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母女冰釋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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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廂裏很安靜,靜到能聽到車輪碾壓過路麵的聲音。

    宋依諾偏頭望著下頜繃得緊緊的男人,接了那通電話後,他的神情就變得很凝重,問他也什麽都不說。她心裏很擔心,又怕自己問多了會讓他煩躁,隻得安靜的坐著。

    掌心的手帕已經幹了,可剛才他們之間的溫存卻已經蕩然無存,她緊緊攥著手帕,感覺車速已經快要飛起來了,他卻一點減速的意思都沒有。

    一個半小時後,他們到了市飛機場外麵,剛走進機場,嚴城就迎了上來,他將手裏的機票與證件遞給沈存希,是剛才在電話裏沈存希吩咐他準備的,“沈總,飛機二十分鍾後起飛,您準備登機吧。”

    沈存希接過機票與證件,宋依諾看見,隻有一張機票,她下意識抓住沈存希的衣角,呐呐道:“沈存希,我”

    沈存希垂眸盯著她小心翼翼捏著他衣角的手,他心下一蕩,他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目光沉暗地盯著她,“依諾,我要去市一趟,你留在這裏,明天早上和嚴城一起回桐城等我。”

    甲醛超標的事情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隻差公關部門收尾。本來今天就該回桐城,卻因為早上的貪歡暫緩了一天。現在有了小六的消息,在還沒有確定對方就是他的妹妹前,他不想告訴她,讓她跟著空歡喜一場。

    不帶她去,也是不想讓她跟著舟車勞頓。

    宋依諾仰起小臉,機場內的燈光灑落在她臉上,她的神情繾綣溫柔,卻又隱隱夾雜著擔憂,她強撐起笑臉,道:“沈存希,你不用擔心我,我明天就回桐城等你。”

    沈存希喉間一動,他傾身在她額上落下溫存的一吻,一觸便走。

    手心一空,宋依諾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她怔怔地看著自己落在半空的手,再抬起頭時,沈存希的背影已經消失在登機口。

    嚴城站在她旁邊,看見她這副落寞的樣子,剛才在電話裏,他問過沈總,要不要帶上宋小姐的證件,沈存希隻淡淡說了不用兩個字,他便知道,沈總不想讓宋小姐知道他去市做什麽。

    “宋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宋依諾吸了口氣,調整了一下心情,他不過是離開幾天,她沒必要表現得像被拋棄的小狗一般可憐,她說:“好啊,謝謝你,嚴秘書。”

    “宋小姐,你太客氣了。”

    宋依諾回到酒店,毫不意外的看見徘徊在房間外的董儀璿,她微不可察的蹙緊眉頭,緩步走了過去。

    董儀璿聽到腳步聲,她側身望過去,看到宋依諾時,她神色一喜,快步迎上去,“依諾,我們能談談嗎?”

    宋依諾知道逃避沒有用,她也不想逃避。麵前這個女人,到底是她念了多年的親生母親,當初想要見她一麵,隻能通過業之峰的宣傳期刊。而現在,至少她站在了她麵前。

    “去樓下咖啡廳吧。”宋依諾說完,率先轉身朝電梯間走去。董儀璿見狀,連忙跟上。

    樓下咖啡廳,古典音樂回蕩在上空,這個時間段喝咖啡的人不多,大多是商務人士在這裏談工作。聲音都不大,不會影響到別桌的交談。

    宋依諾握著銀白色的咖啡匙,輕輕攪動著咖啡,時而碰到杯壁,發出清脆的叮鈴聲。她抬頭看著對麵的女人,歲月真的很厚待她,她皮膚白皙光滑,比小姑娘都保養得好,隻有眼角的細紋隱約透露出她的年齡。

    董儀璿也在打量她,她眉目間雋刻著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蒼桑,那是經曆了世態炎涼,才會有的蒼涼,她的心不由得一疼,“依諾,對不起,我為我之前對你的偏見以及詆毀向你道歉,還有早上在電梯裏的事,對不起,媽媽錯了,原諒媽媽,好嗎?”

