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不要怕弄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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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雪生抬手輕撫著額頭,頭疼得快要炸開,她眼眶赤紅地盯著沈存希,眼底泛著一抹濃鬱的悲愁,像這暮色沉沉的夜晚,氤氳著濃得化不開的薄霧,“沈存希,我不信你,一個字都不信。”
說完,她轉身往賀宅走,剛移動步伐,眼前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已經攔住了她的去路,沈存希沒有錯過她眼底那抹受傷,“六年前,失去了你,從一開始的感染風寒,逐漸變成一種心病,醫生無藥可醫,我一直纏綿病榻,那時候我想,就這樣死了吧,死了就可以去地下見你,就能和你在一起,這樣的念頭,占據了我整個思想,那段時間我過得渾渾噩噩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活過來,直到蘭姨將那小小的孩子放在我懷裏,我才重新看到了生的希望。”
賀雪生咬著唇不吭聲,心裏有兩個念頭拉扯著她,一個念頭是不要信他,他最擅長於詭辯另一個念頭則是信他,她被這兩個念頭碾壓著神經。
想到女兒在懷裏逐漸變得僵硬的身體,她紅了眼眶,她在心裏拚命提醒自己,不要信,宋依諾,信他就會再次麵臨毀滅。
“你懷疑沈晏白是我的親生孩子,亦是在懷疑我當年背著你出軌,依諾,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段時間我有沒有別的女人,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剛剛失去你的那段時間裏,我根本不可能和任何女人發生關係。”
賀雪生狼狽地閉上眼睛,按照沈晏白的年外齡推算,沈存希若真的出軌,就是在婚禮前後。婚禮前,他幾乎每晚都要她要得頻繁,一個男人再好的精力,也不可能同時在兩個女人身上揮霍。
婚禮後,若如他所說他一直重病在床,他不可能去找別的女人。
她心裏在逐漸動搖,也許他說的是事實,也許沈晏白真的是他收養的孩子,可是這一切,又能說明什麽改變什麽呢?隻能說明他們之間隔著萬水千山的遙遠。
曾經年少輕狂,有情就能飲水飽。可經曆了那麽多的事情後,他們早已經回不到當初,就像一麵破碎的鏡子,再怎麽努力粘回去,所剩下的也是千瘡百孔。
正如她和靳向南說的,她還愛他,所以更不能回到他身邊,因為一件小的事情,就會讓他們再度彼此折磨。
何苦呢?既然六年多前已經有了結果,又何必再苦苦糾纏?
她的手垂下來,神情已經恢複之前的冷靜,她靜靜地望沈存希,男人的俊臉因為著急而有微微的紅暈,這麽冷的天,他裏麵穿了一件單薄的病服,外麵套了一件大衣,下麵是一條同花色的褲子,腳上穿著一雙拖鞋。
她到底還是不忍心,淡淡道:“你在這裏等下,我去拿車,送你回醫院。”
沈存希定定地瞧著她,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就是覺得她的態度轉變得很奇怪,就好像你約會遲到了,憋著一口氣準備解釋一番,對方卻渾不在意的說原諒你了。
那種感覺很不好,隱隱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失去,自己又完全摸不著頭腦。
正因為這股心慌,沈存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製止了她離開的動作,他舔了舔唇,正準備再解釋時,她已經搶先一步道:“你受了重傷,不能吹太久的風,我很快出來。”
掌心一空,沈存希抬頭望著那道逐漸遠去的倩影,明明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就是琢磨不出來。六年多的時間,有些人的性子根深蒂固,有些人也會因為身處的環境而改變。
曾經的宋依諾,他一眼就能看穿,如今的她,太深沉,有時候他看不懂她。
隻有他吻她時,將她逼到絕境,才會在她身上看到那些熟悉的反應,這些年,她到底是怎麽過的?她為什麽會說她打過電話向他求救。
沈存希發現,自己似乎遺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對於他們共同的女兒,他一直沒有觸及,那是她心裏的傷,亦是他心裏的痛,他想著不去觸及,就不會揭開她的傷疤。
可是如果這個傷疤下麵掩蓋的是潰爛成膿的腐肉,這樣放任著不管,隻會越爛越深。
不一會兒,賀雪生就開著車出來了,那輛炫藍的蘭博基尼,在路燈下散發著幽冷的光芒。車子停在他身前的馬路上,沈存希拉開門坐進去,車廂裏頓時變得擁堵起來。
賀雪生發動車子駛離,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路燈的光線照射進來,打在兩人身上晦暗不明。沈存希轉頭望著她,她心無旁鶩的開車,仿佛車裏隻有她一個人。
這種被忽視的滋味很不好受,他伸手打開電台,音樂充斥在車廂裏,很舒緩的音樂,有安定人心的作用。沈存希忽然道:“依諾,你還記得你當年是被什麽人帶走的嗎?在賀東辰帶回你之前的那兩年裏,發生了什麽事?”
