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冰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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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冰釋

    再給她多少個不眠的夜晚,她也想不到皇上竟然是在氣這個!

    她真是豬腦子,豬腦子!

    她也是從純真的青春年代走來的,年少時的她愛幻想愛浪漫,身邊不乏追求者。

    在青澀的校園時期談過戀愛,她也明白少男少女之間,戀愛時的那些小情緒。

    一個眼神,一個小小的動作。

    就會讓對方有許多的猜測。

    也許你今天放學走路沒牽我的手,我就覺得你不愛我了。

    這是每一個到了陳文心這個年紀的人,都能看透的少年情懷。

    她可是一個在現代活到二十七歲的人,和皇上差不多大。

    可她萬萬沒想到,已經二十八歲的皇上,竟然有這樣的心思。

    聽了小李子稟報的這句話,皇上覺得自己一片真心被當做驢肝肺。他也不問陳文心,不見她,自己生氣了一晚上。

    要不是誤以為她墮馬嘔血,不知道皇上還要跟她冷戰幾天?

    她從前隻覺得皇上有些傲嬌,時不時有點孩子氣。

    從來沒發現,擁有後宮眾多妃嬪的他,在感情上其實還是一張白紙。

    他的敏感程度,就像普通人的青澀初戀一樣。你一個無意的動作或是語言,都能讓他想太多。

    有言道:少年情懷總是詩。

    這種情懷既甜蜜珍貴,讓她確定皇上是真的很喜歡她。

    又讓她害怕。

    她怕接不穩皇上珍貴的愛情,一不小心又叫他陷入牛角尖裏。

    皇上幼年就失去了父母,在太皇太後扶持下登基理政。

    作為一個皇帝,他關心天下黎民百姓,勤於政務,英明決斷。

    他無疑是一個優秀而早慧的君王。

    作為一個男子,在感情這一方麵

    沒有人教過他怎樣去愛,沒有父母作為恩愛模板來告訴他愛情是什麽。

    後宮那些鑽營於權力地位的女子都不得他心,他從未愛過她們之中任何一個。

    他無疑是一個對感情蒙昧的男子。

    說到底,他這樣的性子,還不是缺愛麽?

    陳文心心疼地抬起身子抱住他,道:“皇上事事聰明的很,怎麽這上頭倒犯糊塗了?你明知我那大哥死腦筋,我不說得厲害些,他不曉得輕重!我那麽說並非是不知皇上真心,就算我心裏真那麽想也不會說出來啊,哪個嬪妃不說皇上愛重自己啊!”

    她話說的急,一不小心嗆了嗓子,連連咳嗽。

    皇上忙替她拍著背。

    是啊,連宮外頭的人都知道他的心意,她怎麽會不知?

    他竟然糊塗到,認為陳文心這樣糊塗!

    僅憑她勸陳家要低調處事,就知道是個有大智慧的人。她又一向體貼他,哪裏能忽略他的心意?

    丟人!真是丟大人了!

    皇上想明白了,覺著自己這氣生得莫名其妙。自己氣傷了不說,嘔得陳文心積食,還連帶著奴才們受罪。

    見他臉上有些泛紅,陳文心順勢把他帶到榻上,分了一半被子蓋在他身上。

    “皇上衣裳都沒穿就跑來,冷了吧?”

    兩人的手握在一起,倒是陳文心的更冷一些。

    “朕生怕你出事了,哪裏還管的了那許多!”

    皇上暖著她的手,越發覺得對不起她。隻想著如何補償,才能安慰她的心。

    陳文心正經道:“皇上,我求你個事兒好嗎?”

    “好,當然好!別說一個,十個百個,朕也替你辦到!”

    他這裏正內疚,巴不得陳文心跟他要賞賜開條件。

    哪怕是她要那個位置,他再難也要替她辦到。

    她卻說:“求皇上以後再生氣,不要自己一個人躲著生悶氣。您就明白告訴臣妾,要是誤會,咱們就解開,省得皇上慪氣。要是臣妾真的錯了,皇上要打要殺,臣妾也是個明白鬼。”

    她正經起來的時候,就會自稱臣妾,不會你呀我呀地隨口就來。

    皇上不想聽她這樣正經,貼著她的嘴唇兒不讓她說話,像哄小孩一樣低聲道:“好好好,朕都答應你,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了。”

    她什麽恩寵賞賜都不要,隻叫他日後生個明白氣,他哪有理由不依?

    他從來沒有這麽服氣地承認過,自己真的錯了。

    懷中的女子很快就睡著了,皇上給她掖好了被角,自己起身把披著的衣裳穿上。

    他輕輕地走出帳子,不想吵到睡著的女子。

    李德全果然就守在帳子外頭,陳文仁兄弟兩也沒有離開。

    皇上先吩咐白露貼身伺候著陳文心,留神看她睡得好不好,醒了就派小桌子去禦帳通傳。

    又問李德全瓜太醫開了什麽藥。

    李德全報上來,是些白術、茯苓、砂仁、木香等健脾和胃的藥。

    皇上一聽也罷,隻吩咐藥材分量放得小些,又囑咐白露看著她不許亂吃東西。

    他了解陳文心,雖然貪吃也不至於不顧自己的身子。

    這回嘔吐的主要原因一是因為和他慪氣,導致血脈不調,二是剛剛學會騎馬,被馬顛得反胃。

    藥還是要適當吃,隻是不能多吃。

    皇上自己是從小病到大的,幼年得過一場天花險些要了他的命,成年了身體才強健起來。

    為此他自幼讀了不少醫書,對醫藥這上頭頗有見解。

    把陳文心這裏的事情都交代妥當,他看向陳文仁兄弟兩。

    還以為皇上要開口說什麽,他卻大步往禦帳方向走去,對著身後兄弟二人丟下一句

    “跟朕來。”