    宋依諾攪動咖啡的動作停頓下來,她微微攥緊了銀匙,她心裏十分清楚,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在向她低頭,她說:“您沒有錯,不需要我原諒您什麽。”

    “依諾。”董儀璿無奈的輕喚,“過去的事我們都不要再提好不好?從現在開始,我回來了,就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把過去欠你的母愛都補償給你,好嗎?”

    宋依諾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對董儀璿這番表白沒有任何激動的情緒。明明看著她的照片時,她那麽渴望想見到她,想跟她站在同一個高度上,可是為什麽見到她,這種心情反而淡了?

    “您不會再拋下我獨自回美國去?”宋依諾靜靜地看著她,無怨無恨,仿佛釋懷。這是她最親近的人,她做不到一直去怨恨。

    “不會,就算要走,也會帶著你一起。依諾,以前我怕你跟著我會受苦,現在媽媽擁有的一切,足以給你一個安穩的未來。”董儀璿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越過桌麵,握住她的手,“相信媽媽,媽媽會讓你幸福。”

    宋依諾定定地看著她握住她的手,這一刻,她似乎才有了一種真實感,她心裏淌過一股暖流,她長長的吐了口氣,“您跟我說這麽多,是為了讓我和沈存希分手,然後成全您的侄女嗎?”

    董儀璿輕歎一聲,她說:“依諾,我承認今天早上在電梯裏時,我還在想分開你和存希。但是現在,我不再反對你們在一起。貞貞說得對,我們之間有20多年的嫌隙,我努力彌補都無法修複。如果我再生生拆散了你和存希,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

    宋依諾怔怔地看著她,她改變主意是因為馮貞貞嗎?可是她不是想撮合馮貞貞和沈存希在一起嗎?

    “你和存希的關係注定了你們不可能順利的走到一起,我擔心你會受傷,才想要拆散你們。但是現在我想通了,誰的青春沒有受過傷?你放心大膽的去愛吧,假如你們最後不能在一起,就回到媽媽身邊來,媽媽永遠是你的避風港。”董儀璿感性道。

    宋依諾的嗓子眼上像是堵了一團棉花,她的呼吸陣陣難受起來,一顆心酸軟無比,她眨了眨眼睛,將湧上眼眶的熱燙逼了回去,她垂下眼睫,聲音輕得沒有一點力量,“您真的不反對我們?”

    “不反對了。”董儀璿看見她這副模樣,隻覺得心疼,“我的女兒想愛什麽人就愛什麽人,誰敢說三道四,有媽媽給你撐腰,你放心去愛吧,隻是如果受了傷,要記得媽媽永遠在你身後,隻要你轉身,便能看見我。”

    宋依諾鼻翼酸澀,眼淚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從小她就羨慕宋子矜,因為隻要她受傷了,宋夫人就會很緊張,抱著她哄半天。那個時候她會覺得宋子矜矯情,就是擦破點皮,也鬧那麽大的動靜。

    後來她受傷了,她跑去向宋夫人撒嬌,宋夫人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將她推開。後來她受了更重的傷,甚至差點連命都沒有了,她也再沒有向宋夫人撒過嬌,獨自承受著。

    她的前半段人生裏,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番話,她心裏感動得無以複加,眼淚情不自禁的落得更急。不想讓董儀璿看見她的狼狽,她猛地掙開她的手,快步跑出了咖啡廳。

    董儀璿愣了一下,看見她的包落下了,她連忙拿出錢夾,抽了兩張粉色大鈔放在桌上,然後抓起她的包追了出去。

    酒店外麵的羅馬柱旁,宋依諾捂著眼睛,眼淚打濕了掌心,她輕輕啜泣起來。她可以期待嗎?期待她會陪在她身邊,為她擋風遮雨嗎?

    董儀璿追出來,看見她肩膀聳動的樣子,她的心揪了起來,她慢慢走過去,丟下包,輕輕將她擁入懷裏,“對不起,依諾,讓你受了這麽大委屈,我們和解吧,好不好?”

    宋依諾睜開眼睛,滿眼都是脆弱以及渴望,她小心翼翼問道:“您不會再離開我了嗎?”

