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梅須遜爾三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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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兒,來,這是鄭家的兩位姐姐,鄭佩蘭和鄭佩紫,你應該見過的。”卿之含笑向她介紹。
    曦之哪裏想得起來見過沒有,隻連忙含笑點頭:“兩位鄭姐姐好,承蒙不棄,賞光光臨寒舍,裏麵請坐吧。”
    今日天氣晴朗,正是林家姐妹設宴招待眾閨秀的日子,因為是冬天,並沒有擺在外麵,而是在花廳中並了兩三張桌子。
    宴會的一應準備事宜都是卿之去辦的,曦之開始還跟在旁邊看著,後來實在覺得索然無味,便懶得理了,本來還以為隻是請了兩三個過從甚密的朋友,誰知道居然有兩三桌子人。
    此時跟在卿之身後,不停地擠著笑臉打招呼,才一會兒,臉都僵了,感覺十分別扭,心中不禁大為感歎,看這些大家閨秀個個從容應對,很輕鬆的樣子,想不到自己做起來卻是這麽難。再想想那日含章家裏的壽宴,賓客如雲,她也應付自如,可見比起自己是要強多了。
    眼看著邀請的客人陸陸續續都到得差不多了,原本以為會最早來的含章郡主,卻遲遲未見人影,曦之心裏直犯嘀咕,這丫頭,莫非家裏臨時有事來不了啦?那也應該派人送個信不是。
    今天的聚會是以賞梅為名目,曦之的母親禹冰繯酷愛梅花,林青玄對妻子又愛若性命,所以搜羅了不少的異種寒梅種在後園之中,如今開得正好,坐在花廳之中,將四麵的窗子全部卸了,用很淺的青色煙羅紗垂下,隔著紗簾賞梅,既不怕寒風,又若隱若現,更增添了梅花的麗色。
    曦之很為大姐姐的這份巧思讚歎,又風雅又暖和。
    與秋天的時候不同,那時林家正處在風雨飄搖之際,世家望族多有避之不及的,如今雖然是隆冬,卻是柳暗花明,眾人自然趨之若鶩,人情冷暖,由此可見一斑。
    這二三十位世家千金裏頭,曦之能叫得出名字來的,不足十位,其她的倒也都有些眼熟,基本上那次含章郡主家的壽宴都有見到過。隻是那時很多都沒有與她說話而已,但今次卻都熱情洋溢,個個都是一副與她相熟相知的模樣,輪番上陣將曦之誇得,都不敢相信她們嘴裏說的是自己了。
    今日曦之穿著一色月白的雲綾夾襖和曳地長裙,隻用極細的銀色絲線繡了幾枝白梅,看起來飄逸秀雅,因為年紀尚小,不能挽高髻,所以挽了比較繁複的三層垂鬟,帶著羊脂白玉的梅花簪子,以及白玉雕琢的梅花耳環。
    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再加上一雙波光瀲灩的杏眼,整個人看起來感覺靈秀淡雅,十分的引人注目。
    大家也都明白,今天其實就是為了林家四小姐正式踏入名流交際圈而做準備而已,所以,她才是今天真正的主角。
    曦之本來就不習慣這種應酬,一邊耐著性子敷衍,一邊暗暗心焦,心裏不由得有些埋怨:含章啊含章,難道你今天就不打算來救救我了嗎?
    就在她極力忍耐,感覺無聊至極的時候,含章郡主終於姍姍來遲。
    “妹妹,是不是在心裏偷偷罵我啦?”含章郡主一進門,便笑著挽起曦之的手,今日的她穿著一身火焰般的大紅色,不但沒有俗豔的感覺,反而襯得小臉兒更加的明豔照人,光彩奪目。
    兩人並肩攜手站在一起,一紅一白,一素一豔,端的是一對出塵絕麗的姐妹花,曦之心中高興,先前的怨氣早已灰飛煙滅,笑著嗔怪道:“知道還來得這麽遲?”
    “妹妹請客,我哪裏有敢不來的,隻不過,為了給妹妹送一份大禮,隻好讓你久等啦。”含章郡主的性子本就活波,說起話來嗓音脆生生的,讓人聽著十分的舒服。
    這麽一說,立馬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都想看一看,到底什麽樣的東西,能被見慣珍寶的天之驕女含章郡主稱為大禮。
    “哦?”曦之卻眉毛一揚,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是不是大禮,先亮出來給我看看再說。”
    “嘻嘻,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含章郡主促狹地向她眨眨眼,一副看我多了解你的樣子。
    “咳咳~”含章郡主假裝咳嗽兩聲,門外應聲走進一位淡妝女子,身材高挑,相貌清雅,含笑望著曦之道:“清遙不請自來,曦之歡迎否?”
