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撤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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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六章撤職

    這話已經嚴重到不單純是指責索額圖任意妄為,爭權奪利了,更是指他有挾太子謀反之罪。

    索額圖的聲音顯得淒厲,“皇上,老臣萬萬不敢!老臣罪在幹預收複台灣之戰,實則也是為了江山社稷著想啊!老臣絕無反意,這話是那仁一時糊塗之語,與老臣毫無幹係!”

    “哦?你說與你毫無幹係,乃和你說,當時索相聽了這話,可有斥責那仁?”

    “回皇上,索相沒有斥責,連半句阻止的話都沒有。”

    皇上冷笑地看著索額圖,“朕多希望是乃和在說謊,索額圖,你可有辯駁之語?若你不服,朕就一一把當時在場的大臣抓到大理寺審問,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索額圖回想起那夜,他當時的心思都放在挽回聖心之上,哪裏會在意那仁的口無遮攔?

    現在皇上把這事提出來,他自然無話辯駁。

    “老臣當時未加阻止,隻是因為”

    “是因為你心裏就是這樣想的!你的奴才這麽說,你心中對朕毫無敬畏,所以才完全不加以阻止!”

    皇上打斷了他的話,氣勢洶洶地大罵。

    “索額圖,你知道朕為什麽賜福建水師汗血寶馬,專門用來奏報軍情嗎?”

    “你以為朕不知道,浙江總督橫加幹預福建水師演練,施琅給朕上過折子?還是你覺得,這折子隻要毀了,朕就會一輩子被你蒙在鼓裏!”

    先前施琅的奏折是走驛站的,索額圖暗中派人截下,並沒有送到京城。

    所以這一回,姚啟聖和施琅才不遠千裏,派了一個心腹的士兵騎著汗血寶馬來送信。

    浙江總督領軍戰敗的消息,必須讓皇上知道!

    那個士兵已經死了,是在酷暑之下從福建騎馬到京城,晝夜不歇而累死的。

    他揣著一口氣,就是為了到皇上麵前親口稟告軍情。

    可惜他最終沒能見到皇上,隻能在死前嘶啞地喊出那一句,八百裏緊急軍情

    皇上下令以戰死的名義撫恤家屬,並且追封六品千總,風光大葬。

    他用力在案上一拍,一旁的王公大臣們全都跪下了。

    “皇上龍體要緊,切莫動怒。”

    納蘭明珠勸慰著皇上,一邊給李德全使眼色,讓他上前查看皇上的手是否傷著。

    李德全哪裏敢上去?

    皇上正在發怒,他湊上去豈不是討打嗎?

    納蘭明珠也不管他上不上去,反正他示意過李德全就行了。

    皇上會知道他的忠君之心的。

    皇上今日數罪並下,顯然是早就對索額圖的行徑有所不滿,隻是隱忍不發罷了。

    福建水師大敗,不過是一根導火索。

    索額圖不敢爭辯,他再爭辯,隻怕皇上會拿出更多他的罪證。

    “與其在此惹皇上惱怒,不如將索大人交給大理寺審查,將罪行查清了再行處置。”

    納蘭明珠主張將索額圖交給大理寺審查罪行,一時附和之聲寥寥。

    皇上看下去,那些附和的都是納蘭明珠的人,其他大臣都麵麵相覷。

    索額圖畢竟是國丈,是赫舍裏一族的中堅。

    也是太子的親外祖。

    這樣地位的大臣,照理說是不該交由大理寺審查的,除非

    除非他被革職查辦。

    那就真的無回天之力了。

    皇上雖在盛怒之中,心裏可清明得很。

    納蘭明珠分明是要趁機踩索額圖一腳。

    他看向佟國維,卻發現一向和索額圖不對付的佟國維麵色有些古怪,並不說話。

    “佟國維,你怎麽看?”

    佟國維自然不會為索額圖說情,可他總覺得,這事有些古怪。

    索額圖是為著收複台灣的戰爭而被皇上斥責的,在這一方麵,他和索額圖其實是同盟。

    他們都是滿人,代表滿洲大臣的利益。

    而納蘭明珠就不一樣了

    他雖是滿人,可是以漢學來討好皇上的。

    那些個什麽之乎者也的論調,看了就讓人心煩。

    這樣想來,索額圖這件事裏似乎脫不開納蘭明珠的手筆。

    至於那個陳希亥

    他想了想,此人倒不像納蘭明珠那等狡猾。

    現在朝中局勢如此,如果索額圖和他的手下都被大理寺清查,索額圖尚可保命。

    他手底下那些人沒有這麽高的權位,怕是離死不遠了。

    那些,可都是滿洲大臣啊!

