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醜媳婦見公婆

    身為男朋友的謝焱，在辦公室裏同上市顧問團隊開會。

    上市聽起來美好，可是真正操作起來，過程中充滿曲折。

    會計事務所獨立審核公司過去三年的財務報告，有若幹需要調節數據之處，同時在顧問團隊協助下，對公司管理運營、財務、法務進行全麵深入的盡職調查。

    謝焱雖然做足心理準備，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極煎熬的過程。

    並不是做到一百分，就一定能獲得紐約證券交易所的掛牌上市資格。

    接下來，他需要頻繁往返本城與紐約之間，提交申請，進行路演，向投資人做推介

    思及自己與遠之才剛開始不久，還不穩固牢靠的戀情，謝焱在心底裏歎息。

    是他貪心，希望遠之能主動親近他，倘使一日接不到他電話，會覺得空虛寂寞，頂好除開工作時間，每分每秒都在一起。

    可惜，那種故意三兩天不給女朋友電話，將女朋友的心吊得老高，以凸顯自己在女朋友心目中的重要性的手段，用在遠之身上，隻怕會如泥牛入海，消息全無。

    在遠之成為他女朋友之前，他已經深切地體會到，這樣做，苦的，無非是他自己而已。

    結束會議，謝焱忙裏偷閑，拍一張樓下寂寞路深長街景，發到遠之手機裏去，下頭輸入一行字：想你，連街巷都顯得寂寞。

    看到發送成功的提示，謝焱笑一笑。

    何秘書敲門進來，正看見老板臉上，還未來得及完全收起來的溫柔笑容，非常識趣，做視而不見狀，徑直將需要批複的文件放在老板左手邊，然後在不遮光的位置一站，等候老板指示。

    謝焱收起電話，翻開文件，仔細瀏覽後，簽名，何秘書一一將批複過的文件攬在臂彎裏。

    待謝焱將事項交代完畢，何秘書回複他，“已經訂好明天中午直達紐約的雙程機票，商務艙。”

    謝焱頜首，表示知道了，何秘書便打算退出去，又被他叫住。

    “何秘書，麻煩你，替我在悅君，訂一間六人包房，晚上六點到。”

    “我這就去辦。”何秘書返身走出辦公室，體貼地替老板拉上門。

    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上司，自從同盛小姐戀愛以來，臉上柔和表情總不自覺流露出來，要是被從前同他有過短暫“交往”的女郎們看見，教她們情何以堪？

    原來謝大公子不是不會溫柔體貼浪漫，隻是，她們從來都不是“命中注定的那個人”罷了。

    何秘書允許自己八卦感慨一分鍾，然後致電一一四查號台，查到悅君電話，打過去訂位子。

    等確認訂位信息以後，何秘書將包房號告訴謝焱，“已經訂好包房。”

    “謝謝你，何秘書。”

    謝焱趁下午遠之休市時間，打電話給遠之，約她出來吃晚飯。

    遠之在電話那一端應，“好。”

    正好她也有事想同謝焱商量。

    兩人約好在悅君大堂見，各自掛斷電話。

    遠之繼續埋頭，在一本新筆記本上寫東西。

    梅子好奇，“遠之姐，你在寫什麽？這幾天看到你空下來就在不停寫寫寫。”

    忽然做頓悟狀，“在寫情書，對不對？”

    小武不曉得從哪裏冒出來，拿掛在脖子上的白毛巾，輕抽梅子後腦勺，“腦子裏都想些什麽？”

    梅子捂著後腦，敢怒不敢言。

    自上次被小武撂過一句“你就死定了”的狠話，梅子對小武至今心存餘悸。

    遠之不知其中因由，隻當兩人感情好，笑起來，拿筆記本拍一把小武手臂，“怎麽可以抽女孩子後腦勺？”

    梅子立刻做出一副“你別欺負我，有遠之姐替我撐腰”的樣子來。

    豈料遠之話頭一轉，“抽傻掉了，你要負責的。”

    梅子頹然，老板娘，我傻了也不敢要小武師傅負責的好罷？

    小武聞言，上下看梅子一眼，淡淡哼一聲，走開了。

    “遠之姐！”等小武走出視線，梅子才敢跺腳抗議。

    遠之微笑，“什麽事。”

    梅子感覺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隻好繼續追問，免得自己白白被小武抽了一毛巾。“到底在寫什麽啊？”

    遠之揚一揚手裏的本子，“很好奇？”

    梅子點頭如搗蒜，遠之將黑色啞光封麵的記事本，輕輕遞了過來。

    “可以給我看？”梅子指一指自己鼻尖，很是詫異。

    遠之點點頭，“看罷。”

    梅子接過筆記本，小心翼翼翻開來，並沒有看見任何情意纏綿的內容，而是看到已經寫了厚厚一本的烹飪筆記，從最最簡單的淘米開始，認真記下每個步驟：不用流水，盡量不要搓洗浸泡，淘米的時間越短越好，免得破壞營養。

    梅子趕緊合上筆記本，還給遠之。

    “武功秘籍啊，遠之姐！你就這樣隨手給我看，不怕我偷師以後，出去自立門戶？”