賀雪生的俏臉驀地煞白,腳下一個用力,踩到了刹車上,車子緊急停在了行駛道上,兩人都因為慣性向前俯衝了一下,然後又被安全帶拉了回去。
好在此時不是車流高峰期,並不沒有產生追尾的事故,沈存希已經嚇出一身冷汗,他轉頭望著賀雪生,那一瞬間,她臉上掠過複雜的神情。
他剛開口要問,她又不動聲色的重新將車駛上路,對他的問題充耳未聞。
沈存希直覺她失蹤的那兩年一定發生過很多事,她不說,他們就無從得知。可是到底是什麽樣的事情,會將她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車子停在醫院門診大樓外麵,賀雪生道:“到了,太晚了,我不送你上去了。”
客氣而冷漠的聲音,是完全把他當成了救命恩人,抑或者是生意場上的客戶,沈存希蹙了蹙眉頭,“依諾”
“我很累,想回去休息。”賀雪生打斷他的話,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帶任何感情的望著他,沈存希所有到嘴的話都咽了回去,他點了點頭,“好,你小心開車。”
沈存希推開門下車,站在車邊,看她將車駛出醫院,他的神情多了幾分諱莫如深。他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號碼出去,接通,“嚴城,過來給我辦理出院手續,我要出院。”
一整夜被噩夢困擾,黎明時分,賀雪生從夢裏驚醒過來,她額上布滿一層細密的冷汗,呼吸很急,小口小口地喘著粗氣。
屋裏暈黃的光線打在她的側臉上,她臉色慘白。
她抓了抓頭發,打量四周,不是那個陰暗的地窖,她籲了口氣,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才剛剛五點半,外麵的天黑沉沉的,她頭重腳輕的下床,走到浴室裏。
花灑下,熱氣氤氳,她的身影有些模糊,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白得刺目,卻是那樣的髒,怎麽也洗不幹淨的髒。
一個小時後,她被浴室裏的蒸氣蒸得快虛脫,才從裏麵走出來,她在沙發上怔怔的發了一會兒呆,這才起身下樓。
剛到樓下,就看見賀東辰從門外進來,看他的穿著,還是一身正裝,西服紐扣解開,裏麵的襯衣上有些淩亂的褶皺,衣領上有一個蜜色的唇印,嘴唇破開一個口子,沁出淡淡的血絲,脖子上還有幾條抓痕。
她還從來沒有看見他這樣出現在她麵前過,身上除了清晨的露氣外,還帶著一股事後的荷爾蒙味道。
大抵沒料到她會醒得這麽早,賀東辰換鞋的動作一頓,睨向她,看到她眉目間深刻的倦意與俏臉的蒼白,他問:“又做惡夢了?”
“嗯。”賀雪生老實的點了點頭,她知道瞞不過他。
“你最近做惡夢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已經嚴重影響到你的睡眠,要不要我帶你去見見心理醫生?”
“不用了,可能是最近太勞累的原因。”
賀東辰走過來,看見她的頭發還在滴滴嗒嗒往下滴水,他皺了皺眉頭,看著她白中泛青的臉色,不忍心說她,直接去拿了幹毛巾過來。
“過來,坐這兒。”賀東辰指了指真皮沙發,賀宅內很難看到大紅色的東西,包括地毯,也不會選那樣紅的,因為賀東辰剛把賀雪生接回來,她隻要一看到紅色,就會失控的大喊大叫,還會弄傷自己。
心理醫生解釋這是創傷後遺症,他一直都知道,她心裏有傷,隻是這道傷,她從不曾讓任何人知道。
賀雪生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賀東辰坐在沙發扶手上,微微俯身,用毛巾輕輕擦拭她的頭發,他說:“我聽向南說,你拒絕了他?”
