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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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陽回過神來, 對他笑了笑。趙少野看得心裏舒服,繼續和他說:“你那個表哥, 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以後少來往,你要是想要哥哥, 我可以把我大哥介紹給你嘛。”
顧陽知道他誤會了,倒也沒有解釋什麽, 他拿出手機,在短信那裏摩挲了一下, 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做。
當天,楚今夜破天荒地沒有收到一條短信。
他盯著手機看了許久, 直到內地零點過了, 他才肯承認,今天顧陽沒有發來短信。
為什麽?
楚今夜為了斷絕自己不該有的心思, 這段日子都沒要人看著顧陽,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現在人在歐洲辦事,雖說當初是借口,一時半會卻也趕不回去。可他不要顧陽給他打電話,顧陽卻也會每天發短信來匯報一天的情況, 今天這是怎麽了?
楚今夜猶豫片刻, 還是給張賀打了電話。
張賀淩晨接到他的電話也是驚訝,倒也不敢說什麽, 立刻說:“我給小葵打個電話問問。”
小葵是顧陽帶去的那個助理。
楚今夜嗯了一聲, 心裏卻想, 張賀圓滑是圓滑,做事還是不夠上心,等過段時間,看看有沒有好的經紀人,再給顧陽換一個。他腦子一動,娛樂圈裏那幾個為數不多的金牌經紀人就被過了一遍。
張賀很快就打電話回來了,說:“楚爺,沒什麽事,顧少挺好的,在劇組表現也很好,今天和趙少野一起出去玩了,可能喝了酒,早睡了吧。”
又是趙少野?還喝酒?
楚今夜的眉頭越皺越緊,他掛了電話,盯著手機半響,忽然發怒地把它摔到了沙發上。
第二天,顧陽的短信又恢複了往常的規律,好像昨天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不止是這樣,他近段時間的不正常也完全消失,又和以前一眼,言笑晏晏,活潑開朗,任誰也看不出不對來。
趙少野卻知道,顧陽私下拜托了他一件事,要他問一問酒吧的人,那天薛洋他們發生了什麽。
這倒也不難,趙少野不一會就給了回應,那天那個和人發生衝突的女孩子叫小橋,是薛洋的女朋友。年紀不大,本事可不小。跟薛洋談的時候腳踏兩條船,攀上了一個官二代,結果好巧不巧,和官二代約會的時候被薛洋一群人撞見了,兩方都是年輕氣盛的少年人,哪裏壓得下火氣,就直接在酒吧裏鬧了起來,鬧到後來趙少野出麵,官二代發現不對溜了,薛洋他們可不知道,回家一問,這梁子結大了。
“現在那幾個官二,發聲要搞他們幾個。”趙少野剝著葡萄,懶洋洋地跟顧陽說:“說薛洋把他跑車劃了,要他賠個幾十萬,也是搞笑,老子官也不算大,兒子倒是堂而皇之地買跑車。不過你表哥倒也是個奇葩。劃了也就劃了,還賠不起,那劃什麽?最後還不是要把自己賠進去?”
顧陽沒說話,他想,當年姨媽家也是小有資產的人家,薛洋在外麵跋扈慣了也有人給他擦屁股。現在幾十萬都拿不出來,可見是真的敗落了。
大概也……和楚今夜脫不了關係。
他垂下眼,依然是個微笑的模樣,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悲喜來。趙少野說了也就過了,那天那群人搞得他興致全無,回頭一查檔次還這麽低,計較都失了身份,也就懶得管了。他剝好了葡萄,一口一個,順手喂了顧陽一個,指尖被汁水染得全紫,美得妖異。
《渭河戰》拍了差不多三個月,也快要完工了。演員都發揮的不錯,就剩下導演自己去後期剪輯。王鶴鬆很是高興,說要請大家吃飯,飯局上觥籌交錯,一個個都興高采烈。在一起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多多少少都有點感情了。崔成明特別看好顧陽,專門要了顧陽私下的聯係方式,說以後有合適的劇本推薦給他,顧陽道了謝。
戲拍完了,劇組自然也是要原地解散了。等電影剪輯出來,通過審核,有一係列殺青,宣傳的時候再集合在一起。審核一向是電影的一道關卡,不過王鶴鬆在廣電局裏人脈廣泛,這對他來說就不是難事,《渭河戰》本身題材也很正麵,沒道理過不了。所以幾個主演都很安心,紛紛各自告別,回家等著好消息。
顧陽自然也是要回家的。
他收拾好了行李後卻在發呆,早在他的戲份拍完之後他就聯係過管家,老管家委婉地表示,楚今夜還沒有回來。顧陽當時想著,既然他不在,自己再在劇組待一段時間也好。可現在所有的戲都拍完了,楚今夜卻還沒有回家。
他不在楚家,顧陽倒也不是不能回去。隻是,問題並不在這裏,而是在一個顧陽刻意忽視的,不願意正視的地方。
他在走神,趙少野卻早早接到了家裏催促的電話,他問顧陽:“你要不要緊?幹脆去我家住幾天唄?我媽可想見你了。”
顧陽回過神來,婉拒了他,決定還是先回一趟楚家。趙少野拿他沒辦法,和他約定了見麵的時間,兩人就此別過。
待回到楚家大宅,老管家依然歡迎了顧陽,看得出來確實是真心實意的。顧陽的心情略緩,心裏那個念頭淡了不少,他問管家:“楚先生什麽時候能回來?”
“大概二十幾天吧,楚先生最近比較忙碌,叫我好好看著少爺。”
得到這樣的答複,顧陽還能說什麽,他倒在床上,拿出手機,給楚今夜發了一條短信。
“楚先生,我回來了,很想念你,你什麽時候回來?”