    “嗯,不會了,再也不會了。”董儀璿輕拍她的背,這個令人心疼的孩子,她為什麽沒有早一點去尋她,為什麽沒有早一點認出她來?

    宋依諾閉上眼睛,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她雙手抱住她的腰,想喊一聲“媽媽”,卻怎麽也喊不出口,她哭得更厲害了。

    她的哭聲撕心裂肺,董儀璿心中揪痛,她緊緊地抱著她,手足無措的哄著,“依諾乖,不哭了,不哭了。”

    飛機降落在市,沈存希走出機場,就有人來接他,是這些年一直為他尋找小六的助理朱衛。朱衛望著風塵仆仆趕來的沈存希,他恭敬道:“沈總,車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沈存希點了點頭,大步走出機場,坐上車後,沈存希捏了捏眉心,道:“什麽情況?把具體的跟我說一說。”

    朱衛抬頭看了一眼後視鏡,看見沈存希疲憊的樣子,他眼裏掠過一抹不忍,“沈總,還是等您見過六小姐再說吧。”

    沈存希掀開眼瞼,鳳眸深暗,薄唇輕啟,吐出一個字,“說!”

    朱衛與嚴城是同時跟在沈存希身邊的助理,回國後,沈存希就將找小六的任務交給了朱衛。他非常清楚沈存希的性格,他抿了抿唇,不忍道:“六小姐被人販子拐賣走後,經曆了很多波折,13歲被賣進深山給人做童養媳,14歲就是一個孩子的母親。後來她的丈夫出車禍死了,婆家人將她賣給了鄰村的男人,這個男人嗜賭成性,將她輸給了鎮長的兒子,鎮子的兒子對她並不好,天天拳打腳踢,身上沒有一處是好的,現在懷了五個月的身孕,被那混蛋打得進了醫院,孩子險些保不住。”

    沈存希聞言,心都揪了起來,小六的遭遇怎麽會這麽慘?“你確定她就是六小姐?”

    “沈總,我去她前夫家打聽過,聽說她是被人從桐城拐走的,而且她手裏有一個跟您一模一樣的同心結琉璃穗子,應該沒錯。等您見過她,可以做n血緣關係鑒定,就能確定她到底是不是六小姐。”朱衛道。

    沈存希頹然地靠向椅背,太陽穴突突的跳著,怎麽會這樣,他們的小六那麽機靈的一個孩子,怎麽會這麽淒慘?甚至這淒慘還是因為他的疏忽造成的,他的心被無法言喻的愧疚與自責充斥著。

    如果她是小六,他該怎麽去麵對她?

    朱衛看了後視鏡一眼,他沒有再說什麽,專心開車。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一家醫院的停車場裏,沈存希推開門下車,朱衛連忙跟上,領著他去了住院部。朱衛確定了同心結琉璃穗子沒錯後,就將人轉到了p病房,還派人守著,不讓那個混蛋再靠近六小姐。

    沈存希站在病房門外,他雙手垂在身側,緩緩緊握成拳。他找了她這麽多年,一直沒有音訊,如今終於找到了,他站在門外,卻遲遲抬不起腳邁進去。

    曾經,他幻想過,小六被拐走後,被一家心地慈善的人家收養,就算無法像在沈家一樣被當成公主,至少也會平安長大。可是剛才朱衛說的話,卻顛覆了他所有的幻想,她過得比他想象中更淒慘一百倍。

    “沈總。”朱衛輕喚一聲。

    沈存希閉了閉眼睛,上前一步,朱衛已經將門推開,他大步邁了進去。躺在床上的女孩顯然受到了驚嚇,她失聲尖叫起來,“不要打我,求求你,不要再打我,我會聽話,別打我了。”

    那一瞬間,沈存希心疼得無法呼吸,他快步走到床邊,看著拚命往被子裏縮的女孩,因為她的動作,針頭紮進肉裏,輸液管裏血液逆流,觸目驚心。

    沈存希急忙按住他,對朱衛低喝:“愣著幹什麽,去叫醫生。”

