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開倉賑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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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八章開倉賑濟

    宿遷縣的官衙庫房順利打開,陳文心有幸一見地方官衙的庫房是什麽模樣。

    隻見那倉中糧食堆積如山,直頂到梁下。

    她湊近細看,搬米的差役見了,都拱手侍立在一旁。

    除了新米的芬芳,還有腐爛的氣息。

    陳文義用劍在底下堆的米袋上紮了一個小口,裏頭滿滿地流出一些發黑的米來。

    “這些是陳米,恐怕有堆積了二三年了。”

    糧倉堆得太高,底下的陳米壓著,一直沒有被拿出來,就會產生黴壞。

    身後的倉管小吏連忙道:“娘娘、將軍明鑒,兩江之地富庶,糧食充足。偌大一個縣衙倉庫,有些許黴壞也是正常的。”

    陳文義收了劍,“那黴壞的米如何處置?”

    當然是給災民吃了。

    那倉管小吏幾乎要脫口而出,一句話從嗓子眼裏吐出來,又在嘴邊咽回去了。

    “黴壞的米,定期會清理,然後丟棄。”

    他表情的糾結模樣叫人看著就好笑。

    陳文心也不是不辨是非之人,一個管倉庫的小吏能有多少權力呢?

    何必苛責於他。

    況且皇上說了,水至清則無魚。

    這句話,她牢牢地記著。

    米糧運出陰暗的糧倉,空氣中散發著一股子麻袋的氣味。

    差役用板車或是驢車把糧食運去救濟堂,並給所有的災民登記領糧或是領銀的數目。

    按照大清例律,天災中毀損房屋的,傷亡人口的,各有定額撫恤。

    比如毀損一間瓦房的,撫恤一兩二錢銀子。失蹤或死亡人口的,大口撫恤二兩,小口撫恤一兩。

    由於這些災民都是從臨近鄉間逃來的,目前還不能核實他們的實際損失。

    陳文心做主先給眾人發糧食,銀錢先給了一小部分。

    等到鄉間洪水徹底退去,這些災民能夠回鄉修繕房屋、重整田地了,再由裏正等逐一核實損失。

    屆時再把該撫恤的銀錢補齊也不遲。

    這個法子得到了百姓的支持,那些城門外的百姓是見過陳文心的,也聽到旁人喊她娘娘。

    百姓們也不知道這位是什麽娘娘,口裏胡亂叫起來,漸漸就傳成了跟觀音娘娘似的天仙了。

    陳文心沒有去那個救濟院,諒那縣令也不敢陽奉陰違。

    小李子把外頭的消息傳進來,陳文心聽得失笑。

    百姓們都有工夫閑扯淡了,看來是沒有性命之憂了。

    陸續往宿遷縣城湧來的災民還很多,救濟堂已經住不下了。

    差役在救濟堂附近指揮眾人搭建棚屋,一應的米糧銀錢和救濟堂內先來的災民一樣。

    災民們圍在一起,他們一邊用土灶瓦罐煮粥喝,一邊說起話來。

    “這大水也不是頭回發了,這回父母可真大方啊。”

    “這父母不是原先的父母啦,聽說原先的被撤了官,那是聖上親自撤的”

    說話這人低頭喝了一大口粥,燙的他說不出話來。

    旁邊那人見他故弄玄虛還不說到點子上,忙接過話頭,“這米糧和銀子,那都是聖上從宮裏帶來的娘娘的發的。”

    “你來的晚了,沒見著娘娘,那真是活菩薩啊,天仙兒似的。”

    一個人邊喝粥邊插嘴道:“什麽娘娘?是什麽名號啊?”

    那人被他問得語塞,忽然想起來,旁人管她身邊那位“二哥”叫陳將軍。

    “姓陳,是姓陳的娘娘!”

    “嗨呦,那可是我本家!”

    一個人捧著碗湊上來,“俺也姓陳啊!這位陳娘娘,真有你們說的這般體恤百姓嗎?”

    “那當然!我告訴你,有個抱孩子的小婦人被守城的官老爺一刀割在肩膀上,流了一身的血。被娘娘接回去治傷啦!”

    “喏!”

    說話這人努努嘴,示意角落裏的一個漢子:“你瞧,那漢子就是那小婦人的丈夫,你不信,問他去。”

    那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見一個瘦弱蒼白的漢子,正抱著一個破碗,狼吞虎咽地喝著粥

    且說那受傷的婦人被呂宗帶回了別院,他藥箱裏都是京城帶出來的良藥,治療一個刀傷毫不費力。

    那婦人包紮過後,由於失血過多便昏睡過去了。

    陳文心吩咐人好生照看她的孩子,忽然想到她的丈夫。

    方才城門那裏太亂,她隻顧著安排災民的去向,完全沒注意到那婦人的丈夫並沒有跟來。

    這樣的一個男人,嫁了有什麽用?

