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老婆孩子熱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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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嬗詫異地望著她,完全沒想到她要去那個地方,她邊跟在她後麵,邊問道:“雪生小姐,那個地方不是不存在嗎?為什麽你還要去?”
賀雪生停下來,悵然地望著暮藹沉沉的天邊,她在這裏坐了一下午,凍得快麻木了。腦海裏反複響起的都是沈存希充滿戾氣的質問,他說她自己都不確定自己的記憶是不是真的,又如何讓他相信?
她知道不管別人怎麽調查,她不親自去一趟,就無法證明哪些記憶是真,哪些記憶是假,“我想去看看,也許我能找到些蛛絲螞跡。”
雲嬗望著她,隻覺得奇怪,可既然她要去,她也攔不住,索性點頭道:“好,我陪你去。”
賀雪生沒有拒絕,在這種情況下,哥哥是不會允許她獨自離開桐城的,而她,也不敢拿自己的安危做賭注。她繼續往前走,快到路邊時,她看到一道頎長的身影站在那裏。
她腳步一頓,隨即麵無表情地走過去,對那道身影視而不見。
沈存希一下午就陪著她發呆,她在公園裏坐了多久,他就在這裏站了多久,看見她目不斜視的走過來,他心中發苦,嘴唇嚅動了一下,她卻已經與他擦肩而過。
沈存希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依諾,你聽我說”
賀雪生轉過身來,看著他的目光十分冷漠,隨即視線下移,落在他的手背上,冷冷道:“放手!”
“依諾”沈存希想說什麽,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出口,他緩緩鬆了力道,賀雪生抽走了手,彎腰坐進車裏。
雲嬗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跟著坐上車,車隊駛離,他就站在路邊默默注視著,心裏後悔不迭。他早已經過了衝動的年紀,為什麽還那麽衝動的胡說八道?
賀雪生盯著前方,車子從他身邊駛離,逐漸遠去,克製了一下午的眼淚,終究還是隱忍不住滾落下來。
回到賀宅,賀雪生吹了一下午的冷風,晚上就發起高燒來,最近她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這次病情來勢洶洶,讓她根本抵擋不住。
到半夜,她燒得說起胡話來,反反複複呢喃著,“媽媽,我疼,媽媽,我疼”
雲嬗最先發現她發燒了,她本來打電話給她,說機票已經定好了,結果聽到她嗓音不對勁,等她趕來賀宅時,她已經燒糊塗了。
賀宅的人都被鬧了起來,賀峰披著外套來到女兒房間,看見她燒得通紅的臉蛋,嘴裏一直喊著媽媽,他就潸然淚下,對這個女兒,他虧欠得太多太多。
他將她抱在懷裏,一遍遍道:“雪生,爸爸在這裏,爸爸陪著你,燒很快就退了。”
賀東辰穿著家居服站在床邊,看醫生給她輸液退燒,他急得質問雲嬗,“到底怎麽回事?好端端的,雪生怎麽病成這樣了?”
近來雲嬗看見賀東辰越發別扭,若不是她遵守承諾,她早就離開桐城了,此刻瞧著男人聲色俱厲的模樣,她心裏也有些委屈,她道:“雪生小姐下午在中央公園坐了一下午,應該是吹了風。”
“你讓她在冷風裏坐一下午,你是死人嗎?不知道勸她回來?”隻要事關賀雪生,賀東辰根本冷靜不下來,以前雲嬗還以為賀東辰這樣是因為愛慕賀雪生,如今才知道,他們是親兄妹。
對這個妹妹,他心裏亦有愧疚。
雲嬗抿著唇,“雪生小姐的脾氣您不是不知道,我勸就有用,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你!”賀東辰劍眉攢起,氣得呼呼的出大氣。她剛才稱呼他什麽,“您”?
