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堅信

    謝淼留在紐約，借長潤上市之勢，推出遠大成衣係列廣告，一時引為曼哈頓的中國潮流。

    謝焱並不幹涉妹妹決策，留下她的團隊，自己則先一步搭次日一早的飛機，返回國內。

    謝焱在機場與搭乘同一班飛機的潘暖暖相遇，兩人隻禮貌頜首，並不攀談。

    潘暖暖混跡娛樂行業，能走到今時今日，十分懂得察言觀色，一見謝焱對她疏淡有禮，做足紳士風度，卻無進一步表示，便識趣地全程同他保持安全距離。

    飛機抵埠，潘暖暖等謝焱一行人下飛機以後，最後才與助理經紀人走下飛機。

    機場接機大廳裏，早有聞風而來的影迷與記者將潘暖暖的出路堵得水泄不通，影迷們睜相尖叫，隻為引得偶像驚鴻一瞥。

    一之之間，“暖暖我愛你！”“暖暖我愛你！”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記者則前赴後繼排除萬難地將話筒遞到潘暖暖跟前，隻為獲得第一手新聞資料。

    “暖暖，對於新戲女王的一生，獲選康城影展最佳女主角提名，你有什麽感想？”

    “暖暖，今次從紐約為紐約證券交易所鳴鑼開市回來，以後是否有打算，自己的公司也到紐約上市？”

    有記者發現新大陸，“暖暖，你手上的鑽石戒指，可是謝先生贈送？”

    一句話頓時掀起又一陣提問狂潮。

    “暖暖上次在紐約時裝周，已經表示，欣賞遠大品牌，如今又做代言，又參加鳴鑼儀式”記者十分八卦，“是否在同謝先生交往？”

    “謝先生已頗多時間，沒有同女藝人出入，今次卻與暖暖在紐約同進同出，又與謝家女公子相處甚歡，是否已經獲得謝家家長認可？”

    潘暖暖微笑，“我和謝先生不熟，這枚戒指是一位朋友所送，但不是謝先生。我和謝小姐是好朋友，正是受她之邀，我才有機會為遠大品牌代言”

    經紀人這時候出聲，“暖暖已經很累了，謝謝各位，請讓一讓，謝謝。”

    然後衝出重圍，登上保姆車，在夜色中絕塵而去，留下記者們為新的娛樂頭條而兩眼生光。

    謝焱並不曉得身後這些紛雜，回到家裏，第一時間，與遠之視頻。

    遠之看見他一副風塵仆仆模樣，問，“一切還順利嗎？”

    謝焱聽見這六個字，簡直甜到心裏去，“一切順利，上市第一天漲停板。”

    那頭遠之“嘩”一聲，“恭喜！”

    “真希望那時候你就在我身邊。”謝焱向遠之撒嬌，“你快回來罷。”

    遠之隔空做撫摸狀，“我才走了兩周，還有兩個多月行程。”

    “那我飛過你陪你？”謝焱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遠之哈哈笑起來，“我現在在雲南的一個小縣城裏，等你乘飛機過來，再轉公交車，再轉拖拉機到這裏，恐怕我們已經出發去令一個地方。”

    謝焱頹然，“遠之，我想你了。”

    許是隔著絡，也許是少數民族的熱情感染了遠之，她在那頭微笑，“我也想你了，謝焱。”

    “等你這次回來，再不放你走這麽遠。”謝焱聽了，恨不能這就把遠之抱在懷裏，好好疼惜一番。

    遠之輕笑，“我得下線了，這小旅館隻一條線，我不能霸占太久。你也早點休息。”

    “親一個才許走！”謝大少嘟起嘴巴，全然不顧形象。

    遠之左右看一看，這才飛快將手指按在嘴唇上，向著攝像頭做個飛吻，然後迅速下線。

    謝焱望著黑下來的屏幕，失笑，女朋友，我還沒來得及回吻呢。

    謝焱夢見遠之。

    夢裏遠之穿著他送的那件霧紫色紗裙，站在一片顏色濃鬱到近乎燃燒的紫色花田間，風將裙擺吹得飛舞起來，有種仿佛要乘風而去的錯覺。

    他在夢裏伸出手，想抓住遠之，卻被電話鈴聲吵醒。

    有同他相熟的記者打電話進來，“謝大公子，聽說你已經同潘暖暖訂婚，此事屬實？”

    謝焱一愣。他與潘暖暖殊無私交，怎麽會訛傳至此？

    “絡上已經有你們的合照”

    “我同潘小姐隻有公事上的往來，並無私交，絡新聞我還沒有看到，不便做出評價，不過謝謝你，以後遠大的消息，我會關照公關部第一時間發給你。”

