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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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三章野餐

    靳輔在修繕沿河各處工事,鄉間傾毀民房和田地的河水也在退去,鄉民們都回到了本鄉。

    隻有那被陳文心救回來的帶孩子的婦人沒有走,還留在靳輔在宿遷的別院中,做些洗衣燒飯的雜活。

    皇上見這婦人眼生,年紀尚輕卻梳婦人發髻,可見不是婢女。

    陳文心把前因後果告訴了他,直為這婦人歎息。

    聽說這婦人的丈夫還來找過她,要她帶著孩子回鄉去。

    這婦人自己不允,連見都沒見他丈夫一麵。

    陳文心把那婦人叫了來,人是她救回來的,她自然要負責到底。

    那婦人進了內院,見著陳文心又是跪又是磕頭,口中連連道謝。

    “多謝陳娘娘救命之恩,小婦人做牛做馬都想報答您啊!”

    陳文心已經習慣了百姓叫她陳娘娘,也不覺著什麽。

    她問那婦人,“聽說你不肯跟丈夫回鄉,卻是為何呢?”

    那婦人提及丈夫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那人並非我丈夫,隻不過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罷了!”

    她受傷倒在血泊之中的時候,若非陳娘娘救她,她和孩子恐怕都難逃一死。

    這時她的丈夫在哪裏?

    他早就自尋生路去了。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她未曾想過單飛,她的丈夫卻離她而去。

    陳文心歎了一口氣,“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這一句話恰如一把鋼刀,正插進那婦人心頭。

    那是一種了悟的暢快。

    婦人用衣袖擦了擦淚,對陳文心再次下拜。

    “承蒙娘娘不棄,婦人願為娘娘當牛做馬,隻求報答娘娘大恩。”

    這婦人是個果敢的性子,陳文心很是喜歡。

    可她帶著一個孩子,難道讓那小小嬰孩,也跟著他們一路舟車勞頓到南邊去麽?

    似乎看出了陳文心的猶豫,她道:“娘娘若是擔心小婦人的兒子,大可放心。孩子我已經請娘娘的護衛,替我交給那個負心漢了。”

    “那是他李家的孩子,理應認祖歸宗。小婦人帶著他,隻怕也會拖累他受人詬病。”

    陳文心萬萬想不到,這婦人竟然如此決絕。

    她能狠得下心來不見自己的丈夫,狠得下心來把自己用性命保護的兒子,交給了她的丈夫。

    這樣的果毅,不輸男兒。

    陳文心當下拍板,“成,你日後就跟在我身邊吧。叫白露和白霜教教你規矩便是。”

    那婦人這才破涕為笑,微黑的肌膚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小婦奴婢歐陽氏,多謝陳娘娘。”

    她方才口中說夫家姓李,看來歐陽,是她母家本姓了。

    至此歐陽氏便跟著白露學習規矩,一行人在宿遷又停留了幾日。

    以宿遷為例,江蘇各地受災的百姓均按律例得到了撫恤。

    洪水退去,百姓修繕房屋、重整農田,漸漸恢複了生氣。

    喬裝打扮的陳文心和皇上,在春日燦爛的陽光中漫步河堤之上,看河邊的老農在整修他的莊稼地。

    那老農邊鋤地,一邊還唱了起來,“三月春花香來哩,好一朵我來摘。哎呦快快走,那種花的來趕哩”

    皇上笑著指指她頭上,“幸好摘這花沒人來趕,否則朕多沒麵子。”

    陳文心見他麵上帶笑,便知他心裏得意得很。

    老農鋤地都唱著曲兒,可不正說明水災造成的影響,在皇上英明的優良政策下,已經漸漸消逝了麽?

    皇上得意的時候,眉毛眼角並嘴邊都翹著,仿佛都要飛起來似得。

    陳文心不點破他的心思,這春日暖陽,正適合郊遊。

    她對後頭跟隨的白露等道:“可有帶吃的出來麽?”

    “有,防著夫人餓,吃食帶得多得很呢。”

    陳文心擇了一塊水邊的花草茂盛處,說要在那野餐。

    王熙聽了笑道:“我這輩子最美味的一頓野餐已吃過了,托夫人的福,正是那奶白鯽魚湯。”

    陳文心也笑了,“那不是也托三位先生的福嗎?那鯽魚可是你們釣上來的。”

    黃機四下一望,“這河中不知能不能釣出鯽魚來?”