賀峰見他亂發脾氣,他斥道:“東辰,不要亂發脾氣,雪生這裏沒事,我陪著就好,你們都回去休息。”
賀東辰皺眉,“爸,您去休息,我陪著雪生。”
“別和我爭,雪生從小到大,哪次病了我陪在身邊的,我能為她做的事已經很少很少了,不要剝奪我作為父親的權力。”賀峰搖了搖頭,女兒病成這樣,他哪能安心回去睡覺。
賀東辰在床邊坐下,看著不停胡言亂言的賀雪生,他心疼道:“我不困,我在這裏看著她。”
賀峰唬著臉,“都叫你別和我爭了,快去睡覺,別在這裏汙染空氣。”
“”賀東辰又坐了一會兒,禁不住賀峰再三催促,他才起身往外走。經過雲嬗身邊時,他還餘怒未消,冷聲道:“打算杵在這裏當門神?”
雲嬗:“”
賀東辰回頭看向內室,賀峰的全部心神都在雪生身上,他伸手攥著雲嬗的手,將她往外拽去。雲嬗掙紮不開,又不敢鬧出大動靜,被長輩知曉,隻得被迫跟著他走出房間。
走廊裏燈光明亮,見左右沒人,雲嬗才大著膽子道:“大少爺,你放開我。”
“放開你好讓你跑?”賀東辰目光犀利地盯著她,這丫頭就跟魚一樣,一不留神就讓她給溜了,好不容易將她抓住,他不抓緊一點,下一次要抓住她,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雲嬗向來不是弱不禁風的女人,見賀東辰不鬆手,還把她往他房間的方向拽。她一時急起來,一個擒拿手,身子下沉,手上一個巧勁,賀東辰就被她摔了出去。
賀東辰沒有抵防,她竟把軍校裏的擒拿手與過肩摔用在他身上,直接被她摔過肩去,沉沉地砸在地板上,樓道裏傳來一聲悶響。
雲嬗摔了人,她也有些傻眼,剛才的行為幾乎是下意識的,並沒有想過會偷襲成功。這會兒看見賀東辰眥牙裂嘴的躺在地板上,她嚇得不輕,直接反應是逃。
賀東辰渾身的骨頭都摔移了位,他退伍這麽多年來,還從來沒被人過肩摔過,他也有些懵,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從地上一躍而起,然後看見那個膽敢摔他的小女人,像頭小鹿一樣,旋風般逃離。
他俊臉黑如鍋底,揉了揉摔疼的肩膀,眼底掠過一抹狠意,雲嬗,你別讓我抓住,否則我要你好看!哎喲,疼死他了。
雲嬗闖了大禍,逃得飛快,跑出別墅,坐進車裏,發動車子一直開出幾十公裏之外,見賀東辰沒有追上來,她才鬆了口氣。
這才發現握著方向盤的手在發抖,賀東辰這男人別看他人模狗樣的,實際就是個睚眥必報的偽君子,她今天把他過肩摔了,來日他一定會加陪還給她。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心裏有種莫名的悲憤,她居然把他給摔出去了。
天快亮時,賀雪生的燒退下來,總算睡得安穩了。賀峰年紀大了,熬了一夜,鬢邊的白發明顯又多了些,他疲憊地走出臥室,讓雲姨進去給她換身衣服,以免汗濕的衣服穿在身上會難受。
雲姨心疼賀雪生,她看著賀峰,鼓起勇氣道:“老爺,雪生小姐喊了一晚上的媽媽,要不要”
她話未說完,就被賀峰打斷,“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不要和她亂說。”
雲姨點了點頭,轉身進去給賀雪生換衣服。
賀雪生再度醒來時,她渾身都不舒服,身體像是被大卡車碾壓而過,幾乎快散架了一般。她拿掉頭上的毛巾,撐身坐起來,看著眼前熟悉的擺設,她閉了閉眼睛。
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她拿過來接通,雲嬗提醒她,“雪生小姐,你燒退了嗎?”