    佟國維道:“皇上,索額圖畢竟是先皇後的生父,也為大清立過大功。他一時糊塗,自然該罰。隻是身為皇親,送交大理寺審查未免傷了皇上的顏麵。”

    皇上微微眯起眼,盯著佟國維許久沒說話。

    若換了是平時,佟國維一定會大力要求皇上徹查,非要治索額圖大罪不可。

    隻是現在朝中形勢轉變,兩人從前是勁敵,現在也是某種意義上的同盟。

    他學聰明了,如果任由索額圖這回被大理寺清查,下一個,或許就輪到他佟國維了。

    說到底,他身上的汙點,可比索額圖還多。

    隻是沒有這麽大的事情被抓住把柄罷了。

    皇上點頭笑著,“你倒替索額圖說起話來了,平時不還掐得烏眼雞似的麽?”

    佟國維裝糊塗,“臣沒有替他說話,隻是顧及皇上的顏麵。”

    陳希亥眼觀鼻鼻觀心,在一旁靜默不語。

    皇上道:“陳卿,你怎麽看?”

    滿人稱名不稱姓,皇上多半直接指名道姓。

    漢人就比較講究,直呼別人的名字等於在罵人。

    所以皇上稱索額圖他們就直接道名字,稱陳希亥就是陳卿。

    往常倒不覺得什麽,殿中三大臣都是滿人,沒什麽區別。

    現在多了一個陳希亥,雖是二品,皇上卻委以重用,和他們三人比肩。

    這樣一聽,總覺得皇上叫陳卿,比叫他們的名字親切溫和多了。

    納蘭明珠要求交由大理寺嚴查,佟國維反對。

    但是陳希亥和納蘭明珠是一夥的,他一定也會和納蘭明珠一樣要求皇上嚴查。

    佟國維有些煩躁,一比二,他現在說話不太好使了。

    陳希亥從容道:“臣以為如今正值戰事,朝廷正當用人之際。索大人有過當罰,隻是此事不宜牽連太廣,致使朝中動蕩。”

    陳希亥這話,到底還是偏向求情的意思的。

    佟國維有些驚訝,他竟然不幫著納蘭明珠說話嗎?

    再看納蘭明珠一副有些吃癟的模樣,他便有些明白了。

    這個陳希亥怕是真的憑本心做事,並不因為何誰結黨,就偏幫誰說話。

    果然,皇上聽了陳希亥的話麵色緩和了些,他緩緩地點頭。

    “陳卿所言有理。”

    索額圖要治,可他手底下的奴才不能統統都治。

    他在朝中經營半生,黨羽眾多,牽連太廣。

    除了幾個死忠於他替他做了不少壞事的,其他大部分也就是見風使舵罷了。

    他皺眉道:“朕念在先皇後溫良賢淑,不忍對索額圖重罰。著今日起,將索額圖撤職,免去一概俸祿供給。”

    把索額圖撤職放在家裏,這已經是皇上最大的容忍了。

    如果日後朝中有需要,還可以再次起複他,來掣肘某些人。

    “至於那仁,格爾芬”

    皇上口中說出了幾個名字,都是替索額圖賣過命的心腹大臣。

    “這些人,通通連降六級,以期戴罪立功。”

    原先在朝中地位頗高的大臣,連降六級,也不過是末流小官罷了。

    這些人都失去了權力,其他並不死忠的人也會轉投陣營,就沒有人會為索額圖生事了。

    “皇上,那浙江總督呢?”

    浙江總督是此事的最大導火索,他親自率領福建水師戰敗的,皇上怎麽沒提他呢?

    “他,賜死。”

    皇上的眼中閃過一絲暴戾的陰狠。

    “朕要讓滿朝上下的臣公看清楚,膽敢擅自影響軍機戰事,朕絕不容情!”

    隻是撤職罷了,皇上也隻誅連了他的少數罪證確鑿的心腹,並沒有將他的人全部治罪。

    他已經知足了。

    索額圖跪在地上,微微抬起身子,伸出顫顫巍巍的雙手。

    好一會兒,他才把手高高舉過頭頂,摘下了那頂沉重的紅寶石頂戴。

    上頭紅色的絨線裝飾有些淩亂,索額圖不禁伸手理了理,而後把它端端正正地放到自己的身前。

    那方紅寶石頂戴落地,自此他不再是正一品大員,不再是領侍衛內大臣。

    赫舍裏一族的榮耀與光輝,都在他的身上湮滅。

    他沉沉地叩下頭去,“臣索額圖,謝皇上恩典。”

    此事一出,朝中風雲乍起,變幻莫測。

    早有明白的人,已經在皇上暢春園換防之時就看清了風向,改投了陣營。

    遲鈍的人現在看清也不晚,皇上並沒有大肆誅連的意思。就連索額圖最為核心的心腹,也不過降職了事。

    倒是那個遠離京城的封疆大吏浙江總督,皇上連想都沒想,就賜死了。

    自此以後,還有誰敢置喙收複台灣的戰事?

    當初站在龍椅前幾乎坐不上去的那個小皇上,如今已經是而立之年了啊。

    他辦了索額圖,就是在給這些老臣一個信號。

    朕已經可以獨當一麵,不需要依賴你們這些老臣了。如果你們老老實實當差自然好,不肯老實,那朕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