    看來這些大人都對鯽魚湯念念不忘啊。

    當下眾人分成了兩撥,皇上和陳文心在水邊鋪了一塊隔水的毛毯,兩人席地而坐。一邊說話,一邊吃點心。

    王熙和黃機帶著呂宗去河堤上釣魚,這回就連陳文義也被拉上了。

    陳文心本來想把他拉回來,偏偏黃機纏著他說話,這才作罷。

    她一屁股坐在毯子上,對著皇上撅嘴道:“大家都喜歡二哥。”

    這語氣酸得很,分明是吃醋了。

    皇上噗嗤一笑,“朕就不喜歡他,朕隻喜歡念念。”

    陳文心的小矯情心理被滿足後,又開始替陳文義說話,“算了算了,玄燁也喜歡他吧。”

    這話是何等的孩子氣。

    皇上有時候覺得,陳文心還不如四阿哥成熟。

    四阿哥幼年早慧,一舉一動都讓人挑不出錯。

    陳文心在他麵前更像個孩子,說話又不忌諱,也不曉得藏私。

    她愉快地吃著點心,想著水災之事總算暫時解決了,他們不日便可繼續往江南行進了。

    “我釣著啦!”

    呂宗使促狹地大喊一聲,聲音高到皇上都聽見了。

    黃機埋怨他,“呂先生,你把我的魚兒都嚇跑了!”

    “我這條分你吃!”

    呂宗深感自己竿下是一條大魚,黃機見他吃力的模樣,也來幫他起竿子。

    那竿子吊著一個黑色重物,王熙看了哈哈大笑,也顧不上釣魚了。

    “哈哈,這大魚,原是一床棉被啊。”

    棉被吸水重的很,怪不得呂宗抬不起竿子。

    黃機沒趣地把手一丟,自顧自回到自己的竿子前。

    “還是自力更生的好啊。”王熙打趣他道。

    陳文義把自己的木桶提過來給他們看,“這些魚約莫也夠吃了,隻是沒有在濟南釣到的那種鯽魚。”

    三人都湊上來看他的木桶,隻見他桶中擠著幾尾大魚,都快裝不下了。

    眾人嘖嘖稱奇,“這大魚都咬你的鉤了,怪不得咱們釣不著。”

    他笑道:“也有小魚,我看這桶裝不下了,便丟回河裏去了。”

    這對比之鮮明,真是令眾人汗顏啊。

    王熙道:“老夫釣魚的時間,比你的年紀還長。竟然就這樣輸給你了,老夫不服!”

    陳文義拱手笑道:“王先生饒了我吧,實在是我今兒運氣好,怎敢跟大人相比。”

    他越是謙虛,王熙越不依不饒,“不成不成,今日先吃魚,改日咱們再比過!”

    呂宗剛才釣到棉被失了麵子,這會子也道:“就是,改日再比過!”

    黃機嗤笑他,“呂先生改日,要再釣一床上好的蠶絲棉被不成?”

    眾人說笑著提著魚回到皇上和陳文心那邊,陳文心一瞧,沒有能熬湯的鯽魚。

    “諸位先生要失望了,這些魚我可不會做。”

    她托腮一想,“不如吃烤魚吧?”

    別說是皇上,就連王熙他們都默認了。在吃這件事上,聽陳文心的準沒錯。

    水邊烤著魚,眾人席地而坐,不分尊卑。

    “老爺,這幾日來,本地父母官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齒寒。”

    “如今災後重建已有序進行,靳大人於沿岸修築的工事也在完善之中”

    一切都安排好了,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好顧忌的了,可以處置那幾個地方官了。

    皇上道:“朕已授命靳輔為欽差大臣,他素來公正,對這幾個大臣又深有了解,此事交予他再好不過。”

    王熙等原先還有些擔心,皇上會不會為了朝局穩固,而犧牲百姓的利益,繼續留任這幾個官員。

    現下聽皇上說把他們交給靳輔來查處,那他們就放心了。

    靳輔有靳黑臉的混號,最是剛正不阿,鐵麵無私的。

    按著這幾位大人的所作所為,起碼也得貶個二三級,甚至是去官收監。

    “餘下的爛攤子就交給靳輔了,明日便啟程繼續南下。”

    皇上聞著烤魚的香味,一挑眉道:“放了什麽香料?”

    皇上吃慣山珍海味的鼻子,還真是靈。

    陳文心接過李德全捧來的一盤魚,這魚是兵士們烤好,李德全擺過盤的。

    看起來精致又美味。

    李德全口中還道:“外頭用膳粗陋簡薄了,老爺見諒。”

    這要是粗陋,那電視劇裏那些直接拿著棍子咬的,豈不是在吃乞丐飯了?

    對於皇上而言,那可能就是乞丐飯。

    陳文心不由得想起了一道經典名菜,下一回再有野餐的機會,她一定要讓皇上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