那天在石榴園外麵的湖邊,她和靳向南接吻的一幕,很和諧很美好,他以為她終於決定試著去接受新的感情。那天晚上,靳向南喝得很多,醉醺醺的和他訴苦,他才知道她拒絕了他。
賀雪生神情一頓,輕輕應了一聲,“嗯。”
“為什麽?向南很喜歡你,也很適合你。”
“哥哥,我現在不想談感情的事。”賀雪生無奈,她本就是一個活在地獄的人,又怎麽能將那個溫潤的男人拉下神壇?
“是不想談感情,還是因為沈存希,我聽說你們最近走得很近,你打算原諒他了?”賀東辰的語氣有些重,他自己也察覺了,隻是不願意雪生再和沈存希糾纏不清。
“哥哥,沈存希有個兒子,你知道嗎?”有些事情,從沈存希嘴裏說出來,她不相信,但是不代表她是一根筋的人,就非得擰死在那上麵。
賀東辰一愣,倒是見過那個孩子一麵。六年前,沈存希移民法國,他們在機場狹路相逢,當時沈存希的秘書拉著一車行李,而形容憔悴的沈存希懷裏則抱著一個孩子。
大抵是因為宋依諾的關係,他對眼前這個男人沒什麽好感,但是一個大男人抱著一個小嬰兒,那畫麵還是有著說不出的違和,所以他特意多了一眼。
小嬰兒正醒著,一雙鳳眸與沈存希極為相似,在他臉上滴溜溜的打轉,瞧得人心裏暖乎乎的。他與沈存希寒暄了幾句,就轉身走了。
後來他無意間從薄慕年身邊人那裏聽到,沈存希的那個孩子是他收養的。
“你見過了?”
“嗯。”賀雪生點頭,怎麽也沒想到沈晏白就是沈存希的孩子,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緣分?“見過幾次,昨晚才知道他是沈存希的兒子。”
“聽說是收養的。”賀東辰看出她的困惑,替她解惑。
“真的是收養的?”
“當年你已經,如果是他親生的,他沒必要對外宣稱是收養的,這麽多年以來,不也沒見過孩子的母親麽?”賀東辰道,這些年沈存希雖然在國外,但是他的根基還在國內,不可能完全沒有消息。
偶爾他會聽到一些關於沈存希的消息,他沒有再娶,一直帶著那個孩子,有時候想想,他也是個長情的人。
賀雪生沒再問,賀東辰去拿來吹風機,幫她把頭發吹幹,外麵已經大亮。立冬後,早上霧蒙蒙的,看不了太遠的地方,賀東辰回房洗澡換衣服,賀雪生則走出別墅,去外麵走走。
清冷的空氣撲麵而來,她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在院子裏走了一圈,回到客廳裏,雲姨已經準備好早餐,樓梯上響起踢踢踏踏的聲音,她抬頭望去,就見賀允兒從樓上下來。
她穿著職場通勤的職業裝,頭發盤在腦後,充滿幹練,隻是走路蹦蹦跳跳的,還帶著小女孩的活潑,看見賀雪生站在客廳裏,她笑盈盈的向她打招呼,“姐,早啊。”
賀雪生點了點頭,回了句“早”,看她這身打扮,她說:“今天開始就要去上班了?”