    遠之聽得眯眯笑，“烹飪這件事，不是有武功秘籍就能學會的。”

    遠之想起自己第一次學燒菜，原料分量步驟，都嚴格按照爸爸的指導，可是燒出來，卻完全沒有一點點爸爸的味道。後來爸爸說，這就跟同一道菜，由不同的人來燒，都會有不同味道一樣，每個人做菜的手勢都有不同，燒菜時的心情也大相徑庭。

    “我們吃的，不僅僅是菜的味道，還有心情的味道。”遠之微笑。

    心情的味道？梅子領會不能，借故跑開。

    遠之望著梅子活潑的背影，笑容暖暖，然後繼續埋頭，將自己的那些小小心得，並不算什麽絕密的醬料配方，都詳細記載下來，打算交給來接替她工作的職業經理人。

    安排好店中事宜，遠之提前下班，驅車趕到悅君所在大廈。

    停車時候，遠之臨時抱佛腳，祈求老天爺保佑，不要撞見哥哥遠誌，這才乘電梯直達頂樓，悅君粵菜館大堂。

    謝焱已經提前到達，正負手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朝外望，外頭是金融區流光溢彩的夜色。從三百多米的高處向下俯瞰，馬路上的車輛，如同一隻隻螢火蟲，快快慢慢地，形成一條條光影銀河。

    遠之一眼已經認出謝焱頎長挺拔的背影來，刹那間與夢境中的背影重疊，教遠之恍惚中一時分不清是現實，亦或夢境。

    窗前的謝焱聽見背後電梯門開闔的聲音，回過頭來，看見遠之站在大堂上，眼神有些迷惘地望著他，轉身邁步走到她麵前，攬住遠之肩膀，吻一吻她額角，“來了，我們先進去坐。”

    領位員將兩人引至謝焱預定的包房門口，待兩人落座，雙手奉上菜單。

    “遠之你點罷，你喜歡吃的，我都喜歡吃。”謝焱低聲與遠之說。

    那領位員已經退到門邊，聽見這話，不由多看了兩人一眼，隨後離開。

    “我他們家的鹵水拚盤滿好吃，我們要個中份罷。”遠之差點說走嘴。

    “你喜歡吃，點大盤好了。”謝焱有女朋友在側，隻覺得花好夜好，什麽都好。

    “大盤是一桌十人份的。”遠之笑起來，“我們兩個人，不用那麽大盤。”

    “誰說隻我們兩個人？”謝焱笑起來，“我約了爸爸出來吃飯。”

    遠之“啊”一聲，忍不住低頭看自己一身再隨意不過的打扮，“會不會很失禮？”

    謝焱摸一摸遠之頭頂，“這樣隨意自然就很好。”

    謝長潤走進包房時，正看見兒子摸女朋友頭頂，一副再自然不過的模樣。

    見他走進來，也隻是自然而然地拉起女朋友的手，起身相迎。

    “爸，你來了。”

    “謝伯伯。”遠之略略害羞，被老人家看見謝焱摸她的頭了啊。

    以前總聽人說，醜媳婦見公婆，她一直覺得很遙遠。上一次在艾琳娜聲日派對上，場麵熱鬧，所以隻有短暫交談，她倒也不覺得，今次這樣近距離與謝長潤麵對麵，遠之感受到壓力。

    老於世故的謝長潤不動聲色，向兩人微笑，“坐坐坐，自家人客氣什麽。”

    待兒子和遠之落座，又問遠之，“店裏生意忙不忙？我前幾天還在生活頻道的美食節目裏看到介紹粥記呢。”

    遠之點點頭，“生意很好，忙得團團轉。”

    謝家兩父子聞言，都微笑起來。

    換一個常於應酬的人，大抵會說，托賴，生意還好，還忙得過來。

    謝焱忍不住，又伸手捏一捏女朋友耳垂。

    可愛的遠之！

    遠之麵孔又“騰”一聲紅透，半邊身體都酥麻。

    謝長潤暗暗瞪兒子一眼，喂，老頭子還在這裏，你收斂一點！

    謝焱笑眯眯地，總算略有收斂，將菜單遞給父親，“爸，您看看有什麽喜歡吃的。”

    謝長潤擺擺手，“我吃什麽都好，你看看盛小姐愛吃什麽。”

    遠之慢慢將害羞心情收好，放在一邊，指了幾道地道粵菜，“最能吃得出師傅的手藝。”

    謝焱便召喚服務員進來點菜。

    服務員去下單工夫，三人坐在包房裏喝茶閑聊，忽然大堂經理敲門。

    “謝先生您好，您剛才點的單，在我們悅君開業三周年活動裏，正好下中第八千八百八十八單，獲得由悅君粵菜館提供的海南三日遊大獎，由我們盛氏的董事長盛先生親自來頒出這份大獎”

    遠之聽見“盛氏的董事長盛先生”幾個字，已經微微一愣，等看見大堂經理側身，讓盛先生走進包房，不由得脫口而出：“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