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少年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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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分,綿延濃厚的陰雲仍舊籠罩在烏魯木齊市的上空,整個城市在深灰色的雨霧亮起了點點華燈。
看著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車流,站在寫字樓某個寬敞昏暗房間裏的尋海又點燃了一根香煙。
煙霧嫋嫋,零星的雨滴輕輕地敲擊著巨大的落地窗,發出“嗒嗒”的聲音,隨後緩緩滑落,倒映出他英俊挺拔的身影。
身後的門被推開,明黃色的燈光照亮了他的背和麵前的窗戶。一位帶著眼鏡,長著圓臉的女秘書站在門口。
“尋處長,您可以進去了。”
尋海嗯了一聲,轉身將香煙摁滅在擠滿煙屁股的煙灰缸裏,隨拿上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走了出去。
啪地一聲,門關上了,房間又恢複了昏暗,煙灰缸裏有一絲香煙的煙霧在飄搖。
尋海跟隨那位女秘書來到了走廊的盡頭,一道雙開紅木門前。推開門,是一個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辦公室鋪著高級的地毯,擺著高檔真皮轉椅,精致又得體的裝修讓這裏顯得十分莊嚴。
寬敞的辦公桌後坐著一個人。是一位穿著樸素夾克的年男子,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麵相威嚴冷酷,眼神頗為犀利。
他看見尋海進門後,露出了善意又官方的微笑,起身上前和他握了握。隨即招呼女秘書過去,將的件夾交給她後,便叫她出去了。
關上門後,年男子仿佛有些累。招呼尋海坐下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放鬆地坐下,用捏了會鼻梁,隨後喝了口茶,他開口了:“尋處長您好,不辭辛苦地從北京前來視察工作,剛下飛就來我這裏,真是有勞了。”
尋海雙交叉,坐在會客椅上。聽到這話,他笑著回答:“祁廳長,這是哪裏的話。您不也忙到現在。同樣都是為了案子,不辛苦,不辛苦。”
這位姓祁的年男子會心地一笑,深吸一口氣,恢複了嚴肅的神情,低聲說道:“的確,這件案子非同小可,耽擱不得。”
尋海抿著嘴,眼神閃著複雜的光芒。
“天前,由國務院特批下達到自治區的一個重點考古項目出了嚴重的問題。”
祁廳長用指輕輕敲擊著桌子。其實尋海在來新疆之前就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他並沒有打斷祁廳長。
“整整十八人的考古團隊和哈密市十一師的個班的戰士,全部葬身在蘇拉木塔格峰深處的古遺跡裏。兩人下落不明。”
頓了頓,祁廳長說道:“聽聽這個。”
說著,他打開了電腦,播放了一段音頻件。一段嘈雜的電流聲混合著雜亂的叫喊哀嚎聲鑽進了尋海的耳朵。
“嗞……報告指揮心!報告指揮心!!我們正在遭受來源不明的攻擊!!嗞………天……這是什麽東西……嗞………報告指揮心,請求支援!!大蜈蚣——!!!”
音頻自此戛然而止。
“大蜈蚣?什麽意思?”尋海沉默半響,仿佛感受到了電報那端,發報人員深深的恐懼。
“這也正是我們所疑惑的。收到電報後,我們第一時間派出了增援部隊。最初我們以為是遭遇了盜墓賊團夥,發生了血拚。但是根據現場傳回的訊息……”
祁廳長扶住額頭,仿佛陷入了焦灼。“後來,我們一具盜墓賊的屍體都沒找到。整個古遺跡一片狼藉。隨後我們發現……我方人員的屍體居然被全部埋在了地裏。實在是令人費解。”
“被埋了起來?”尋海皺著眉頭問道。
“是的。全部都被埋了。根據屍檢報告,這些考古人員的死因全部都是非人力所能造成的。換言之,是被什麽東西殺了。”
祁廳長眼神透露出一絲恐懼。
“這個古遺跡屬於跳脫於西域古代曆史裏的明,央對此次考古工作十分重視,沒想到卻出了這麽個事情。我們自治區安全廳和公安部門已經沒有辦法獨立進行偵查了,這個案件超出了正常人所能理解的範圍。必須要從上麵派人來幫我們。尋處長,我聽說你所在的安全六處是公安部直屬,隱藏起來專門調查特殊事件的部門,剛得知時我並不相信,直到見到您本人。尋處長,我們隻能仰仗你了。”
尋海線條分明的臉龐透露出一絲堅毅,猶如刀刻出來一般的薄唇緊緊地抿著。
揣摩著祁廳長的話,他感到陣陣的壓力。這次的案子非同小可,他想到。以自己的經驗判斷,會不會又是妖物所為?如果是,如此凶悍的妖怪,恐怕得請那個人出山自己才能解決。
他想起了改變自己的那個十四歲時的深夜。正那次經曆,成就現在的安全六處處長。
那時候,他還不叫尋海。
那也是他第一次,與傳說的生物相遇。
十四歲那年,他和瘋狂生長的夏花一樣綻放著絢爛得青春,也和所有在夏季未到來之間就渴望遠方的孩子一樣叛逆、歇斯底裏。
他最愛大海。夢的,電視上的,照片裏那亮晶晶的藍色大海,他最想去看海。哪怕隻有一次也行,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但是有所不同的是,他從來不因為叛逆和腦子裏偏激古怪的想法和父母吵架。
因為他沒有父母。
早些年,尋海的父母因為車禍去世了。留下了年邁的奶奶和自己相依為命。奶奶總是佝僂著腰,用帶著方言的口音,親昵地叫著他的土名“狗兒、狗兒。”每當想起奶奶,尋海的眼神就變得溫柔起來。這個美麗的女人,是用自己的全部在愛著尋海啊。
那時候的尋海,不管在外頭多鬧騰,從來也不幹什麽壞事。隻要一回家,立馬就變成乖乖仔,因為他知道他年邁的奶奶時時刻刻都在記掛著他,等著他,想著他。而一想到自己的奶奶,即使再倔強的少年,內心也會柔然得如同一汪池水。
可是那個雨夜改變了一切。
就像今天的烏魯木齊市一樣,那天的天空,傍晚時分也彌漫著陰雲。
那天是他的生日。
和同學一起慶生的尋海回家晚了,當他吹著口哨走到家門前的小胡同時,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
鄰居嬸子焦急地徘徊在胡同口。
瞅見尋海,她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個健步衝上前,一把拽住尋海焦急地說道:“狗兒你可回來了!快走,我帶你上醫院!你奶奶出事了!”