“是啊,姐,我是職場菜鳥,你給我指點一下,我這身穿著怎麽樣?”賀允兒在賀雪生麵前轉了一圈。
“不錯,下班後來佰匯廣場,我帶你去挑幾身冬裝。”
“好啊,逛完街我請你吃飯。”賀允兒也不拒絕。
說話間,賀東辰洗完澡換完衣服下樓來,兄妹三人一起走進餐廳,吃完早飯,三人一起出門,倒是難得如此和諧。
賀允兒前段時間特地去買了一輛大眾,家裏的車開出去都太醒目了,她不想被人定義為富二代,從而忽略了她的能力。
三輛車先後駛出賀宅,同行了一段路後,一個向左,一個直行,一個向右,向不同的方向駛去。
賀峰近日來起床都很早,他站在落地窗前,看見兄妹三人一起上車,一起開車離去的情形,他就在想,晚上,他們又會一起回來。
這裏是他們的家,是他們的避風港,他永遠不會擔心會失去他們。
管家上樓,輕輕敲開他的臥室,他快步走進去,站在賀峰身邊,聲音裏有著壓抑不住的興奮,“老爺,找到淑惠夫人了。”
賀雪生到公司,開會處理文件,一切如常,可是雲嬗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了,怔怔盯著她看了半晌,她才知道哪裏不對勁。
她臉上不像前幾日一樣會帶著淺淺的微笑,如今神情淡漠,又戴上了一層麵具,讓人瞧不出她的真實想法。
她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如果她現在因為某個人不開心,她提起那個人的名字,就是招了大忌,會惹得她更不開心。
遲疑間,身後的玻璃門被人推開,一個身穿職業裝的女人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雲嬗認識她,桐城有名的離婚律師,薄氏集團掌舵人的妻子韓美昕。
她走路像帶著風,一下子刮到了賀雪生麵前,大概走得急,她說話時還帶著喘氣。雲嬗立即轉身出去,留空間給她們。
“依諾,我昨晚打你電話,你怎麽關機呀?我今天一早上都心神不寧,差點輸了官司。”韓美昕化著精致的淡妝,不過嫻靜優雅的氣質早被她玩沒了。
賀雪生昨晚看到了未接來電,並沒有回過去,這會兒她裝傻充愣,“你給我打電話了嗎?可能是手機沒電了。”
“你是不是知道沈晏白是沈存希的兒子了?”韓美昕辯論了一早上,又急匆匆趕過來,聲音有點嘶啞,話一說完就咳嗽起來。
手邊適時遞來一杯溫開水,裏麵還加了潤喉的羅漢果,她轉過頭去,看到雲嬗,她接過,道了聲謝,依諾這女秘書還挺貼心的。
賀雪生說:“你急匆匆趕來就為這個呀?”
“對啊,這事大了天去了,你該不會誤會沈晏白是沈存希的親兒子了吧?雖然我很討厭他,也想趁機潑他髒水,但是這件事不是鬧著玩的,那是他收養的。”韓美昕一口氣說完,捧著水杯咕嚕咕嚕的往肚子裏灌水,緩解嗓子眼上的幹燥。
“我知道,他解釋過了。”賀雪生看見她額頭上沁出汗珠,可見她一路過來得多急,她抽了張紙巾遞給她,“擦擦額上的汗。”
韓美昕接過紙巾,一邊擦額上的汗水,一邊道:“昨晚聽小周周說沈晏白和她同班,我還挺詫異的,那孩子也可憐,經常被同學欺負。早上我送小周周去一還特意留意過,挺沉默寡言的一個孩子,也不知道沈存希怎麽照顧的。”
賀雪生努力忽視韓美昕的話在她心裏造成的影響,就算昨晚她誤會沈晏白是沈存希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她也討厭不起來他,更何況他還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孩子。
就像她一樣,他們都是被父母拋棄不要的孩子。
思及此,她格外揪心。
雲嬗在旁邊聽著,她們說這些的時候並沒有避忌她,原來那個漂亮的小男孩是沈存希的養子,他與雪生小姐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沈總是男人,又怎麽照顧得好孩子?”雲嬗插了句嘴。
賀雪生與韓美昕都望向她,她頓時感覺自己不該多話,她連忙道:“雪生小姐,我先出去做事了。”
等雲嬗離開後,韓美昕問她,“依諾,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你和沈存希”
“我們不可能。”賀雪生打斷她的話,不管她怎麽心疼那個孩子,對沈存希,她已經沒有信心。
韓美昕倚在辦公桌旁,垂眸看著她有些絕決的神情,“當初你出事時,我真的很恨沈存希,但是這麽多年了,他對你的情誼,我都看在眼裏。明知道等一個人已經無望,他還是無止境的等下去,這些年來,他並不好過。”
“你幹嘛突然替他說話?”
“我不是替他說話,而是為你著想,這麽多年來,你身邊也沒有出現別人,你敢說你心裏一點都沒有他?”韓美昕輕歎道,兩個相愛的人,又何苦折磨對方呢?
“美昕,小周周也很可憐,這種有爸沒媽,有媽沒爸的日子,你還要讓她過多久?”賀雪生巧妙的轉移了話題,不接韓美昕的茬。
“別把話題往我身上繞,我們現在說的是你和沈存希。”韓美昕皺了皺一字眉,不打算考慮這個問題。
賀雪生笑:“我已經活著回來了,你不要再怪他了,當年所有人都盡了力,隻是我們沒料到命運弄人,美昕,薄慕年為你做的事,我這個旁觀者看到都感動,和他在一起吧,給小周周一個完整的家。”
韓美昕的神情落寞下來,她搖了搖頭,“我和他,不是你們看見的那樣。”
“哪是那樣?”賀雪生刨根問底,到底是因為她,小周周才沒有一個完整的家,每次看見那孩子,她心裏都有種說不出的負疚。
“他心裏有一個最愛的女人,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而他和我在一起,不過是習慣。”韓美昕惆悵道,其實在依諾結婚前,他們已經貌合神離了。
依諾出事,他們之間的內部矛盾才徹底爆發,這些年她一直不提,並不代表她已經忘了。
“你和我說說,什麽樣的習慣,會在明知無望,明知不會得到回應,還要堅持下去?”