    曦之雙眼中神采飛揚,迎上前道:“雖與清遙姐姐隻有一麵之緣,但卻神交已久,隻是知道姐姐是個喜歡安靜的人,不慣宴飲,所以才沒有冒昧相邀,如今能賞光前來,正是妹妹的福氣呢。”
    看到曦之臉上真誠的笑容,黃清遙莞爾一笑:“我就是知道你會倒履相迎,所以才自己找過來的啊?”說罷還淘氣地眨眨眼。
    將周圍的一眾貴女驚得目瞪口呆,這還是那個孤芳自賞,目無下塵的黃大才女嗎?原來,她也會開玩笑的…………
    曦之亦歪頭回以一個調皮的笑容,兩人相視而笑,攜手並肩走進廳中。自從上次順王府壽宴之後,這二人便惺惺相惜,互相都存了仰慕之意,隻是曦之因為聽說黃清遙不喜與人交往,所以才沒有去主動攀交,如今見她不請自來,卻是喜出望外,正合了自己的心意。
    回頭對含章郡主笑得如沐春風:“玥姐姐,這個大禮,真是送到小妹心坎上了。”
    誰知含章郡主卻搖頭晃腦地歎道:“非也非也,清遙姐姐隻是貴客,我是不會將她當禮物送給你的。”
    說著故作神秘地朝她笑笑,從袖中掏出一本書晃了晃:“這才是我們送給你的大禮呢。”
    “什麽書?說得這麽玄。”曦之不以為意地接過來看了看,頓時雙眼發光,驚呼道:“這是《蒼山草堂集》?”
    “對啊,就是這本書,而且是妙筆齋手抄本的。”含章郡主得意洋洋地笑道。
    原來以前兩人某次閑談,論起詩詞,曦之便歎道,其實未必一定要大家之作才算是好詩,有些寂寂無名者,詩詞卻做得極好,比如有個自號蒼山隱士的,便是個中極品,隻可惜他的《蒼山草堂集》如今以快絕跡,若是能擁有一本,再有二三知己寒夜圍爐烹茶論詩,豈不是人生一大美事也。
    當時二人是在西山道觀,同榻而眠之時隨意感歎,不想含章郡主竟然悄悄記在了心裏,並且還為她找了出來,心中一時感動萬分,看著含章目光盈盈。
    “千萬別謝我,這可全都是清遙姐姐的功勞。”含章見她欲言又止,忙止住了她的話,指著黃清遙道:“我本來不過是隨口一說,誰知清遙姐姐聽了以後,卻說她知道這本書的下落,原來竟然在她一位世伯手中。”
    清遙淡淡一笑道:“所以,我就去找這位世伯討要了來。”
    “哦~能珍藏此書的,必是風雅之士,怎會如此輕易地便放手?”曦之狐疑地看向兩人。
    含章將手兒一拍,笑道:“那是自然,那個老人家,乃是當今天下出了名的孤介之士,自號鬆山居士,真是倔得很,我們都跑了三趟了,還是說什麽都不給。今日我發了狠,賴在他家不走了,誰知他竟然當沒看見。”
    說起這鬆山居士,在大夏文人之間,可謂是大名鼎鼎,此人愛詩若命,最善點評,能得他指教一二的士子都是得益菲淺,受用終身,偏偏此人是個出了名牛心驢肺,脾氣古怪得緊,入了他的眼便掏心掏肝,不入他的眼,你就是跪死在他門前,也不會瞧上一眼。估計若不是看在黃太傅麵上,她二人如此癡纏,早就被轟出去了。
    “那後來呢,他怎麽又給你們了?”曦之好奇地問道。桌上諸位千金也都萬分好奇,不知道這二人後來到底使了什麽招數,才將這書弄到手。
    含章郡主大眼睛咕嚕嚕一轉,側頭嬌笑道:“你猜猜?”
    曦之見她模樣無比嬌俏可愛,便有心逗她,皺眉哀歎道:“完了,這肯定是你們偷回來的,好好的佳人,卻為我做了賊,這可如何是好?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你~”含章郡主被她氣得直瞪眼,恨恨地指著她說不出話來,半晌才跺腳道:“虧你想的出來!”
    “怎麽?我猜錯了,不是偷出來的,那~肯定是搶出來的吧~”曦之見了她的樣子,更加逗得不亦樂乎。
    此時眾人都已經撐不住爆笑出聲,含章開始還硬撐著,到後來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時花廳之中笑聲不絕,熱鬧無比。
    “你呀你,我們為了你辛辛苦苦地跑,你卻拿來打趣,真是個小沒良心的。”含章拿青蔥一樣的玉指恨恨地戳了下她的額頭,故意咬牙切齒地笑罵道。
    然後又笑道:“後來眼看著赴宴的時間都快到了,老人家還是不肯放手,我們都以為沒希望了,這時候清遙姐姐靈機一動,將我抄給她看的幾首詩念了出來,誰知老先生聽了,竟然拈須歎道:看來這本書在我手裏,竟是糟蹋了,你們還是拿走吧。”
    含章郡主一邊說著,一邊模仿著那位老先生的樣子,繪聲繪色,惟妙惟肖的,逗得滿屋子都又笑了起來,不禁都好奇地催問,到底黃清遙念了幾首什麽樣子詩,令得這位固執己見的老先生立馬改變了主意。
    曦之心中卻早已隱隱約約猜到,於是便在一旁含笑不語。
    含章郡主一雙靈動無比的妙目在場中一掃,得意地伸出纖纖玉指,在空中劃了一個誇張的圓弧,落在了曦之身上,一本正經地笑道:“還能有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咱們的大才女林曦之的詩詞是也~”
    一時舉座皆驚,雖然上次曦之做出了一首令人耳目一新的酒令,但卻並未想到,其詩才會如此驚人,竟得到了當世名家的讚歎,實在是讓人意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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