    “不要打我,求你不要打我,好疼。”女孩縮在被子裏瑟瑟發抖,被他的冷喝聲嚇得直哆嗦。

    朱衛快步跑了出去,醫生很快過來,護士將女孩按住,將針頭拔掉,看見她一直在掙紮,護士道:“病人的情緒太激動了,這樣會傷到孩子。”

    醫生皺緊眉頭,“給她打鎮定劑。”

    “可是她懷著孩子”護士看著這個滿身青紫,沒有一處完好肌膚的女孩,心裏亦是同情不已。

    “她剛剛保住孩子,情緒過激就會導致流產,給她注射鎮定劑。”醫生臨危不亂,語調快速的吩咐道。護士隻好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女孩慢慢安靜下來,沉睡過去。

    醫生鬆了口氣,他回頭看著出現在病房的陌生人,不悅的皺眉,“你們是什麽人?病人現在受不得刺激,請你們出去。”

    朱衛看了沈存希一眼,沈存希一直盯著床上的女孩,並沒有理會醫生說的話,朱衛連忙過去解釋。

    沈存希站在病床邊,鳳眸灼灼地盯著病床上瘦得皮包骨頭的女孩,她留著齊肩的短發,大抵是自己剪的,所以修剪得很毛躁,五官清秀,此刻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連忙睡夢中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樣子。

    沈存希心尖一疼,她是小六,看見她手臂上那些觸目驚心的青紫傷痕,他愧疚又憤怒,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渣,竟敢把她傷成這樣?

    他的小六,他捧在掌心疼還不夠,怎麽容許別人這樣對待?

    “那個人渣在哪裏?”沈存希聲音冰寒,就算還沒有確定眼前的女孩就是小六,他也絕不會輕易放過這種打女人的人渣。

    朱衛剛送走了醫生護士,他望著沈存希冷怒交加的俊臉,就知道他已經動怒了,他連忙道:“沈總,我已經派人揍了那人渣了,不需要您再親自動手。”

    “那個人渣在哪裏?將他給我帶來!”沈存希又重複了一遍。

    朱衛連忙轉身出去,吩咐保鏢去帶那個人渣過來。

    幽暗潮濕的巷子裏,沈存希猶如來自地獄的撒旦,一腳腳毫不留情的踹著男人的心窩,他神情狠戾,每踹一腳就怒罵一聲,“你這個人渣,打女人你算什麽男人?”

    朱衛站在旁邊,看他凶狠殘暴的一腳踹向男人的心窩腹部,他連忙勸道:“沈總,再打下去恐怕要出人命了,您消消氣,剩下的交給我們,別弄髒了您的腳。”

    沈存希停下來,他一腳踩在男人的心口,俯下身去,格外凶殘的警告,“我警告你,再敢動小六一根汗毛,我要你生不如死。”

    說完他狠狠踩了一腳,這才轉身離去,朱衛向保鏢使了個眼色,連忙跟上去。他擔心,沈總還沒有確定那個女孩是他妹妹,就動了這麽大的怒,要是確定了,會不會直接讓這個人渣去見閻王?

    “沈總,醫院那邊打電話來,六小姐已經醒了,我們回醫院吧。”

    沈存希按著刺疼得厲害的太陽穴,輕點了點頭。

    回到醫院,女孩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看見有人走進來,她瞬間就變成了一隻戒備的刺蝟,當她看到麵前男人陌生卻俊美的容顏,她倏地愣住。

    沈存希緩緩走到女孩麵前,女孩目光呆滯地望著他,他柔聲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叫醫生過來給你檢查一下?”

    女孩從來沒被人這樣溫柔的對待過,在她的印象裏,男人都是凶殘的生物,她的前夫和現在的丈夫都很暴力,她惶恐的垂下眸,“你是誰?”

    沈存希靜靜地打量她,或許是在長期的欺壓下,她的目光顯得很呆板,沒有小六的古靈精怪,他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他說:“我聽說你手裏有一個同心結琉璃穗子,能不能給我看看?”

    女孩猛地抬起頭來,聲音輕顫的問道:“你是為了同心結來的?朱先生說你在找妹妹,你是我哥哥嗎?”