    那記者掛斷電話，謝焱也已了無睡意，看看已經八點，便起床上。

    果然絡上鋪天蓋地，都是他與潘暖暖並肩在紐約證券交易所接待大廳裏的合照，下頭配著郎財女貌，謝大公子戀上新科影後的文字。

    謝焱擰眉。

    這組照片理應隻得公司內部持有，然後交由公關部門，統一發給媒體，現在卻早一步出現在絡上頭，分明是有人故意透露消息。

    謝焱想起謝淼對潘暖暖的格外熱情來。

    隻是現在不是隔洋找妹妹算帳的時候，首要任務是同遠之解釋清楚，他與潘暖暖真是一點幹係也無。

    謝焱看看時間，遠之應該已經起床，便撥電話過去，聽筒裏隻反反複複傳來幹巴巴機械化聲音：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謝焱心中不安。

    不會是遠之已經看到消息，一氣之下關機，不肯理他罷？

    然而再不安，仍要上班。

    謝焱驅車上班途中，按開車載音響，收聽早間新聞。

    “央行再次加息”

    “今晨五點十七分，雲南發生裏氏七點五級地震尚未取得傷亡人數報告已緊急派遣人手趕赴雲南抗震救災”

    謝焱聽見“雲南”、“地震”兩個字眼，整個人如遭雷殛。

    昨晚遠之笑著對他說“我在雲南的小縣城”的樣子，仿佛還在眼前，此刻電台裏傳出的新聞，如同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捏緊他的心髒。

    謝焱在道口轉方向盤，抄近路直奔粥記。

    他在這時候才發現，除了遠之與粥記的電話號碼，他竟不知道如何聯係遠之家人。

    謝焱將車停在粥記門前，隻覺得一顆心髒別別別狂跳不止，那種不安蔓延至全身，隻能強迫自己鎮定，然後推門走進粥記，問一個服務員，“你們負責人可在？”

    那服務員似認識他一般，笑嘻嘻指一指正在同廚師一起點收食材的男子，“那是我們瞿經理。”

    謝焱走向瞿經理，“打擾一下，瞿經理，我是遠之男朋友謝焱，請問怎樣聯係她家人？”

    瞿經理還未說什麽，倒上那看起來十分帥氣的廚師，淡淡望一眼謝焱，問：“有什麽事麽？”

    謝焱深吸一口氣，“我聽見新聞，雲南發生地震，遠之就在雲南。我今早開始，聯係不上她。”

    小武聞言，立刻放下手頭事情，“瞿經理，我走開一下。”

    瞿經理點頭。

    小武將謝焱引到後門巷弄裏，“你確定？”

    謝焱抿緊嘴唇，點一點頭。

    小武即刻取出電話，打給遠誌，“盛小姐的男朋友在我身邊，他說盛小姐在雲南地震災區，他們已經失去聯係。”

    少頃，小武點一點頭，“我安排你們去機場，會有飛機隨時待命。”

    說完，小武掛斷電話，轉向謝焱，“謝先生，請到商務機場八號停機坪，與盛先生會合。”

    “謝謝！”謝焱看小武一眼，不多耽擱，返回車上，直奔商務機場八號停機坪。

    謝焱與遠誌幾乎同時到達，兩個男人看見彼此，隻是默默頜首，然後一前一後，登上飛機。

    來機場的路上，兩人各自不停撥打遠之電話，可是始終沒有應答。

    遠誌還撥過鄭明諶的電話，也處於無法接通的狀態。

    心急如焚，也不足以形容兩人此時此刻的心情。

    一分一秒都覺得煎熬。

    當飛機收起起落架，衝上雲霄，謝焱終於略略鎮定，向遠誌伸出手，“盛先生。”

    “謝先生。”

    兩個男人的手握到一處，隨後放開。

    謝焱看著與遠之輪廓相似，卻又大相徑庭的遠誌，倏忽又想起在雲南安危未卜的遠之。

    生平第一次，他後悔自己的決定。

    當時就應該使出百般手段，將遠之留在身邊，而不是一時心軟，放她遠行。

    遠誌也望向謝焱，清晨起床，那無由而生的心悸與慌亂，這時都有了答案。

    遠之！

    自從懂事，就被他小心翼翼保護著的遠之！

    “小時候，遠之身體，一直不算好。”遠誌忽然自言自語般地說，“媽媽常常回憶，生出來，我足足六斤重，可是遠之卻隻得四斤多一點點。醫生說，也許養不活。”

    謝焱靜靜聆聽，以熬過這漫長的兩小時航程。

    “或者是錯覺，我總記得遠之哭起來，小貓一樣。”遠誌看著自己的雙手，“一直都瘦瘦的，頭發黃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後來發育，身體才一點點好起來，可是始終喜歡靜靜地，並不熱愛運動。最大嗜好，是吃遍美食。”

    “我總希望她能多出來走一走，看看外頭的世界，接觸精彩紛呈的生活。”遠誌抬眼，露出脆弱痛苦顏色，“可是這個決定”

    “遠之不會有事！”謝焱輕而堅定地打斷遠誌，說。

    遠誌似受到震動，那脆弱與痛苦顏色轉瞬散去，“是，遠之不會有事！”

    高空中，這兩個最愛遠之的男人，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