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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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內大紅燈籠掛了滿院,天色漸漸暗下來時,府內已經賓客盈門,白府的仆人行步匆匆穿梭在各個院子裏。
左邊一抄手遊廊上,一個穿耦合色衣衫的姑娘擋在了一個從前院回來的嬤嬤的去路。
“老爺大概什麽時候迎著新人進門!”她問道。
那嬤嬤看了一眼她,原本疲憊的老臉上立即露出了討好的笑容,“秋荷姑娘,算了時辰應該是酉時三刻才到府上!”
秋荷聞言眼神冷了幾分,又問道:“看到少爺沒有?”
“嘿嘿…”老嬤嬤笑容更深了,“少爺應該在書房,秋荷姑娘,您是先夫人身邊的人,少爺最聽您的話,今日是老爺大喜的日子,少爺最好是出來見見客,免得今後這後進門的夫人對少爺不喜呢!”
秋荷聞言冷哼了一聲,目光淩淩地看著她,“這是主子的事,哪有你置喙的餘地!”
“……”嬤嬤低了頭悻悻地閉了嘴。
“去忙你的活!”秋荷冷冷斥道,那婆子忙不迭跑了。
秋荷望著滿廊耀眼的紅燈籠,心頭一陣冷笑,大步往白家嫡長子白少祥的院子裏去。
整個白府都很熱鬧,但白少爺在東邊的枕鬆閣卻寂靜如斯。
秋荷走進去時,隻有一個丫頭在白少祥的門口站著,今日老爺大喜,府內的人忙暈了,原本白府的人就不多,這陣子徹夜忙碌真是不可想象。
小丫頭還在打著瞌睡,冷不丁聽到腳步聲對上秋荷一雙冰冷的眸子,嚇得打了個寒顫,連忙跪了下來,“秋荷姐姐!”
“滾一邊去!”秋荷理都沒理她,進了書房。
進去時,她發現白少祥乖巧地在書案後看書寫字,秋荷勾起了冷冷的唇角。
她隨手把門關上,輕手輕腳走了進去,被關上門後,屋子裏越發暗了下來,燭光映耀著他的臉,一張明顯不同於白堅而有幾分粗狂的臉。
白少祥聽到腳步聲,終於抬起頭來,看到是秋荷後,臉色立即綻開了笑容,“秋荷姐姐,你怎麽在這裏,今日爹爹大喜,你還不快去幫忙?”
秋荷目光沉了沉,夾著一絲銳利,暗咬著牙道:“那少爺您呢?您不出去見客嗎?”
白少祥邊寫字邊搖頭,“不用,爹爹說我就待在書房,哪都不去!”
說完,少年很歡快地繼續寫字。
那溫和天真的性格與那相貌真的有幾分不符。
“哪都不去?”秋荷牙關咬得作響,“少爺,上次老夫人辦壽,老爺沒讓你出門,一旁京城公子哥出門遊玩,老爺也不許你去,天天把你拘在屋子裏看書,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
白少祥聞言完全呆住了,他放下筆,起身望著秋荷,明明身形十分寬厚健朗,聲音卻透著幾分稚嫩,跟個小孩子似的,“為什麽?哪有什麽為什麽?爹爹說了,如果我不通過明年林四爺的殿生選拔,就不許出門玩!”
秋荷冷笑,盯著他,目光一動不動,“是嗎?可是你打小,老爺就不許你出門,對你十分苛刻,你想過死去的夫人嗎?”
“……”白少祥被她咄咄逼人的目光看的有些發怵。
“秋荷姐姐,你怎麽了?”他看到秋荷留下了淚水。
秋荷拚命壓住自己的哭聲,很失望地望著他,目光淒厲,“夫人生你養你,你就不想她嗎?今天老爺要娶別的女人進門,你就不替夫人傷心,不替自己擔心嗎?”
白少祥麵色發白,心裏有些恐懼,“秋荷姐姐,你到底怎麽了?今日是爹爹大喜,你別這個樣子,爹爹會不高興的!”
“少爺…”秋荷心頭絞痛,淚水跟斷了線的珍珠,哽咽道:“你為什麽不想想,前日還好端端給您做芙蓉糕的夫人,兩日後怎麽就禮齊病死了呢!”
“…”白少祥被她慘絕的眼神嚇得退了一步,
“你知不知道,老爺答應江陵長公主娶蘇霜兒的條件是什麽?”秋荷淒厲地盯著他。
白少祥麵色又白了幾分,“什麽?”
秋荷冷笑出聲,“讓蘇霜兒入族譜,跟老爺合葬,一切待遇均按照原配來,她是咱們閣老府當家作主的夫人!”
白少祥一個踉蹌,撞到了身後的櫃子,心頭如澆了一盆冷水似的冰涼冰涼。
那他娘怎麽辦?那他怎麽辦?
