看到倒在身邊的母親時,那種痛不欲生的樣子。
後來,他實在受不了痛苦,便私自剔了仙骨,尋找母親去了。
忽然,他又想到了如跗骨之蛆般折磨了自己上千年的那種空虛寂寞,阮衡不由對即將到來的天罰有些期待。
也許,那是徹底的擺脫呢
到了司夢蝶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擋在了他的前麵。
阮衡一怔,這才緩過神來。
幾個人功夫本來都極好,這三十裏的路程自然不在話下,可是什麽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那條大川的盡頭了呢
在一片峽穀前,那條虎嘯川並沒有直接衝入,反而是一扭頭,從旁邊的斷崖呼嘯之下,形成了一條頗為壯觀的瀑布。
這裏有先人設置的結界,為的就是避免河水漫延,重回先王穀的陵墓。司夢蝶淡淡解釋著,眉頭漸漸鎖緊,她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先王穀應該是一條峽穀,怎麽變成了深淵
前方幽暗的月光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一道斷裂,斷裂足足有十幾丈,其中深不可測,好像張開巨口的幽冥地獄,隨時隨地準備著把過往的人吞噬其中。
阮衡剛想說些什麽,卻見司夢蝶的臉色已經變了,她站在那線斷裂的邊上,身體忍不住微微的顫抖了起來,好像那片一望無底的黑暗觸痛了她心底最柔軟最脆弱的地方。
黑夜怪獸一般湧來,幾片烏雲迅速遮掩了月色,整個荒廢的西澤國陸地,頓時變的更加幽暗恐怖。遠處,一點點鬼火跳動著,好像猶自徘徊不肯離去的幽靈,野獸的嚎叫傳來,像是配合著幽靈們口中吟唱的故國之歌。
司夢蝶的目光在縫隙中不停地移動著,她的目力極好,即使在這樣黑暗的夜裏,也能清晰視物,這完全得益於當年在神之影地獄一般的訓練。
雖然已經叛逃神之影多年,但是,當初的記憶卻深深刻在腦海裏。
十三歲那年,她一個人踉踉蹌蹌的從修羅場一般的神顧台上下來,腳下是曾經的朋友或者曾經的對手的殘骸斷肢,身上,還沾著她們的肉末和血漬。這樣的場景就像發生在昨天,她每次想起來都忍不住嘔吐。
但是,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做。
她的師傅告訴過她,蝶兒,你如果不殺出去,那麽你隻能變成一具屍體,你的哥哥可以救你一百次,甚至一千次,但是,他也可能會因為你而死。如果你不想看到你哥哥的屍體,那麽,你隻能憑借自己的力量活著走出去,站在他的身邊。
那個人的臉埋在陰影裏,她從來不知道他長成什麽樣子,但是他卻是除了哥哥對她最好的一個人。他的語氣時而嚴厲,時而慈愛,時而溫柔,就像一個真正的長輩,無際的黑暗歲月裏,他幫她渡過了一劫又一劫。
司夢蝶沒有理由不相信他。
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可能害她,但是她的師傅不會。
司夢蝶忽然使勁閉上了眼睛,她的身體顫抖得越來越強烈。
阮衡看著她的變化驚詫不已,忽然,他的眸色一變,身子一掠而起,在深淵的上方,他的手閃電般探出,抓住了那個已經不受控製直直墜下的少女。
就在他抱著司夢蝶緩緩落地的時候,九霄的手指已經彈出,一張無形的琴聲之網頓時罩在了那道裂開的縫隙之上。
黑暗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嗷嗷的怒吼著,叫了幾聲,見無法衝破九霄的琴聲之網,便悻悻的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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