賀雪生摸了摸額頭的溫度,她出口的聲音卻是沙啞的,“嗯,退了。”
“我買了今天下午兩點飛往市的機票,你看是要取消,還是”雲嬗昨晚摔了賀東辰,一直提心吊膽的,生怕他殺上門來找她算賬。
這會兒她倒希望能和賀雪生暫時遠離桐城,最起碼得等賀東辰氣消了。
“不用取消,一會兒你來賀宅接我。”賀雪生打斷她的話,有些事情宜早不宜遲,否則她怕自己鼓起的勇氣又消失了。
沒有人逃離了牢籠,還願意回去觀瞻曾經囚禁過自己的牢籠的。
雲嬗現在怕去賀宅,她吱唔道:“雪生小姐,我早上還有點私事要辦,要不我在機場等你?”
“也好。”賀雪生點了點頭,她掛了電話,掀開被子,無力地走向浴室。她這個情況,其實不宜出遠門,但是她已經顧不得了,桐城讓她窒息的想逃。
賀雪生換了衣服,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將證件放進小行李箱裏,然後拉著行李箱下樓。賀峰在樓下看報紙,聽到聲響,他抬起頭來,看見賀雪生擰著行李箱下樓來,他摘下老花眼鏡,疑惑道:“雪生,你這是要去哪裏?”
“之前決定的要去出差,過兩天就回。”賀雪生將行李箱擱在門邊,然後走進客廳。
賀峰擰眉,“你剛退了燒,不能改天再出差嗎?”
“爸爸,我沒事。”賀雪生心裏感動,她走到賀峰身邊坐下,“昨晚我迷迷糊糊的,看見您陪著我,爸爸,謝謝您,隻是以後不要再熬夜陪著我了。”
“是爸爸不中用嘍。”賀峰自嘲一句。
“我才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心疼爸爸為我熬夜,傷了身體。”賀雪生撒嬌似的抱著他的胳膊,他陪著她,她不知道有多開心。
賀峰眉目間染了笑,“就知道哄我。”
隨即看到她臉色還很蒼白,他心疼道:“怎麽把自己搞得這麽累,雪生,能放手讓下麵的人去做,就讓他們去做,要學會給自己減壓。”
“嗯,爸爸,我知道了。”賀雪生溫順的點了點頭。
雲姨端了血燕出來,賀雪生燒了一整晚,虛耗元氣,所以一早她就把血燕清洗好燉上,給她補補身體。看她最近身體的狀況越來越不好,三天兩頭的生病,瞧著就心疼。
如今她倒是慶幸雲嬗當初去讀了軍校,至少她身體很好,幾乎連傷風感冒都很難得。
賀雪生謝過雲姨,然後一勺勺的喝完血燕,又陪賀峰說了會兒話,門外保鏢進來催促她該出發去機場了。她站起來,雲姨把大衣與手套給她拿過來,她穿上大衣,戴上鹿皮手套,抱了抱賀峰,道:“爸爸,我過兩天就會,您好好保重身體。”
賀峰送她出門,寒風從四麵八方湧來,無孔不入。她站在台階上,對賀峰道:“爸爸,外麵冷,您別送了,進去吧。”
賀峰瞧著女兒,白色的大衣襯得她膚白如雪,他想起昨晚她嘴裏不停念叨的話,他心裏明白,她一直沒有問起她生母的事,是不願惹他不開心。
這孩子有時候體貼得讓人心疼。
他握住女兒的手,寬厚的手掌包裹著她的手背,他道:“雪生,等你回來,我帶你去看看你媽媽吧。”
縱然他恨淑惠的心狠,可女兒一聲聲摧人心肝的呼喚,卻教他無法再自私下去。她總該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那麽下次她再喊“媽媽、我疼”的時候,他可以把她的母親找來陪著她。
賀雪生渾身一震,她怔怔地望著賀峰,一直沒問起,不是不問,而是怕問了傷心,她垂下眸,點了點頭,“好。”
“去吧。”賀峰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後放開她的手。
賀雪生轉身朝座駕走去,保鏢拎著她的行李箱跟在後麵,車隊駛出賀宅。賀峰站在台階上目送車隊駛離,良久,他悵然的歎了一聲。
一行人到達機場,賀雪生戴上墨鏡下車,雲嬗接過行李,與她一起走進登機口,過了安檢,直接登機,兩點整準時起飛,飛機直入雲霄。
起飛半個小時後,連默收到消息,“你說她去了市?”