    沈存希口中苦澀,麵前這個女孩子長得清秀,卻與他和遇樹一點都不像,他說:“嗯,我確實是在找我妹妹,但是我不確定你是不是小六?”

    女孩看了他半晌,她從脖子上取下一條銀鏈子,銀鏈子上掛著一個同心結琉璃穗子,她怯怯地遞給他,“你看看是不是這個。”

    沈存希接過去,仔細看著手裏的同心結琉璃穗子,他從西裝內襯口袋裏拿出一個同心結琉璃穗子對比,兩個穗子一模一樣,他心口一震,他抬眸看向女孩,神情隱隱激動起來,“你是小六?”

    女孩也激動起來,“哥哥,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嗎?為什麽你現在才來找我?”

    沈存希傾身一把將她摟進懷裏,愧疚道:“小六,對不起,四哥對不起你!從今以後,四哥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女孩子撲進他懷裏淚流滿麵,她有哥哥了,她的苦日子終於要熬到頭了,“哥哥,哥哥”

    沈存希眼眶濕熱,他終於找到小六了,媽媽,您看見了嗎?我終於找回了小六。

    朱衛看著兄妹相認的場麵,心裏十分感動,沈總找六小姐找了十年,終於將六小姐找回來了,太感人了,他都忍不住要哭了。可是,為什麽六小姐和沈總一點都不像?

    “好了,別哭了,你還懷著身孕,別哭了。”沈存希稍稍將她推開,看著她身上的傷還有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他心裏又開心又自責又內疚。

    如果他能早點找到她,她根本就不會遭受這些折磨。

    女孩抹了抹眼淚,還在抽泣著,“哥,你帶我回家吧,我想爸爸媽媽了。”

    “好,我帶你回家。”沈存希抬頭輕拭她的眼淚,“你先安心養胎,等你胎相穩定了,我們就回家。”

    “嗯。”女孩點頭,其實她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哥哥,隻記得小時候跟著人販子顛沛流離,後來被賣進深山。現在看到親哥哥尋來,她真的很感動,曆經20幾年的磨難,她終於再見到自己的親人。

    安撫好女孩,沈存希吩咐朱衛訂回桐城的機票,他要帶小六回家。朱衛遲疑地看了那女孩一眼,雖然兩個同心結琉璃穗子一模一樣,但是不代表眼前這個女孩就是六小姐,“沈總”

    沈存希不悅的皺眉,朱衛的遲疑他懂,僅憑一個同心結琉璃穗子就斷定她是小六太草率,但是母親編的同心結琉璃穗子就隻有他、遇樹和小六有,麵前這個女孩也有,若她不是小六,她手裏怎麽會有這個同心結琉璃穗子?

    “叫你去訂機票就去,廢話那麽多做什麽?”

    朱衛隻好轉身出去打電話訂機票了,沈存希看著女孩,剛才的喜悅激動慢慢平複下來,他低頭看著手裏的同心結琉璃穗子,再看女孩平凡清秀的五官,她和他們長得不像。

    他記得,小六有一雙和他一模一樣的鳳眸,但是眼前的女孩沒有,她的眼睛很即便努力想要睜開,看起來還是眯著的。

    他慢慢冷靜下來,也許應該等做了n血緣關係鑒定再帶她回去。否則他這麽貿然的帶她回去,萬一最後她不是小六,不是讓老頭子和遇樹空歡喜一場?

    女孩不安的看著他,“哥,你怎麽這樣看著我?”

    沈存希搖了搖頭,他說:“你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帶你去商場買衣服。”她身上穿的衣服上滿是補丁,看起來就可憐。

    “嗯。”女孩點頭,沈存希扶她躺下,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他柔聲道:“睡吧,我在這裏陪著你。”

    女孩一直盯著他,就好像怕他消失了一樣。她每次被家人虐待的時候,她就幻想她的親人尋來,幻想自己是什麽富貴人家的千金大小姐,現在真的有個富貴人家的哥哥找來,她卻覺得那麽不真實,她真的是他的妹妹嗎?為什麽他長得那麽好看,她卻長得這麽平凡?

