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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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賭局。

    大賭局。

    驚天大賭局。

    平日裏喧鬧沸騰的賭場,此時竟然變得萬籟俱寂,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了賭桌上的那個年輕人身上。

    安穩自信從容地微笑著,靜靜看著對麵緊皺眉頭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是賭場的幕後老板,今日現身有著不得已的原因,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伸出顫抖的手捏起最後一張撲克,輕輕瞥了一眼。

    密集的汗珠出現在中年男人的額頭上,他伸手把領口的扣子解開,隨即將自己所有的籌碼全都給推到了賭桌的中央。

    “全梭。”

    “老哥,穩。”安穩朝著中年男人豎起了大拇指,微笑道:“不過賭博講究買定離手、一錘定音,老哥不再考慮一下嗎?”

    在安穩的身邊,還坐著一個體型清瘦的中年男人,聽到安穩的話,中年男子接過話茬接著道:“對啊劉老弟,今天晚上你已經連輸九局了,要不今個兒就先算了吧?”

    賭場老板眼睛瞪得宛若銅鈴,猙獰著麵孔嚷道:“算了?不可能!我就不信一把也贏不了!別廢話,到底跟不跟?!”

    安穩把賭場老板的一切表現看在眼裏,他知道賭場老板現在的心態已經崩了,任何一個賭紅了眼的賭徒,最終的結局都隻會是輸。

    從小就浸淫賭術的安穩很清楚,對於一般人而言,賭博這種事情從一開始就不能沾,否則隻會像抽大麻一樣,越陷越深。不過他和常人不同,賭術對於他來說,是必須要掌握的本領,至於今晚這場賭局,他贏定了。

    這場賭局采用了澳門比較流行的玩法——梭哈,這種賭博方式既簡單又激烈,因此傳入內地後也逐漸盛行了起來。

    梭哈又稱沙蟹,是一種比拚運氣、記憶力以及心理素質的紙牌遊戲,在賭場裏麵經常見,不少賭徒們都很熱衷這種簡單粗暴來錢快的賭博方式,當然,輸錢的話更快。

    賭場老板身前有四張名牌,花色很亂,不過裏麵卻有三張A,此外還有一張他剛剛看過的底牌倒扣在桌上,除了劉老板外,誰都不知道它的大小花色。

    能夠把所有籌碼全給壓上,看來劉老板拿到了一手好牌,難不成這最後一張牌也是A?

    要知道,能夠在梭哈裏拿到四條的概率可是小得很,劉老板要麽是運氣爆棚了,要麽就是在詐安穩。

    賭桌上這種情況並不少見,一方拿了小牌,可是卻強硬下注,把籌碼全給壓上,這樣會讓對手心生畏懼,進而選擇放棄跟注。

    賭場裏的手段安穩從小就見識過,在最後亮牌之前,誰也不能肯定自己一定會贏,同樣,也沒人能保證對手一定會輸,除非作弊出老千。

    在安穩這邊的桌麵上,四張名牌清一色的全是桃花,大小分別是Q、J、10、9,還有一張底牌壓在最下麵。

    安穩斂去了笑容,表情認真了起來。

    他將食指壓在底牌上,隨後按著紙牌朝自己滑了過來。所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了那張決定命運的底牌上,紙牌往內緩緩滑行,眾人的視線就也跟著移動起來。

    青龍擺尾,如扶船舵,慢慢撥動,候牌上行。

    安穩用一種特殊的手法撥牌,一直盯著賭場老板的眼睛飛快往下瞥了一眼,隨即他就將牌扣在了桌子上,抬起腦袋平靜地看著賭場老板。

    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不喜不怒,不慍不火,從頭到尾一直都是這種淡然的表情,這讓賭場老板很是窩火,仿佛狠狠的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全梭。”

    安穩不冷不淡的兩個字猶如一顆深水炸彈,把賭場裏安靜壓抑的氣氛一下子就給轟破了。

    賭徒們小聲議論著這場豪賭,一個個眼睛發紅,仿佛他們才是這場賭局的主人一般。

    今晚賭場裏來了兩個不速之客,一個是正在對賭的安穩,另一個則是他身邊的中年男人。

    籌碼是中年男人換的,一共一千萬,不過中年男人隻是觀看,下注對賭一直都是安穩完成的。

    一千萬在這裏不算是小數目,於是賭場老板就親自坐莊,想著壓一壓這個年輕人的風頭,不過讓人啼笑皆非的是,安穩第一把就把一千萬全給壓上了。

    不知道他是不知天高地厚,還是藝高人膽大,總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他,一擲千金,確實震住了周圍的圍觀者,讓人沒想到他最終還真的贏了賭局。

    他的舉動很快引來了更多賭徒們的觀看,就這樣,安穩連續贏了九場賭局,每次皆是下注一千萬,現在的桌子上已經堆滿了整整一個億的籌碼。

    賭場老板從最初的自信,到後來的癲狂,貪婪不斷吞噬他的理智,欲望逐漸埋沒他的思考。賭了輸,輸了賭,在一次又一次的敗局中,賭場老板賭紅了眼睛,賭瘋了頭,他不甘心,也不能忍受自己辛苦賺來的錢就這麽被安穩贏走。