“是,兩點的飛機,飛機已經起飛了。”助理回道。
連默騰一聲站起來,他雙手撐著辦公桌,宋依諾會去市是他始料未及的,當現實與他架建的世界相衝突時,她會怎樣?
“廢物!”連默心裏不安,連帶的怒氣衝衝,他一把將桌上的東西掃落在地,“我不是讓你們盯著她嗎?她去市的消息為什麽沒有提前知道?”
“我們也不知道,好像是突然決定的。”助理惴惴不安地站在那裏,生怕下次被摔碎的東西是自己的腦袋。
連默氣得不輕,他狂躁地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喉嚨口像添了火舌一樣,燒得他坐立難安。她會去市,一定是懷疑了什麽。
他走到落地窗前,雙手叉腰,好在他的催眠有一部分是建立在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上。但願,但願她什麽也不會發現。
“派人盯著她,我要清楚她在市的一舉一動。”
“是,我馬上派人去辦。”助理匆匆轉身離開,逃也似的逃離這個滿是低氣壓的地方。
兩個半小時後,飛機降落地市機場,這邊很冷很冷,下了飛機,走出機場,也不知道雲嬗從哪裏弄來了一輛吉普車,司機是她的師兄,很風趣的男人。
“雲師妹,好多年沒見,出落得越發亭亭如玉了,回頭讓那些兔崽子看見,都要流口水了。”一見麵,她師兄就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雲嬗難為情道:“我是來辦事的,知道你休假,就叨擾你幾天,讓你給我們當當免費的車夫與保鏢。你可不許叫著那群狼,否則我跟你沒完。”
兩師兄妹打趣了一番,雲嬗向他介紹,“師兄,這位是我的雇主賀雪生,雪生小姐,這位是我的師兄許淵。”
“許師兄,你好。”賀雪生摘下墨鏡,笑盈盈地朝許淵伸出手去。
許淵連忙與她握了握手,“賀小姐,你好,快上車,這北國的天氣一到冬天就凍得受不了,待外麵一陣兒,都能凍成冰棍兒。”
賀雪生點了點頭,“這幾天有勞你了。”
“客氣什麽,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快上車。”許淵豪爽道。
賀雪生坐進後座,雲嬗則坐在副駕駛座。車裏開了空調,不像外麵那樣冷,車子駛出機場,往城郊高速公路駛去。
雪花撲麵而來,滿眼都是銀雪的世界。
許淵一邊開車一邊和雲嬗聊天,他性格爽朗,雲嬗在他麵前話也挺多,不會刻意拘著,“你們這次要在市待幾天?”
“三到五天吧,怎麽?怕我們打擾你約會?”雲嬗調侃道。
“哪能啊?我還指望著你給我介紹個江南美人,讓我也有老婆孩子熱炕頭啊。”許淵風趣道。
“你還嫌沒有老婆孩子熱炕頭?我年前可聽說了,政委親自給你說親,你不答應,掃了政委的麵子,他生氣的放話,再也不幫你參謀了。”雲嬗笑盈盈道。
許淵撓了撓頭,掃了一眼後視鏡,看到後麵有一輛車一直跟著他們,他剛才就注意到了,他說:“雲師妹,你看看後麵是不是你們的人,不是我們把他們甩掉,跟了一路了。”
雲嬗看向後視鏡,果然看見後麵有一輛大眾不緊不慢的跟著,她回頭看了賀雪生一眼,道:“雪生小姐,我們好像被盯上了,要不要甩開他們?”
“甩開他們。”賀雪生皺緊眉頭,她們剛到市就被人跟上了,這是誰的人馬?