“我”韓美昕咬唇,並不想談論這個問題。
賀雪生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心髒,笑道:“美昕,承認吧,你愛他愛得發狂。”
“我哪有?”韓美昕俏臉染上一抹紅暈,神情有種被看穿的窘迫,她笑著拍開賀雪生的手,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看時間到了午飯時間,兩人一起出去吃飯。
薄慕年聽說沈存希出院了,他匆匆趕到沈氏,果然看到男人一身西裝筆挺的坐在辦公桌後,看到他推門進來,他抬起頭來,“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你還要不要命?”薄慕年怒氣衝衝的質問道,他傷得那麽重,剛撿回一條小命就瞎折騰,這些公事放幾天會死嗎?
男人臉色沉鬱,沒有搭理薄慕年的話,他顧左右而言他,“你來得正好,宋氏那邊有動作了。”
“我不管他有什麽動作,你是病人,該在醫院裏養傷,現在,馬上,立即給我回醫院去。”薄慕年俊臉沉了下來,他們朋友一場,他看不得他這樣折磨自己。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沈存希無奈的歎氣,這幾個朋友裏,私交最好的要數他和薄慕年,他比他年長一歲,總是把他當弟弟一樣照顧。
“你自己回去,還是我綁你回去?”
瞧他來真的,沈存希無可奈何道:“老大,我不是三歲小孩,我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薄慕年靜靜地打量他,若是平常,他未必會這樣任性,他這樣反常,除非有例外,“宋依諾又去折騰你了?”
沈存希神色黯然,垂眸盯著幹淨的4紙上,筆尖停留得太久,已經變成一個小墨點,他說:“不關她的事,就是待在醫院太無聊了,尤其是消毒水的味道太難聞。”
“看來真的和她有關,我去捉她過來陪著你,怎麽著你這傷也是為她受的,就算是基於道義,她也應該對你負責。”薄慕年說完,轉身就走。
瞧那架勢,是真的要去將宋依諾捉過來,沈存希連忙叫住他,“她忙,你別打擾她。”
薄慕年爆了一句粗,看到沈存希那副儼然二十四孝老公的模樣,忍不住道:“你就縱著她,哪天她被別人拐走了,有你哭的時候。”
“你不也一樣?”沈存希一句話,就讓薄慕年消了火,想到自家那位,也是有口難言。最近他們都很忙,他在桐城的時候,她出差,他出差的時候,她回桐城,像是有意避開他似的。
對這種情況,他已經見怪不怪,隻是耐著性子放任她,可有時候耐性也會耗盡,到那時,他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麽事來。
兩人相視一眼,皆是唏噓不已。
薄慕年走回來,半坐在沉黑的辦公桌上,看著他西裝挺括的模樣,他說:“不是讓你趁著受傷搞定她麽?怎麽還被逼得回來拿工作折磨自己?”
“她知道沈晏白的存在了。”
“知道就知道,小白也不是你親生的,你怕個球啊?”欲求不滿的男人,最近爆粗的頻率越來越高,不會讓人覺得粗俗,反倒有種粗暴的禁欲氣息。
沈存希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老大最後很狂躁,到底有多久沒吃上肉了,躁成這樣?“我解釋了,她聽了,然後沒有下文了。”
“沒有下文是幾個意思?不相信你?”