    瓜太醫出帳子的時候,他們兄弟二人就知道無事了。

    原以為陳文心是有孕在身所以嘔吐,不想竟是吃多了

    這實在是太像他們家的姑娘了!

    想當初陳文心進宮前,麵對陳希亥的各種訴苦,無非是那些“爹實在沒能力給你報病,讓你免選,咱們陳家沒有餘錢賄賂了”的話。

    的確,對於陳家這樣的小門小戶來說,進宮選秀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姑娘被選進宮裏,隻有鳳毛麟角能被皇上看上,成為嬪妃。其餘好的人才,能有那麽一兩個被指婚給皇親國戚。

    餘下絕大多數要被充為女官,待到二十多歲才能放出宮來。

    能不能活著出宮還是個問題,指不定在裏頭就被弄死了呢?

    宮裏一年死多少宮女太監,真是數也數不清。

    陳文心壓根沒理會他這些話,反而豪氣地安慰她父親。

    “父親,女兒這是進宮享福呐,宮裏好吃的那麽多!就算當不上主子,當個有體麵的女官也能吃上,說不定要吃到吐呢!”

    麵對自己這個隻知道吃的女兒,陳希亥不知是福還是禍。

    他自己在宮裏當差十幾二十年了,還能不知道嗎?沒有身家地位可依仗,能撈著什麽好?

    一語成箴。

    陳文心這回真的吃到吐了。

    陳文仁難以想象,把這話回去和父親一稟告,他是會哭還是會笑呢?

    他把這話和陳文義一說,陳文義哈哈大笑,一副已經看見陳希亥吃癟了的樣子。

    還沒笑兩聲,他的嘴就被捂住了。

    “你個混不吝的,皇上還在前頭走著呢!”

    陳文仁壓低了嗓音在他耳邊警告道。

    一進了禦帳,李德全手下的太監又送了一桌禦膳上來。

    皇上現在心情好了,暢快了,自然胃口也該好了,能好好用膳了。

    皇上聞見了燒羊腿子的香味,這才覺得腹中饑餓,問陳文仁兄弟道:“你們都吃過沒有?”

    他一抬頭看見這兄弟兩,不能免俗地盯著陳文義多看了兩眼。

    一個男人生的這般俊俏,還和他的嬪妃十分相像,他多看兩眼也是常理。

    陳文仁恭恭敬敬拱手答道:“回皇上,奴才等還沒來得及吃。”

    李德全想起小李子報給他的話,湊到皇上耳邊說了什麽。

    皇上哈哈大笑,道:“既然陳常在說給侍衛們賞席麵,還不快些送過去。就說,是朕和陳常在一同賞的。”

    陳文仁忙替他那些兄弟謝恩。

    “不必拘泥禮數了,你們就在朕這兒吃。”

    皇上命人在下首又置了一張矮幾,幾乎把一半的菜都賞給了他們,自己也大快朵頤起來。

    他從昨兒個晚上就無心飲食,如今茅塞頓開,心情大好,食欲就跟著上來了。

    皇上也不顧形象了,吃得這般不斯文。他二人還顧忌些什麽?

    在帳子外頭等到這會子,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陳文義一筷子就是四五片烤羊肉,吃得不亦樂乎。陳文仁本還拘著規矩,在禦前不可失儀。

    瞧著皇上都大口大口地吃了,他還顧忌些什麽?

    吃!

    陳文義不要太監斟酒,自己倒得滿滿一大碗。

    他站起來雙手托碗,對皇上一舉,“微臣多謝皇上對舍妹的關照,敬皇上一碗!”

    把陳文仁嚇得一塊羊肉卡在喉嚨裏,半天說不出話。

    皇上對自己的嬪妃關照不關照,那是你說得的嗎?你也不瞧瞧自己幾斤幾兩重!

    他後悔不迭,老二這混不吝的性子又犯了,他就不該把他帶到皇上跟前來!

    皇上示意李德全給他倒了一杯酒,對著陳文義微微一抬。

    兩人的目光一交匯,千言萬語都在眼神之中。

    皇上看得出,他深深明白自己的心意,也真心實意地為他的妹妹高興。

    陳文義看得出,皇上以真心相待,不但對自己的無禮不怪罪,反而是喜悅。

    一個酒碗,一盞酒杯。

    它們在空中遙遙相碰,飲下的,是兩個男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朕也謝你們,如此照顧朕的文心。”

    他說的不是朕的嬪妃,而是稱陳文心的閨名。

    那在皇上心目中,陳文心到底是什麽呢?

    是嬪妃,還是所愛之人?

    不需明說,連陳文仁都體會到了其中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