雲嬗朝許淵點了點頭,許淵讓她們係上安全帶,一時熱血沸騰,激動道:“炫車技的時候到了。”
雲嬗一聽他這話臉色就發白,連忙提醒賀雪生坐穩,下一秒,吉普車已經像一匹野馬狂奔出去,轉眼就在幾十米開外。
等他們終於把跟蹤的人甩開後,雲嬗與賀雪生已經嚇白了臉,賀雪生早上剛退了燒,又高空飛行了兩個多小時,這會兒再加上受了驚嚇,她胃裏一陣翻攪,她死死握住車門把,臉色發白,道:“許師兄,停車。”
雲嬗回過頭去,看她臉色不對勁,連忙讓許淵停車。
車剛停穩,賀雪生推開車門跳下去,撐著大樹吐得翻天覆地,雲嬗抽了紙巾站在她身邊,一邊給她拍背,一邊道:“雪生小姐,你還好嗎?”
賀雪生吐完後,心裏才覺得舒服一點,她接過紙巾擦了擦嘴,氣若遊絲道:“我沒事,別擔心。”
車外很冷,站一會兒就冷得全身都凍木了,回到車裏,賀雪生靠在椅背上昏昏沉沉的睡去。許淵看見她這樣,心裏有些歉疚,他尷尬的撓了撓頭,“她怎麽樣了?”
“她昨晚發高燒,今天又坐了兩個半小時飛機,再被你這一嚇,估計情況不太好。”雲嬗憂心忡忡道,都怪她,她闖了大禍,不敢麵對賀東辰,才沒有勸賀雪生。
這要是出了事,回去了,賀東辰還不得把她的皮給扒了。
許淵聞言,心裏更愧疚了,“我不知道”
“不關你的事,開車吧,到了酒店,休息一晚可能就沒事了。”雲嬗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到了酒店,賀雪生整個人都有些虛浮,雲嬗拿證件去辦理了入住手續,她們這次出來沒帶保鏢,所以預訂的是套房,她可以貼身保護她。
辦理好了入住手續,許淵送他們上去,賀雪生精神不濟,回臥室裏去休息。許淵與雲嬗在客廳裏說話,“她這情況像是水土不服啊,要不要送去醫院看看。”
雲嬗心裏也很擔心,她說:“等她睡一覺再看看。”
許淵也沒再說什麽,兩人聊著軍校裏的事情,不知不覺,外麵天色已晚。雲嬗起身去臥室,來到床邊,她伸手拭了拭她的溫度,沒有發燒,她才放心下來。
她轉身,正準備出去,就聽見她低聲夢囈,“不要走開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雲嬗心裏一驚,她轉過身去,透過窗外銀雪反襯的微光,她看見賀雪生蛾眉緊蹙,不知道被什麽困擾著,神情十分痛苦。
她走過去,伸手推了推她,“雪生小姐,你醒醒,你在做噩夢。”
賀雪生夢見自己衣衫襤褸的被囚禁在地下室,戴著麵具的男人拿著鞭子,一鞭鞭抽打在她身上,每一下都讓她痛徹心扉。
精神與**的雙重折磨,隻是想讓她屈服,想讓她去主動取悅他。她不肯,就會換來更凶猛的鞭打。
不管她怎麽掙紮反抗,都逃不掉,每次逃到一半,都會被抓回去,然後被折磨得死去活來。
她陷在這樣的夢境裏,逃無可逃,滿心都是絕望。
雲嬗見她沒反應,她又推了推,“雪生小姐,你醒醒,雪生小姐?”