“說不上來,好像信了,又好像沒信。”沈存希苦惱道。
“你給我打謎語啊,不確定就去問,不要曖昧不明,當年你們就是這樣錯過的,難道還要再重演一次?小四,人生沒有幾個七年可等,一轉眼,我們都老了。”薄慕年語重心長道。
這些年,他一直不放過韓美昕,管她怎麽鬧怎麽折騰,他就是不放手,因為他知道,隻要他一放手,他們之間就再也不可能了。
當年,小四若對自己再狠心一點,一閉眼找個女人結婚,而不是執意固步自封,或許現在也沒有他和宋依諾之間的糾葛。
有些人,就是命中注定了要在一起。
“她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信息。”
薄慕年恨鐵不成鋼,簡單粗暴道:“我去抓她來,你們好好談談,要再不行,直接床上搞定她,女人做著做著就有感情了。”
“”
薄慕年說行動就行動,沈存希阻止不了,隻得看著他揚長而去。
薄慕年找到賀雪生的公司,她正在開會,薄慕年直接走進去,二話不說,拽著站在主席台上講話的女人就往會議室外走。
眾人全都愣住了,雲嬗反應敏捷,在電梯間攔住了薄慕年去路,“薄總,放開賀總。”
薄慕年神色冷沉,長年居於高位,渾身散發著淩厲的氣勢,不怒自威。雲嬗心底有些打鼓,卻不服輸的瞪著他,大有他不放手,她就要出手的氣勢。
薄慕年冷冷一笑,譏誚道:“不過是找你們賀總敘敘舊,就這樣兵臨城下,未免太不上台麵?”
賀雪生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她朝雲嬗使了個眼色,雲嬗退開,正好電梯雙門打開,薄慕年攥著賀雪生的手腕,將她拽進電梯。
電梯門剛一合上,他就放了手,雙手自然的插回褲袋裏,也不理她。
賀雪生揉了揉泛紅的手腕,看著男人頎長的背影,剛才她還和美昕說到他,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你要帶我去哪裏?”
“到了你就知道了。”薄慕年沒和她廢話,他的性格也做不出來拉皮條的事,有什麽矛盾,他們自己解決,他隻負責把人帶過去。
賀雪生沒有再問,雖然與薄慕年接觸得不多,但是她也知道他的性格,他不想說的話,她問他也不會說。
電梯直到負一樓,薄慕年的巴博斯就停在過道上,霸氣側漏的,一點也不管來往車輛會不會擦撞到他的車,他的停車技術,簡直讓她膜拜。
巴博斯後麵停了一長排的車,因為是地下停車場,沒有人挨喇叭,但是都麵露不耐之色,還有人用著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語氣,說:“開巴博斯有什麽了不起,還停在路中央擋別人的道,有沒有素質?”
賀雪生沒有坐進副駕駛座,有一種說法,男人結婚後,副駕駛座是屬於他的妻子的,她拉開後座坐進去。
薄慕年看了她一眼,坐進車裏,發動車子駛離。
半個多小時的路程,車子停在沈氏大廈外麵,薄慕年徑直下車,目光深沉的瞥向停在公司門口的黑色奧迪,這輛車一直跟著他們,看樣子,是賀雪生的私人保鏢。
之前沒有見過賀雪生時,他曾聽到傳言,賀東辰將賀雪生保護得很好,不允許任何報刊雜誌刊登她的照片,一旦發現,立即被公關。
這兩年來,佰匯廣場在商圈裏名聲大噪,他從未見過賀雪生出現在公眾場合,賀東辰將她保護得滴水不漏。甚至有傳言說賀東辰是二十四孝哥哥,每天接送賀雪生上下班,雷打不動,有時候遇到開會時間超過預計,他會讓整個會議室的高層等著,他先去接送妹妹回家,才回來接著開會。
如此緊迫盯人的方式,倒不像是哥哥,更像是丈夫。
隻是兩人一直沒有傳來更多的曖昧,而賀東辰的接送也止於去年冬天,後來換成了這批保鏢。他一直想不通,賀東辰花這麽大人力財力保護賀雪生是為什麽,在桐城難道還怕出現意外?