    安穩最後一把壓上了所有籌碼,整整一個億,賭場老板同樣也是一個億,這幾乎是老板的所有積蓄了,他下了血本,要麽把所有東西都贏回來,要麽就輸得一幹二淨,從此癱瘓在家。

    賭徒們喧鬧了一會兒,就再次陷入了沉默,這種沉默仿佛是雷鳴電閃前的短暫安靜,不僅不會讓人心安,反而更加使人感到害怕。

    老板定了定神,沉著道:“開牌。”

    “老哥,你可要想好了,願賭服輸,賭桌上從來可沒有後悔二字。”安穩眯著眼睛,像極了一隻狡猾的小狐狸。

    老板不再過多廢話,直接翻開了自己的底牌。

    一張黑桃A靜靜地躺在桌子上,和其他三張A並在一起,格外引人矚目。

    賭徒們一下子就興奮了起來,真的是四條!並且還是四條中最大的牌!劉老板這局的運氣太好了,果然,人是不會一直點背的,這句話用在此時的劉老板身上,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想要贏我,你隻能拿到同花順,可是紅桃8已經沒有了,我就不信這麽多的牌,你偏偏能拿到紅桃K!”

    劉老板紅著眼睛,站起身衝著安穩大聲喊道。

    他不等安穩亮牌,伸手就開始去扒拉桌子上的籌碼。

    “都是我的!都還是我一個人的啊!”

    旁邊的中年男人頗具深意地微笑道:“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安穩站起身來,翻開了自己的底牌。

    正在忙活的劉老板愣住了,他瞪大眼睛盯著那張紅桃K,原本潮紅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慘白。

    “哐——”

    劉老板腿腳一軟,一下子向後跌去,砸在了椅子上,整個人宛若被抽去了魂魄的行屍走肉一般。

    這一幕讓賭徒們看得又是刺激又是熱血,劉老板就這樣被贏走了一千九百萬,下半輩子怕是都要成為一條鹹魚、難以翻身了,家破人亡也指不定呢。

    “叔叔,我們走吧。”

    安穩站起身子,平靜地對中年男人說道。

    中年男人看著賭場老板,隨手把一張紙遞給了安穩,他看著劉老板惋惜地說道:“劉老弟,十賭九輸,我勸你以後還是不要再賭了。”

    安穩接過紙張,還沒來得及詳看,中年男人就遞過來了一根筆。

    “這是籌碼兌換協議,簽了它這兩個億就是你的了,簽了吧。”

    安穩一臉激動和欣喜,輕聲道:“叔叔,這不太合適吧,還是給你好了。”

    “不用不用。”中年男人連忙擺擺手,接著道:“這是你憑本事贏來的,為什麽要給我?再說了,你有了這些錢,做些小生意,我才能放心地把楚楚交給你呐。”

    聽到“楚楚”這兩個字,安穩立即笑了起來,恍惚之間出了神。

    “好了,趕緊簽吧,簽完了我們走。”

    中年男人伸手壓著紙張,恰好把紙張上的大多文字給遮擋住了。

    安穩回過神,接過了中年男人的筆。

    看到安穩有所猶豫,中年男人眯眼輕聲道:“怎麽了,小安,你還信不過我啊?”

    安穩立即搖了搖頭,握著鋼筆飛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叔叔,你的筆。”

    安穩把鋼筆遞到中年男人身前,不過他卻像是沒有聽到安穩的話一樣,把安穩簽過名字的紙張裝進了檔案袋裏,然後封了起來。

    “叔叔?”安穩有些不安地叫了一聲。

    中年男子楞了一下,轉過身子衝著安穩笑了起來。

    “安穩啊,那支筆你就留著吧,到了非洲條件比較艱苦,會有用的。”

    安穩一臉大寫的懵逼,疑惑道:“非洲?”

    原本癱坐在椅子上的賭場老板慢慢站了起來,剛才的失魂落魄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冷笑和嘲諷。

    “啪啪啪——”

    老板鼓著掌繞著安穩轉了一圈,歪著腦袋斜著眼睛瞥了一眼安穩,然後轉過身子朝著中年男人伸出了雙手。

    “謝謝水爺,謝謝水爺!”

    中年男人表情異常冷漠,與之前溫和的他判若兩人。

    “你的錢拿走,事情給我辦得漂亮點,別留下什麽把柄。”

    賭場老板立即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奉承道:“水爺放心,保證給您辦得妥妥帖帖的,場子我馬上關掉,不給條子們機會,那一千萬待會兒我就讓人給水爺轉過去。”

    水年華瞥了一眼賭場老板,疑惑道:“那是劉老板自己的一千萬,為什麽要轉給我?”

    賭場老板立即會意,滿臉的笑容堆出了不少褶子。

    “是是是,那劉某人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過水爺,您吩咐的事情我一定給辦得漂漂亮亮的。”

    水年華捏著纖薄的文件袋,如同捏著一個人的性命一般,他盯著安穩冷聲道:“年輕人,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這天下間賭術超群的人有不少,隻不過有些賭術是明麵的,這種你是高手,而有些賭術則是暗地裏的,這種我卻是贏家。”

    “別怪叔心狠,”水年華轉過身子,朝著門外走去。“要怪就怪你愛了不該愛的人。”

    安穩如遭雷擊,愣在原地紅了眼睛,身子不斷地顫栗著。

    從來沒有輸過賭局的他,第一次輸,就輸得如此徹底,如此慘烈,如此悲壯。他輸掉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從此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賭徒,一個想要浪子回頭,卻隻能拚命向前奔跑的賭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