她陷得太深,除了發抖,還在說胡話,雲嬗叫不醒她,急得滿頭大汗,許淵在外麵聽到她焦急的呼喊聲,他起身走進來,看見賀雪生一直在夢囈,他道:“她在夢境裏,如果強行讓她醒來,可能會對造成一定的傷害,就像強行把一個夢遊的人叫醒一樣,你手機裏有沒有那種能安定人心的輕音樂,給她放音樂。”
雲嬗拿出手機,點出播放器,選了一首音樂播放,鋼琴曲盤旋在臥室裏,賀雪生的囈語聲逐漸低下去,神態也恢複如常。
雲嬗見狀,悄悄的鬆了口氣。
直到她再度平穩的睡去,兩人才退出臥室,雲嬗道:“許師兄,謝謝你,要不是你在這裏,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雲嬗,你是關心則亂。她是那人的妹妹?”許淵剛才就想問了,又怕觸到她心裏的隱秘,才沒有問。
雲嬗垂下眸,點了點頭,“是。”
許淵望著她,他的五官粗獷,劍眉如刀刻般淩厲,整個張都透著粗獷的男人味兒,他鍾情於雲嬗,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這次她來市,幾年沒有休過假的他,拚了命爭取了休假。
他一直知道她心裏有個人,那個男人在她心裏生了根,沒人可超越,“那件事他知道了嗎?”
雲嬗倏地抬頭望著他,臉上掠過一抹驚慌,她道:“許師兄,那件事已經成為永久的秘密,你答應過我,不會對任何人提起,也不會再問我。”
許淵抿緊薄唇,“你為他付出了什麽,他應該知道,這難道不是你回去桐城的初衷嗎?”
雲嬗狼狽地轉過身去,聲音多了幾分淩厲,“許師兄,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累了,你回去吧。”
許淵看著她的背影,眼中有心疼,最終還是轉身離去。
門在身後被關上,雲嬗緩緩蹲下去,她的手死死的按住小腹,額上冷汗涔涔。除了許淵,沒人知道,她這裏,曾孕育過一個孩子。
賀雪生這一覺一直睡到晚上八點多才醒,她從臥室裏出來,整個人都有些虛脫。來到這個地方,她就開始做噩夢,以前不甚清晰的畫麵,逐漸變得清晰。
除了那個對她施暴的男人,她始終聽不清他的聲音,也看不清他的模樣。
走進客廳,她看見雲嬗窩在沙發上,大概是聽到她的腳步聲,她猛地坐起來,警覺性十分高,“雪生小姐,你醒了。”
賀雪生點了點頭,她來到沙發旁坐下,她的臉色很不好,麵部浮腫,唇邊因為上火長了些小痘痘,像急火衝入肺部,因焦慮與水土不服產生的種種不適。
雲嬗起身去給她倒了杯溫開水遞給她,“你看起來很不好,要不要我陪你去趟醫院?”
“不用了,我有點餓,我們下去吃點東西吧。”賀雪生搖了搖頭。
“也好。”雲嬗點了點頭,她起身去給她拿羽絨服,這邊的天氣很冷,穿大衣會凍成冰棍兒。穿好衣服,戴上手套,她們才出去覓食。
剛打開門,就見許淵站在門外,他手裏拎著外賣,手正舉著,看見她們站在門口,他道:“你們要出去?”
“雪生小姐餓了,我帶她去吃點東西。”雲嬗看見許淵,心裏還有些不自在。
許淵側身進來,他道:“外麵冰天雪地的,這個點也沒有什麽吃食了,我帶了外賣過來,我拿進廚房裏熱熱,你們將就著吃點,賀小姐身體不好,就別出去受寒了。”
雲嬗心知他說得有理,兩人回到客廳,屋裏有暖氣,比外麵舒服許多。賀雪生摘了手套,脫下大衣,看許淵一個大男人在廚房裏忙碌著,她有些不好意思,“許師兄,我來幫你吧。”
雲嬗連忙站起身來,道:“雪生小姐,你坐著歇會兒,還是我去吧。”
說罷,她走進廚房要幫許淵的忙,許淵不肯,讓她邊上待著,然後把外賣放進盤子裏,一樣一樣的放進微波爐裏熱著。
兩人站在廚房裏相顧無言,許久,許淵道:“雲嬗,你是個有主見的人,你的事,以後我不會再過問了。”
“謝謝。”雲嬗輕聲道。
許淵外表看起來雖然粗獷,但是內心其實很體貼的,知道賀雪生身體不好,他買的是清淡的魚片粥,據說是個地道的廣東人在這裏開的粥店,他家的粥遠近聞名。