    床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沈存希收回目光,他看著掌心靜靜躺著的同心結琉璃穗子,過了一會兒,他站起來,彎腰靠近女孩,伸手拔掉她一根頭發,見上麵毛囊完好,他才轉身走出去。

    酒店裏,董儀璿在小廚房裏忙碌著,宋依諾坐在外麵的沙發上看電視。聽見廚房裏傳來砰砰碰碰的聲音,她再也坐不住,起身走向小廚房,“您需要幫忙嗎?”

    董儀璿手忙腳亂的準備晚餐,見她進來,她連忙擦了擦手,趕她,說:“快出去看電視,裏麵油煙味重,會熏到你。”

    宋依諾看著麵前格外狼狽的董儀璿,她是高高在上的女強人,卻為了給她做飯,把自己搞得這麽狼狽。她心裏一陣酸軟,“我來吧。”

    “不用不用,說好了今晚我給你做晚飯,快去看電視,要是餓了就吃點零食,晚飯馬上就好。”董儀璿將她推出廚房,雖然她到現在還不願意喊她一聲媽媽,但是她願意給她機會彌補她,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宋依諾被她推出了廚房,廚房門在她麵前合上,她無奈地轉身走回到沙發旁坐下。恰在此時,房間裏傳來“嘀”一聲,她偏頭望去,就見馮貞貞推開門進來。

    “依諾姐姐,你來了,姨媽一定很開心吧?”馮貞貞驚訝地看著她,沒有再喊她宋小姐,她比宋依諾小三歲,理應喊她一聲姐姐。

    宋依諾莫名有些尷尬,她拂了拂頭發,輕嗯了一聲,馮貞貞走過來,在沙發上坐下來。她聽到廚房裏傳來響聲,她說:“姨媽在下廚?”

    “嗯。”

    馮貞貞聞言,那表情像是要經曆一場災難一樣,她拿起茶幾上的零食遞過去,“依諾姐姐,先吃點零食吧,否則一會兒我保證你會無從下嘴。”

    宋依諾不太習慣馮貞貞和她這麽親近,畢竟她們之前的相處並不愉快,但是馮貞貞一點也不介意,她將零食塞進她懷裏,她說:“相信我,姨媽的廚藝真的很一般。”

    董儀璿的廚藝不是一般,是慘不忍睹。

    一個小時後,當她們坐在餐桌旁,看著盤子裏花花綠綠的東西,宋依諾終於明白馮貞貞那一臉災難的模樣從何而來。她真的沒想到董儀璿外表看著精明強悍,廚藝簡直糟糕到了極點。

    董儀璿坐在主位上,看她們都不動筷子,她有些尷尬道:“我的廚藝好像不太好,我端去倒掉,我們去外麵吃。”

    宋依諾想起剛才她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她連忙接住她的手腕,瞧她臉上一團黑黑的東西,臉頰上還有汗珠滾落下來,她搖頭,道:“不會,吃飯吧。”

    這是董儀璿第一次給她做飯,她沉默的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菜送進嘴裏,董儀璿欲阻止,“依諾”

    宋依諾嚼了嚼,咽了下去,菜的賣相不好,但是味道還能勉強入口,隻是有點鹹。她又夾了一塊排骨放進嘴裏,排骨的味道很怪,她依然忍著咽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太鹹了,她的眼淚掉了下來,董儀璿立即慌了,“依諾,是不是不好吃,不好吃別吃了,別勉強自己。”

    宋依諾搖頭,眼淚落得更急,她伸手抹眼淚,卻越抹越急,“不是,很好吃,有媽媽的味道。”

    董儀璿哽咽,滿心都是對她的愧疚,她眼眶濕熱,“依諾,你喜歡吃,以後媽媽天天做給你吃。”

    馮貞貞覺得毛骨悚然,“姨媽,您還是別糟蹋依諾姐姐的胃,這麽恐怖的東西天天讓依諾姐姐吃,您不成心讓她去醫院報道?”