尋海瞳孔急速放大,忙問是怎麽回事,嬸子支支吾吾地說不清,尋海著急壞了,再逼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奶奶下午買菜回家時,被幾個小混混搶劫了。
尋海一聽便知道是誰,那幾個混小子,平常就遊好閑的,沒什麽好心眼。嬸子說,幾個少年,也沒想著幹什麽,隻看著老太太好欺負,就動了歪心思。爭搶之下,一個少年氣急之下推了尋海奶奶一把,奶奶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後腦著地,就昏了過去。那幾個少年看到這一幕,才慌了腳,知道闖了禍,八腳地將尋海奶奶送到了醫院。
而奶奶裏,還提著給尋海買的一盒生日蛋糕。
尋海聽了後渾身都沒了力氣,恐懼和絕望占據了心頭。他連忙和嬸子往醫院趕,沒想到,還是遲了。
奶奶就這樣走了。
巨大的憤怒和痛苦幾乎折磨得尋海發了狂,他在深夜醫院空無一人的長椅上坐了很久很久,終於衝了出去,冒著大雨衝回家拿出兩把刀,咬著牙就往那幾個小混混的家衝去!
可是沒跑出去多久,就被聞訊趕來的警察及時製止了。
雨仍舊傾盆而下,仿佛世界都在為他流淚。
最後的最後,尋海得到了一筆賠償金,幾個少年也進了少管所。多虧了那個警察,不然就連尋海也會一並關進少管所裏。
數日後,悲傷至極的尋海帶上奶奶的骨灰,買了去往東邊的火車票,想要去看看那從未見過的大海。
站在遼東半島的海邊上,望著遼闊無垠的藍色海麵,他眼神卻空洞蒼涼,心裏滿滿的隻有悲傷。鹹鹹的不僅僅是海風,還有他飄散的淚。
隨後,他租了一艘船,在淩晨時分下水,開向大海的深處。
夜晚的海麵靜悄悄,皎潔的月光灑滿了海麵。美麗的星空下,尋海整整開了一整夜。
船已經不知道開到了哪裏,在黎明時分,麵無表情的尋海停下船,悠悠地站了起來。
半晌,他突然朝天在此大聲怒吼起來,質問著,問自己為什麽沒有父母,為什麽要奪走自己最愛的奶奶,問得心酸,問得自己哽咽流淚!
他殊不知,身後平靜美麗、鋪滿月光的海麵上,悄悄地冒出了一個好奇的腦袋。
此時此刻,激動的尋海一把拉響木船的發動,馬達突突地響了起來,他站在船頭哭喊著,歇斯底裏地嘶吼,在船開動的瞬間,他兩腿一曲,再一伸,就這麽跳了下去!
悄悄在遠處海觀察的那個家夥嚇得不知所措,不知道這個奇怪的人大喊大叫著要幹什麽,見他又跳下了水,更是覺得匪夷所思。
無人的小船繼續駛向大海深處。
尋海漸漸向海底沉下去。
悲傷地心早已碎成一塊塊,他渴望早點失去意識,想起孤零零的奶奶還在等著他去陪伴,他就心痛不已。漸漸地,尋海的意識模糊了。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就在這時候,一道極快地黑影衝到他麵前,一雙有力的,屬於人類的緊緊環住他的腰,帶著他往海底衝去!
尋海大驚之下已無力反抗,眼前一陣陣地發黑,胸口劇痛無比,但是沒想到越往下沉,越感到輕鬆和舒服。失去了意識之前,他感到什麽東西在他臉上漂浮——
啊…居然是頭發…是個女人嗎?
他什麽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