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施恩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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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施恩陳家
陳文心不由得讚賞,在她吃了半盤子油燜鳳尾蝦後,還是提出了一個建議。
“既然如此,皇上何不把這規矩廢了呢。每頓隻上幾道皇上喜歡的菜,愛吃多少吃多少。這樣皇上痛快了,還能剩下許多銀子。”
她覺得皇上的禦膳,實在是太浪費了。
史書上的康熙,是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傳聞他的龍袍,都有帶補丁的。
陳文心倒不信皇上會勤儉到這個份上,但他起碼不是喜歡鋪張浪費的人。
皇上愣了愣,李德全也傻了,氣氛一下子凝固了。
從來沒有人敢對皇上說,廢除某項祖宗的規矩。
還是用這樣輕鬆自在的語氣。
陳文心敏感地覺得氣氛不對,心內慘叫:
完了完了,果然多說多錯,她犯錯了!
她膝蓋一軟,順勢就跪倒在皇上腳邊,低頭盯著他明黃色的金龍盤雲靴子。
她錯了,她一個小小的常在,才得了幾天的寵啊,就敢變大清朝的祖宗規矩
她真是昏了頭!
良久,皇上在她頭上輕輕歎了一口氣。
“以後,還敢不敢了?”
語氣聽起來不是很嚴厲。
陳文心點頭似雞啄米,抱著皇上的小腿抬頭看著他。
“再也不敢了。”
皇上無奈地摸摸她的腦袋,一手有力地將她攙起。
“多吃點。”
他往陳文心的小碟子裏又夾了一塊醋魚。
那是剛才他們兩交換情報時,陳文心大力推薦的一道菜。
因為不知道這道菜叫什麽,隻知道是魚,所以還連說帶比劃的。
看陳文心還有些小心翼翼的,皇上知道她是害怕了,便轉移話題寬慰她。
“朕還沒有細細問過你,家裏一共幾口人,是個什麽境況?”
“家裏祖父祖母已去,父母健在。父親襲了祖父的二等侍衛職,臣妾是家中唯一的女兒,上有兩個哥哥,下有兩個弟弟。”
陳文心老老實實地回答,心想,趁著皇上提這個話頭,不如求皇上讓自己送些銀錢出去給家裏。
前兩日她就收拾了一些銀子,碎的整的加起來足有十兩。
想叫小桌子找人帶出去,小桌子也無計可施。
後宮中私相傳遞是大罪,最忌諱的是把宮裏的東西送到外頭。
當然,有地位的嬪妃和母家傳遞東西,甚至互通消息,那在宮裏也不算什麽稀罕事情。
所以小桌子勸她:“主子如今風頭正盛,但地位還不穩固。不妨再忍耐些時日,才好做這件事情。”
她剛才說要皇上改變禦膳的製度,已經是犯了忌諱,這會子好不好提這茬呢?
她心中萬分糾結。
“若是滿人,不拘有個什麽職位都能過得富足。你家是漢人,二等侍衛的祿米,恐怕不足以養活你們兄弟五人吧?”
所有從關外圈進來的滿人,都有朝廷的銀糧供奉。就算整天遛鳥澆花,摸魚鬥狗,也照樣餓不死。
“是。臣妾的兩個弟弟尚幼,哥哥也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也未成什麽事。”陳文心盡量說得詳細些,好叫皇上興起惻隱之心。
那時她再提出想送些銀子回家,就容易多了。
“幸而娘親賢惠,常常做些針線貼補家用。哥哥雖然不才,倒也勤快,常常去做些差事掙錢。”
皇上聽罷點點頭,又繼續問她。
“你說你父親的二等侍衛,是襲自你祖父?”