    宋依諾點了點頭,“好。”

    她拿起筷子繼續吃起來,董儀璿輕歎一聲,也跟著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裏,嚼了兩下,她臉色一變,味道好怪,她連忙起身跑到廚房裏吐了,又匆匆走回來,“依諾,別吃了,太難吃了,我就不該說要親自給你做飯。”

    宋依諾卻一點都不在意,她端起碗吃飯,雖然米飯也是夾生的,但是她還是斯文的吃幹淨。董儀璿見狀,哽咽道:“你這個傻孩子,這麽難吃你也吃得下去嗎?”

    宋依諾淚滿盈眶,她放下碗,道:“對不起,我先告辭了。”說完她站起身來,匆匆抓起自己的包,就往門外奔去。

    董儀璿跟著站起來,追過去時,房間的門已經關上,她站在門內,聽著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漸漸遠去,她心疼得無以複加。

    馮貞貞起身來到董儀璿身邊,她伸手抱住董儀璿的肩,說:“姨媽,這已經是好的開始了,依諾姐姐會原諒你的。”

    宋依諾半夜被胃疼醒,她趴在床上疼得額上直冒冷汗,痛吟聲從她嘴裏逸了出來,她痛得腦子昏昏沉沉的。胃裏一陣翻攪,她惡心得想吐。剛起了這個念頭,那股想吐的**就再也按捺住,她衝進衛生間,上吐下瀉,折騰得夠嗆。

    過了許久,她臉色慘白的回到床邊,她抓起手機,意識不清的翻到一個電話號碼,她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許久,無人接聽,她掛斷電話,心想他現在一定已經睡著了,她不該打擾他,就算打給他,他遠在市,也趕不回來。

    手機滑落在床單上,過了一會兒,手機鈴聲響起,她抓起來,連來電顯示都沒有看,就低低的呻吟道:“沈存希,我胃疼,我好疼。”

    “你在哪裏,我馬上過來。”電話那端傳來一道幹淨且焦急的男音。

    宋依諾意識不清,沒有聽出那是誰的聲音,隻是詫異,沈存希怎麽會不知道她住在哪裏,她報了酒店以及房間號,就暈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依諾所在的房間被人大力踹開,那道頎長的身影迅速走了進來,看到她了無生氣的躺在床上,他心跳停頓了一拍,連忙將她抱起來,大步離開。

    他們剛離開,掉在地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來,上麵有一通來電,顯示著四哥兩個字。

    宋依諾再度醒來時,她被頭頂白熾的燈光刺得睜不開眼睛,她閉上眼睛,等適應了屋裏的光線,才重新睜開眼睛。床邊趴著一個男人,西裝革履,頭發修剪得幹淨利落。

    她看見她的一隻手正被他握在掌心,她偏頭看著他,啞聲道:“沈存希,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趴在床邊假寐的男人緩緩抬起頭來,宋依諾驚訝地看著他,隨即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他握著,她連忙抽了回來,“連默,你怎麽會在市?”

    連默掌心一空,他黑眸微眯,淡淡地睨著她,“我在臨市出差,晚上和客戶在這邊應酬。”

    “哦。”宋依諾有些不自在,她想坐起來,連默傾身,雙手壓住她的肩,道:“你剛剛洗了胃,不要亂動,躺著吧。”

    “洗胃?”宋依諾詫異極了。

    “嗯,食物中毒。”連默言簡意賅,她打電話給他時,他還在陪客戶應酬,看見她打來的電話,他立即就打了回去,聽她語氣微弱的說胃疼,他拋下客戶飛車趕來。

    看到她躺在床上臉色慘白的樣子,他心跳都快停滯了,匆匆送她到醫院,醫生說她是食物中毒,要是再晚點送來,隻怕有生命危險。

    宋依諾想起董儀璿做的晚餐,她苦笑了一聲,難怪馮貞貞會一臉的敬謝不敏,一筷子都沒有動。董儀璿做的飯菜,殺傷力未免太強勁了。

    見她神色恍惚,連默眯起狹長幽深的眸,她在想誰?“你晚上吃了什麽,怎麽會食物中毒?”