賀雪生下車,上車的時候,她已經猜到薄慕年要帶她去哪裏了,隻是沒想到他會帶她來沈氏。瞧他盯著外麵馬路邊,她說:“那是我的保鏢。”
薄慕年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抬步邁進大廈。
賀雪生跟著走進去,沈氏她來過一次,前台認識她,恭敬的喚她“沈太”,想來上麵的人已經打了招呼,她才會改口。
進了電梯,薄慕年修長的手指摁了下樓層數字,賀雪生蹙了蹙眉頭,問道:“沈存希出院了?”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薄慕年薄唇微勾,是輕嘲的語氣。
“”賀雪生瞧了他一眼,美昕因為她討厭沈存希,那麽薄慕年討厭她,肯定是因為沈存希。這一對夫妻,偏偏有他們這樣的朋友,也真難為他們了。
電梯上行,和薄慕年這樣的上位者同在一個密閉的空間,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都會讓她感到局促。薄慕年不多話,除非必要,一般不像畢雲濤那個逗比一樣多話。
直到現在,她都還記得,她和沈存希結婚前那次聚會,畢雲濤提議真心話大冒險,他接連逼問美昕愛不愛他,那個時候,他是被愛所困的正常男人。
而此刻,到底多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
胡思亂想間,電梯到了頂層,偌大的辦公區,比她的辦公樓層氣派了不知道多少倍。這是她第二次踏入這裏,沈氏的職員基本已經認識了她,她一路走過去,大家都會尊敬的喊一聲“沈太”。
賀雪生有意想解釋,可是聽到此起彼伏的“沈太”,她知道是徒勞,也就隨他們去了。
來到辦公室外麵,薄慕年推開門,那一瞬間,她心裏忐忑起來。原以為不會這麽快再相見,卻不料隻是隔了一個夜晚,還是被薄慕年這樣“請”來的。
薄慕年站在門邊,看見辦公桌後的男人抬起頭來,看到賀雪生時,他鳳眸裏騰起了亮光,他在心裏鄙視了他一番,開腔:“人我給你帶來了,我先走了。”
說完,也不管這兩個人尷不尷尬,直接轉身走人。
腳步聲漸行漸遠,最終聽不見。賀雪生在門口站了幾秒鍾,然後抬步走了進去,看他西裝筆挺的坐在那裏,鳳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她說:“傷還沒好,為什麽出院?”
他傷得最重的地方是尾椎骨,若是不好好料理,會留下後遺症。
沈存希站起來,大概是坐得太久,後腰泛酸,他的動作滯了一下,然後一雙手伸過來,扶住了他的手臂,他心中悸動不已。
忍不住低眉看她,卻隻看到她溫涼的側臉,耳邊傳來她溫溫靜靜的聲音,“是不是難受?要不要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
“沒事,可能坐久了,扶我去沙發那邊躺躺就好。”沈存希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他不是胡鬧,也不是和宋依諾賭氣,這傷在要命的地方,他還不想下半輩子都半身不遂。
賀雪生扶著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真皮沙發旁坐下,他半趴在沙發上,不敢再讓尾椎骨受力。
她瞧著他確實難受,問他,“藥帶了嗎?”
“午飯後吃過,後腰有點酸疼,你幫我按按。”說話的時候,沈存希自然的往裏麵挪了挪,空出地方讓她坐下。
賀雪生在他身邊坐下,他受傷以來,她真的一次都沒有照顧過他,此刻掀開衣服,看到他後腰上那一團深刻的青紫,離他被轉盤砸傷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顏色淺了許多,但依然觸目驚心,可見他當時傷得有多重。
他西褲邊緣貼著很大一塊紗布,她知道是手術時的切口,她沒敢深瞧,微微泛涼的手指輕輕按上去,聽到他倒抽口氣的聲音,力量立即消失。
“怎麽了,我按痛你了嗎?”
耳邊傳來她緊張的詢問,沈存希心裏無比受用,她應該已經聽進去他的解釋了吧?否則她怎麽會乖乖跟薄慕年過來,又這麽聽話。
看來之前他是瞎擔心了。
“沒有,很舒服,繼續,不要怕弄痛我。”沈存希心裏很滿足,受傷以來,他每天都渴望她能去醫院照顧他,但是他知道她工作忙,也舍不得她勞累。
早知道他會這麽想她,他應該早讓她來。
賀雪生輕柔的按摩,盡量避免碰到他的傷口。
兩人都沒說話,辦公室裏安靜極了,靜到兩人輕微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沈存希閉上眼睛,享受著她的服務,他說:“晚上一起吃飯好嗎?”
“我答應了爸爸,晚上要回去陪他吃飯。”賀雪生說,這意思就是拒絕了他共進晚餐的提議。
沈存希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和賀家是怎麽回事?賀叔叔怎麽會收你做義女?”他其實是在旁敲側擊當年發生的事。
賀雪生一邊給他按摩,一邊道:“可能是緣分吧。”
這樣的回答並不能讓沈存希滿意,對於當年的事,依諾不肯多說,他隻能通過另一種途徑去調查。依諾當年被誰帶走,又經曆了什麽,隻要找到那個帶走她的人,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其實,他並不願意這樣做,他希望能從依諾口中得知這一切。但是到目前為上,她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