其實二等侍衛這個官職吧,聽起來就是個小嘍羅,實際上還是頗有體麵的。
她在家時候聽父親說過,他在太和殿當差,其實是挺清閑的。二等侍衛大小還算個領導,隻要坐在屋裏喝茶就是了,時不時出去巡視一番。
那些頂著日頭站在外麵守著的,都是三等乃至四等侍衛。
所以陳希亥看起來不但不黑壯,反而白淨斯文,倒和陳文心想象的文人差不多。
其實陳希亥本就是個文人,隻是考不上科舉,隻好襲了自己爹的侍衛官職。
好歹也算有個身份,就是奉祿低了點。
“是,聽父親說,祖父陳克秀是隨太宗皇帝進的紫禁城,這是陳家最大的榮耀。”
最後那句話是陳文心自己加上去的,其實有點文人迂腐毛病的陳希亥,十分不屑於自己父親的這個行為。
他作為一個正統的漢人,認為陳克秀是賣國賊。
陳克秀一個小小的侍衛能賣什麽國啊。
他本來是駐守函穀關的一個士兵,函穀關被清太宗皇太極攻破進入的時候,大明這邊的士兵死的死,逃的逃。
剩下的不過數百人,陳克秀就在其中。
麵對大金的鐵蹄,幾百個人能成什麽事啊,所有人都選擇了投降。
於是皇太極帶著這幾百個人到了北京,大肆宣揚投降不殺的政策。並且給這些人授以低等官職,來顯示自己對漢人的寬大。
於是當大明降兵的陳克秀,莫名其妙成了大清的二等侍衛。
“既然有從龍之功,怎可委屈了功臣之後。”
皇上聽到了這一茬十分滿意,他正愁不知道怎麽給陳家施恩,有了這個理由,誰也不敢多話。
“李德全,明兒一早傳朕旨意。”
皇上幾乎不用思考措辭,張口就是規範的“聖旨體”:
“二等侍衛陳希亥,其家祖陳克秀擁護太宗皇帝入關,乃大清功臣之後。特賜黃金五十兩,著晉為正三品一等侍衛。”
一兩黃金,約等於十兩白銀。五十兩黃金,約等於
白銀五百兩。
陳文心咽了一口唾沫,把自己的小心思收了起來。
跟這五十兩黃金比起來,她那十兩銀子的私房錢
就是個屁。
一等侍衛具體是什麽,那她就不知道了。但她聽得懂,正三品。
正三品是一個什麽樣的概念?
這麽說吧,奉天府府尹、通政司通政使這種省長級別的,也就是正三品。
當然,一等侍衛是沒有這麽大的權力的。隻是因為離皇帝近,所以品級有一些虛高的成分。
那個什麽從龍之功,根本就是生拉硬拽吧?皇上一定是愛護她,所以才愛屋及烏施恩於陳家。
陳文心眼眶濕潤起來,想起了自己在現代的父母。
那個陳文心,在不在現代?她有沒有照顧好自己的父母。
她離了座,端端正正地跪下,朝著皇上拜下去。
“臣妾替父親,謝皇上隆恩。”
她忽然覺得歡喜,又十分悲哀。
歡喜皇上這樣寵愛她,施恩陳家解決了她心頭的大事。
悲哀於皇上三言兩語,就能解決她最擔心的事情。他們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她在皇上麵前,不過螻蟻。
要碾死,也許連一句話都用不著。
“好好的,怎麽掉金豆了?”
皇上溫柔地捧著她的臉,直接用袖口擦拭她麵上的淚水,以為她是感動壞了。
感動自然也有,更多的是對皇權的畏懼。
看著皇上這樣溫言軟語,滿眼盡是關懷,她又覺得自己是多心了。
好好的一個暖男,怎麽會動不動就要殺人。
就算哪天她年老色衰他不要了,也不過是像宮裏其他妃嬪一樣,安安靜靜待在自己宮裏罷了。
她想明白了,破涕為笑道:
“皇上大恩大德,臣妾這是歡喜得,讓皇上見笑了。”
她麵色淡淡的時候,總讓人覺得捉摸不透。她笑的時候,又讓他覺得單純如稚子。
她這樣眼中帶淚,又惹得他心裏無限柔軟
“那你要怎麽答謝朕?”
皇上湊到她耳邊,微微沙啞的嗓音在她耳邊噴著熱氣。
嗯。她懂了。
這是要她以身相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