大洋另一頭的楚今夜拿起手機,點開短信看了很久,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回複。
說不上好,因為那不是什麽快樂幸福的事,說不上壞,也沒有什麽不好的事。
他還記得,父親離開的午後冰冷的太陽,還記得,母親倒下時心髒驟然炸開的疼痛,那些畫麵,他以為已經忘記了,實際上卻十分的清晰,像在昨日。
這些事,他長期將其束之高閣,不願意回想,但現在為了分析這個角色,他又將盒子打開了。
阿明,是個敏感孤獨的孩子,他雖然是家中的大哥,卻並沒有因此享受過什麽優待,恰恰相反,他見證了父親的離去,成為母親心口上的一道傷疤,他嫉妒著其他的孩子,因為他們更受母親的寵愛,卻又發自內心地愛他們,因為那是他的弟弟妹妹們。
就是這樣一個充滿矛盾的少年,在被遺棄之後,守護住了自己的弟妹長達半年,期間因為沒有錢交房租被房東趕出來,去找親戚要錢被羞辱,去打工打的遍體鱗傷,這一切,都沒有阻止他的腳步,一直到最後,他死在了家中。
文字的記載應該是生硬的,可顧陽幾乎就是很輕易地想象出了那種場景,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角落裏,沒有水,沒有電,擔心下一刻就要被房東趕走,可在麵對弟妹的時候,又要換上一張讓人安心的笑臉。
冷冰冰的瓷磚,看不清周圍的黑夜,不時傳來的饑餓疼痛,隻有自己知道的淚水。
顧陽的喉結滑動了一下,他幾乎是有些過猛地捂住了眼睛。
好像啊……
真的好像啊……
一瞬間,像是周圍長出了很多雙黑色的手,扯著他朝下掉去。
少年的呼吸聲逐漸急促起來,他緊緊捂住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鬆開。
這時,背後的門傳來了有規律的敲門聲。
顧陽驚醒了一般,一下就站了起來,他喘了一口氣,說:“請進。”
楚今夜推門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杯牛奶。
他看到顧陽蒼白的臉色,眉頭不明顯地皺了皺,走過去將牛奶放在桌上,摸了摸少年的頭問:“怎麽了?”
“沒事……”顧陽低下頭,端起牛奶喝了一口,熱氣氤氳了他的眼睛,他輕輕道:“我……在揣摩角色。”
楚今夜想到宋京的話,立刻道:“不要緊張,按你想要的演,別在意別人想什麽。”
顧陽微微笑了一下,抬頭問他:“楚先生,你的童年是什麽樣子的?”
這個問題有些猝不及防,楚今夜思考了一下,回應道:“天天學習,沒什麽特別的。”
這是實話,像他們這種家庭的孩子,童年就是在不斷的學習之中渡過,你不學,別人學,那落後了甘心嗎?楚家那麽大,領頭人沒有幾分真才實學,怎麽管得住?
這種精英教育,能很好的確保下一代的優秀。
顧陽還想問什麽,又覺得說不出口,比如說,您的父母在哪裏?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座大的可怕的宅邸裏,一直一直隻有您一個人嗎?您……不會寂寞嗎?
這些話,他到底是不好意思,也不敢問的,他想起來,他第一次見這個男人時,對方冷漠而高高在上,像一座難以接近的孤島。
而現在,這座孤島摸了摸他的發頂,聲音因為熱氣的渲染而帶上了溫度:
“——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會一直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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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衛餘約了他吃飯,在飯桌上,這位極富才華的導演,向他詳細講述了他對這個角色的理解。
阿明這個孩子,本身就帶著一種夢幻的悲劇色彩,他聰明,早熟,卻依然有一份獨屬於孩子的天真,這種天真,導致了他與大人世界的格格不入,卻使得這個故事多了幾分溫情。
一個孩子,處處碰壁,在小鎮裏跌跌撞撞地走來走去,幾乎沒有人願意幫助他們。他也沒有奢望他們的幫助,這不是一個積極向上的電影,卻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故事。
“我拍電影,不是為了拍事情完完整整的樣子,那是紀錄片。”衛餘道,感興趣地看著顧陽:“說說你的理解吧,你對這個角色怎麽看?”
顧陽垂下了眼睛,思考了一會,抬頭道:“我……覺得他並沒有很難過。”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衛餘的意料,他挑高了眉,饒有興趣地道:“為什麽會這樣說?”
“他在他母親離開之前……就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顧陽慢慢地道:“他知道他的母親會走,知道他們最後會支持不住,他一開始,就是知道的。”
衛餘思考了一會兒,雙手交叉,問道:“那他為什麽會堅持下去?”
為什麽呢?
顧陽停了一會兒,輕聲道:“也許是因為,他除了堅持下去,沒有別的選擇。”
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非常動人,浮上一層淡淡的水霧,像是在下雨,衛餘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點了點頭。
這餐飯結束的時候,張賀來接他們,順便和衛餘敲定一些宣傳的事宜。這部片子題材已經是邊緣,注定拿不到很高的票房,要是宣傳工作再不做好,就等著回家喝西北風吧。
在宣傳中,肯定是要突出導演是衛餘,題材來源於數年前那次大案,是對社會的沉痛反思,但在演員的宣傳上,就有很多細節可以討論了。
顧陽是主角,這點毫無疑問,可是張賀也怕他真演砸了,以防萬一,還是低調一點,重點放在年輕,資曆淺上。要是演好了,就是衛餘慧眼識英雄,伯樂識千裏馬,少年天才。要是不好,還可以解釋是新人觸電沒經驗,好歹演了個主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