熱好了飯菜,雲嬗端出來放在茶幾上,三人坐在一起吃晚飯,氣氛沉默得有些尷尬,賀雪生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感覺得到他們倆之間的氣氛,沒有下午見麵是和諧了。
“賀小姐,你們明天打算去哪裏?”許淵打破沉默問道。
“去洛水鎮。”
“那你們今晚早點睡,洛水鎮地處偏僻,要開許久的車,你們要養足精神。”許淵說完,看向雲嬗,道:“洛水鎮是兩國的邊界,地處極寒之地,你們穿這點衣服怕是禦不了寒,明天早上我給你們帶兩件棉大衣過來。來了市,就別想著要風度不要溫度。”
一句話說得兩人都紅了臉。
吃完飯,許淵很自覺的離開了,他沒問賀雪生去洛水鎮幹什麽,她們千裏迢迢來,又去那樣貧脊的地方,肯定不是為了遊山玩水的。
賀雪生洗了澡出來,下午睡得太多,一時睡不著。她拿出手機,才發現自己上了飛機後,手機就一直關機,沒有開過。
她盯著手機,手指按在開機鍵上,終究沒有按下去,她將手機放回床頭櫃上,然後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發呆。
耳邊傳來敲門聲,她微微撐起身體,看見雲嬗推門進來,“雪生小姐,你還沒睡?”
“嗯,你也還沒睡?”賀雪生坐起來,往旁邊移了移,讓她坐到床上去。
雲嬗倒也沒有推辭,她掀開被子坐在她旁邊,感歎道:“還是桐城好,溫度適宜,再冷也不會冷成這樣,人都快要凍僵了。”
賀雪生莞爾,像是想起什麽,她臉上的笑意斂住,她道:“我曾在這裏生活了兩年,確切的說,是被囚禁了兩年。”
雲嬗偏頭望著她,她的話讓她格外心疼,她道:“雪生小姐,你堅持親自過來,你想找什麽?”
“找回缺失的記憶,最近我一直噩夢纏身,我分不清哪些東西是真的,哪些東西是假的,隻有來到這裏,我才能確定。”或許她真的很傻,才會因為沈存希一句不信任的話,就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證實。
可她到底想證實些什麽?
“秦醫生幫不了你嗎?”
“我不知道。”賀雪生搖了搖頭,秦知禮在心理治療方麵確實非常專業,可是她的進度太慢了,她無法讓她分辯她記憶的真假。
“警察斷案,都會說如果陷入絕境,就回到事發之地,重新查找證據。如今的我,可能已經陷入絕境了,所以我要理清眼前這團迷蒙,我才知道我該何去何從。”
雲嬗怔怔地望著她,隻有心理強大的人,才敢回到曾經被囚禁過的地方,賀雪生比她想象中更堅強,“其實我想不明白一件事,他們為什麽要把你帶到這裏囚禁起來,單純為贖金,他們從來沒有向沈總勒索過,可不是為了贖金,他們為什麽要虐待你?”
有那麽多的疑團解不開,綁架她的人,似乎不為贖金,好像是為了虐待她。可如果是連默綁架了她,以他對她的感情,是不可能虐待她的。
賀雪生目光裏多了一抹灰色,她看著窗外白色的世界,這裏是最純淨的地方,對她來說,卻藏著無盡的醜陋。
“我來這裏,就是想要解開這些迷團,還想去看看小憶。”想起女兒,賀雪生心如刀絞,這麽多年了,她一直沒有再踏入這裏,她一定會覺得很孤單。
她活著的時候,每天都受著病痛的折磨,還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她想想,就心痛得無以複加。
雲嬗望著她,聽她提起這個名字,她的心抽搐了一下,與她感同身受。她傾身抱了抱她,“雪生小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賀雪生閉了閉眼睛,良久,她沙啞道:“睡吧,明天還要趕路。”
“好。”
沈存希失眠了一夜,第二天醒來,聽到樓下電視聲音震天,他氣床氣很大。連拖鞋都沒穿,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站在護欄前,瞪著樓下快要上天的沈晏白,寒聲道:“把電視關掉,吵死人了。”
沈晏白根本沒有聽見,他還自顧自的在沙發上跳著,邊跳邊按手裏的遊戲手柄,大聲喊道:“揍死他,揍死他!”