    她不禁為那婦人歎息,瞧那婦人的行為舉止,是個有烈性的人。

    她為了孩子能不餓死,拚命地和屯兵糾纏,希望能夠進城。

    而她的丈夫隻會縮在她身後坐享其成,就連幫忙抱一下孩子的行為都沒有。

    這婦人流了一身的血,她的丈夫竟然心安理得地就自己離開了,也不管她和孩子死活

    想到這處,她眉頭一皺,“去救濟堂找找,看那婦人的丈夫在不在。”

    她又補充了一句,“不必跟他說話,也不必帶回來。”

    她倒想看看,這漢子是不是真的打算拋妻棄子了。

    城中救濟之事算是解決了,皇上那邊,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娘娘,京城有信來。”

    小李子從外頭趕進來,把手中火漆密封的信件交給她。

    隻說是京城來的信,那自然是給皇上的了。

    “傳信之人是誰?”

    “傳信的是驛站士兵,並非京中之人。”

    若有急事,應當派京中親信來傳信,而非讓驛站的普通士兵來傳。

    看來並不是什麽急事。

    陳文心忙問小李子:“皇上現在何處?可有信兒來?”

    皇上那裏沒有傳信來,倒是小李子把陳文心今日的舉動,都派人傳去告訴皇上了。

    皇上是要保證知道別人在做什麽,他都知道的。

    尤其是對於宮中的嬪妃,和朝上幾個他忌憚的王公大臣。

    乃至於是幾個封疆大吏,甚至是地方父母。

    他對於這些人的行為,幾乎了如指掌。

    況且陳文心今日所為十分反常。

    她雖然素有善心,也嫉惡如仇,但從來沒有這樣直接參與過政事。

    上回在德州處理那賈如珠之時,她為了避嫌連公堂都不肯進呢。

    今兒怎麽直接對宿遷縣令發號施令了起來?

    小李子問陳文心,是否要把京裏送來的信傳到皇上那邊。

    “皇上今夜怕是要宿在桃源縣了,說是明兒就能回來。”

    “桃源縣離這兒遠嗎?”

    陳文心撚著那信封,若有所思。

    “送信的兵士說,他快馬走未被水淹的官道,一個時辰就到了。”

    想想也是,皇上沿著河走了一天就快到了,騎馬應該是很快的事兒。

    “既然如此,趕緊收拾收拾,我親自去給皇上送信。”

    她倒不是認為這信十分重要,需要她親自去送。

    她隻是想借機去瞧瞧,皇上累了一天,現在怎麽樣了

    小李子看透了她的心思,悄悄一笑。

    小李子能懂她對皇上的心意,卻看不懂她今日所為,皇上卻懂。

    皇上接到小李子派人傳來的信時,正和一眾官員在河堤上的幹燥之處休息。

    他看到信中陳文心的所作所為,不禁露出了笑容。

    看來念念真的長大了,可以為自己分憂了。

    他們彼此有著默契,宿遷本地的吏治令人不滿,但皇上暫時沒有打算動這些地方官。

    昨兒處置了那縣令,他也知道沒有上峰官員的命令,一個小小縣令哪敢謊報災情?

    所以他隻是盛怒之下撤了他的職,並沒有要他的命。

    如今災情嚴重,要是把這些官員全都治罪,那誰來控製災情?

    誰來救助百姓?

    當務之急,還是救災,而非獎懲。

    陳文心領會到了他的想法,她用威嚇使得那代掌的縣令開倉賑濟,卻沒有治他一個救災不力的罪名。

    她甚至連一個屯兵小頭目都沒有處罰。

    她的所為,不僅是為了百姓,也是為了他。

    皇上有一種知音惺惺相惜之感。

    他恨不得現在就能見到她,告訴她。

    一眾官員正擰著自己的褲腿。

    皇上帶著他們走了一天的路,從宿遷沿著黃河一路向下遊走,一直走到接近桃源縣的地方。

    這一路堤壩水轄眾多,皇上一一巡視,並且提出建議。

    好些路段因為泡過洪水,土質稀軟,都得從爛泥裏趟過去。

    他們自然是不想趟,可是皇上當先就趟了,他們隻能前赴後繼地趟下去。

    泥水一直沒到膝蓋處,走一步,就能把腳從泥裏費勁地拔出來。

    一眾官員沒有一個嫌髒的,反而拚命地弄髒自己的衣服,生怕皇上不夠滿意。

    到了最後,反而是攙扶著皇上的李德全,和靳輔身上最幹淨。

    到了下午,皇上終於走累了要休息了。

    這些官員們已經丟了半條老命,在堤壩上隨地亂坐恨不得再也不起來。

    擰完了袍子上的泥水,史貽直得意地瞧了靳輔一眼。

    小樣,這下比你髒了吧?

    當他再看向皇上,隻見一路都神情嚴肅的皇上,居然看著一封信在笑。

    皇上,在笑?

    原來皇上會笑啊?

    史貽直和桑額對視了一眼,都感受到了一種被皇上不待見的意味。

    看來,得想法子討好討好皇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