    宋依諾回過神來,她答非所問,說:“盛情難怯!”

    連默盯著她泛白的唇瓣,見她不願意深說,他沒有繼續問,他起身倒了杯溫開水過來,修長的手指拿起鋁板裝的藥片,一片片摳出來放在掌心,“醫生說醒來就把藥片吃了,你這情況得住院觀察幾天。”

    宋依諾撐身欲坐起來,連默已經伸手扶著她的後背,然後拿枕頭擱在她背上,讓她靠在上麵,他端起水杯遞過去,說:“溫度剛剛好,吃藥吧。”

    “謝謝!”宋依諾接過水杯,拿走他掌心的藥片放進嘴裏,喝了水咽下去。藥味在口腔裏散開,苦得她皺起了小臉,她咕嚕咕嚕將杯裏的水喝幹淨,眼巴巴的瞅著他,“還想喝水。”

    連默接過杯子,又給她倒了半杯水,遞回到她手上,看她乖乖喝完,他說:“折騰了一晚上,你先睡會兒,我在這裏陪著你。”

    宋依諾喝了水進去,胃裏又開始不舒服了,她點了點頭,重新躺回床上。她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的想,有時候母愛是毒,明知道那些東西吃進去會受不住,她還是逼自己吃下去了。

    還真是受不住了。

    沈存希站在落地窗前,他一手擱在褲袋裏,一手拿著手機撥打電話,對方始終沒有接聽。這個時間點,她應該已經睡了,但是沒道理打幾通電話她都沒有聽見。

    是在生他的氣嗎?丟下她一個人在市就離開了?

    他又撥了一通過去,還是沒人接,他頓時心浮氣躁起來,他直接打給嚴城,嚴城住在同家酒店的商務標間裏,不在同一層樓。

    半夜三更接到老板的電話,他難免有點起床氣,“老板,鐵打的人也要睡覺呐。”

    沈存希眉峰微蹙,他說:“你上樓去敲一下宋依諾的房門,讓她接聽我的電話。”

    “”嚴城很無語,老板大人是瘋了不成,這半夜三更的讓他去敲宋小姐的門,但是誰讓他是老板,他隻好穿上衣褲,出門去樓上。

    來到宋依諾住的套房外麵,他敲了敲門,裏麵沒有人應。他用力敲了兩下,才發現門是虛掩著的,他心裏咯噔一下,也顧不上避諱,連忙推開門走進去,屋裏沒有人。

    他連忙按開燈掣,套房裏燈光明亮,他看見床上被子淩亂,卻不見宋依諾的身影,他連忙打電話給沈存希,“沈總,宋小姐不在房間裏。”

    “她不在房間裏能去哪裏?”沈存希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下午他一直在處理小六的事,到市都忘記給她打電話,她不像是生氣玩失蹤的女人。“馬上找。”

    “她的行李還在房間裏,我看見手機了,掉在床下麵了,她白天穿的衣服也在,奇怪,東西都在,人怎麽不見了?”嚴城自言自語道。

    沈存希眉頭擰成一個結,他剛離開不到24小時,人都不見了,“人怎麽會不見,你馬上派人去找。”

    “是,沈總,我馬上去找。”嚴城掛了電話,他拿著手機急急忙忙走出房間,去樓下調監控,查找宋依諾的去向。

    沈存希心急如焚,他想了想,撥通一個電話號碼,手機響了幾聲,對方接起來,他道:“璿姨,依諾在您哪裏嗎?”

    “沒有,她吃完飯就回去了,怎麽了?”董儀璿問道。

    “沒事,我掛了。”沈存希徑直掛斷電話,宋依諾不在董儀璿那裏,會去哪裏?

    大約半個小時後,嚴城打電話給他,說:“沈總,我查了酒店的監控,宋小姐被連先生帶走了。我去問過酒店大堂的前台,服務員告訴我,連先生抱著宋小姐上了救護車,我現在馬上趕去醫院,您別著急。”

    沈存希能不著急嗎?他急得恨不得現在就坐飛機趕回市,他剛離開她就進醫院,這丫頭到底能不能讓他省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