白少祥完全呆滯了,靠在書櫃上,跟個木頭似的,從來父親就是他的天,給他遮風擋雨,給他安排好了一切,他隻要安心讀書便好。
如今呢,這片天不再是他的天,要去保護別人,心裏失落絕望哀傷,所有情緒都湧了出來。
看到白少祥這一副模樣,秋荷終於下定了決心。
“少爺,等會老爺接親回來,你出去見客好不好?”秋荷慫恿他。
白少祥蒼白地看著她,無知無措的樣子讓秋荷心下越發氣,好好的少爺讓白堅教成什麽樣了。
如今白堅無情無義,棄夫人於不顧,棄嫡長子於不顧,她還顧及什麽。
“好…”白少祥顫顫抖抖地應著。
秋荷滿意地笑了笑,給了他幾個鼓勵的眼神,轉身離開了書房。
等到她回到自己院子時,跟一個貼身丫頭問道:“讓你準備好的東西,準備好了沒有?”
那丫頭點了點頭。
秋荷唇角勾出一抹狠絕的冷笑。
老爺,今夜我要給夫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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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三刻,歡聲語,酒杯傾動,魚龍舞樂,鎖啦聲喧。
喜袍加身的白堅一臉笑容牽著披著鳳冠霞帔的蘇霜兒緩緩走了進來。
他的笑容那麽明亮,那麽光鮮,卻含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和落寞。
他年過三十,依舊豐神俊朗,舉止投足,優雅從容,即便是續弦,可他依舊是許多閨閣姑娘心中的理想男兒。
袁紫嫣傷心欲絕,可袁國公和侄子袁承卻是赫然在座。
白堅馬上繼任內閣首輔,朝堂誰敢不買他的麵子,除了太子沒出現,以荀衝為首的京城貴公子齊齊蒞臨,唯獨殷逸因為殷家的事,被皇帝遣去南營收拾爛攤子。
殷家的處置果然不出荀筠所料,被趴了一層厚厚的皮,殷侯爺被削爵位,殷家府庫被朝廷抄了去,原本殷侯爺該入獄,可殷家和太子還是使了辦法讓他脫了身,隻有殷逸的伯父和堂弟被關入了衙門。皇帝責令殷逸去南陽平百姓之怒,所以殷逸很長時間不在京城。
因老夫人病重,並不能來坐享高堂,白堅和蘇霜兒拜堂儀式顯得比較簡單,夫妻對拜後,按規矩各飲了一杯酒,方把新娘子送入洞房。
白堅喝完酒後,先朝眾人拱手一拜,“各位稍後,白某去去就來…”
結果話還沒說完,他抬頭時猛地一個踉蹌,身子往後栽了一腳,還是被身後的管家扶住,不然就出了大糗。
“白大人!”
“老爺!”
前廳和院子裏驚成一片。
蘇霜兒聽到動靜想要掀開喜帕還是被身邊的嬤嬤給製止了。
白堅剛剛隻覺得眼前一黑,腦子一陣眩暈,穩住身形後歉意地說道:“抱歉,剛剛喝多了酒,諸位勿怪,我先送新娘子去內院…”
他話音一落,不曉從正廳廊下轉角那邊走出了一個打扮體麵的丫頭,她冷冷覷著白堅的背影緩緩走來:“老爺,您真的是喝多了酒嗎?難道不覺得剛剛那杯酒的味道很熟悉麽?”
白堅身子一僵,猛地扭頭目光銳利如刀朝她射了過來。
整個前院因為秋荷一句話,頓時冷寂了下來,沒有人敢吭聲。
“來人”白堅冷清清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秋荷抬著下頜打斷他,“老爺別急著趕我走,你親手殺了自己原配夫人的事,是時候給個交待了!”
“!!!”
“……”
所有賀客張大了嘴快塞下個鴨蛋了,這是什麽情況?
白堅殺了自己的原配?
蘇霜兒猛地把喜帕給撤下,驚愕的目光在白堅側臉掠過看向走廊上的秋荷,“你胡說什麽!”
“胡說?”秋荷冷笑,鄙夷地看著她,“蘇姑娘對我們家老爺了解幾分,就說我在胡說!”
“他不是那樣的人,我信任他!”蘇霜兒驕傲地反駁。
白堅腦袋依舊有些暈乎乎的,不過大體還是很清新,他目光倏忽一沉,薄唇輕輕開口:“如果你覺得我殺了晴娘,你就拿出證據去官府告我!”
白堅一句話讓滿堂的賀客心給揣回兜裏了。
是啊,白堅是什麽人呀,內閣最年輕的輔臣,也是大雍史上最年輕的丞相。
如此人物,豈會是殺妻之人,就算幕後真有見不得的人的手段,也不會讓一個知曉內情的丫頭活著,那必然是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秋荷被他一句話問住了,她呆滯地盯著白堅,腦海裏回想起夫人去世的情形,“不…我親眼看到夫人死在你懷裏…”
“她死在我懷裏,就說明是我殺的人嗎?秋荷,你執念太重,我看在晴娘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你趕緊進去!”白堅冷斥道,說完他腦子一片混亂,還是他一心腹不知道從哪弄來一顆藥丸給他服下。
秋荷見此情景,立即指著他尖聲喊道:“看到沒,你有解藥,當年你給夫人喝得就是這杯酒,千腸絲,是你給夫人下的毒!”
“我為什麽要殺自己的妻子?”白堅沒了耐心沉聲喝了一句。
不曉這個時候,大門口傳來一聲刺耳的冷笑。
“你殺你的妻子,自然是因為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
眾人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頓時嚇了一跳,紛紛朝門口的來人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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