沈存希滿頭黑線,他迅速下樓,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客廳裏頓時安靜得連根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沈晏白打得正興起,電視突然關掉,他爆了句粗,“臥槽,誰敢關”
看到沈存希黑沉著臉站在那裏,他怯怯的往後退,不敢惹他,唯唯諾諾道:“爸爸。”
沈存希將遙控器扔在茶幾上,轉身上樓。沈晏白瞧著他滿含怒氣的背影,他抿緊了唇,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內分泌失調。”
沈存希回到臥室,看著床頭上掛著的婚紗照,一陣心浮氣躁,他叉著腰站了好一會兒,突然跳上床去,來到婚紗照前,指著宋依諾的鼻子道:“叫你倔,一天不給我撓癢你就過不去是不是?”
瞪了半晌,他突然歎了一聲,神情落寞下來,“這一生,也隻有你讓我一會兒在天堂一會兒在地獄,來回奔波得好累,我們不要鬧了好不好?”
照片裏的宋依諾依然溫柔淺笑,眼中含情。
沈存希像魔怔了一般,上前一步,張開雙臂摟著她,低低呼喚,“依諾,我好想你,你快回來吧。”
此刻的他,呼喚的是七年前,那個一心一意愛他信他的宋依諾。如果不是曾經有過那樣的美好時光,如今的他,又怎麽堅持得下去?
良久,他才退開,從床上跳下來,轉身進了浴室。
梳洗完出來,他再也沒有看那張照片,他進了更衣室,換好衣服走出主臥室。已近年關,這是他們留在國內過的第一個年,蘭姨早早的張羅起來掛燈籠貼對聯,要把依苑弄得喜慶一點。
沈存希從樓上下來,看見她和老王在外麵掛燈籠,在國外,是不會過中國人的新年,隻有一些華僑居住的地方,晚上會放煙花。
沈存希挽著大衣,他走出別墅,老王連忙從樓梯上下來,“沈總,要去上班嗎?”
“嗯,我自己開車去就行。”沈存希擺了擺手,示意老王不用送他,他自己去公司。開車到公司,他拿著手機,手機一晚上都沒有響起過。
每次吵架,都是他先找台階下,他抿了抿唇,將手機放回包裏,走進辦公室。
一早上都在開會,雖然已經安撫了股東們,但是股票依然開盤跌停,公關部那邊已經盡力與媒體周旋,往常都買他的賬的媒體,這次就像蒼蠅盯上肉一般,不肯輕易放過他。
不僅如此,法院送來傳票,控告他暴力謀殺未遂。
拿到法院傳票,他冷嗤一聲,連默想借此機會讓他萬劫不複,那麽他就大錯特錯了,他目前控股45,除非他把沈氏流落在外的所有股權拿到手裏,否則他別想拿到經營權。
隻要他拿不到經營權,美國那邊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嚴城擔憂地望著他,“沈總,律師團已經做好應戰的準備,你別擔心。”
“連默知道就算鬧上法庭,他也未必贏得了這場官司,他鬧這麽大,除了讓沈氏內部人心浮動,利於他遊說那些大股東們,根本不能奈我何。”沈存希眉目間染著一抹綿長的嘲諷。
“但是到底多了這麽根刺紮在那裏,不拔去就會變成後患。”
“他可以利用這個新聞,我們為何不能利用?”沈存希冷蔑道,連默想憑這個置他於死地,根本是白日做夢。
“沈總的意思是?”嚴城詫異地望著他。
“輿論向來是要靠人引導的,接下來該怎麽做,你應該清楚了。”沈存希抬頭望著嚴城,嚴城與他共事多年,有些事不需要他點透,他就明白。
“是,我馬上去辦。”嚴城激動道,他就知道沈總不會坐以待斃,他果真留有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