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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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那些短信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他的神情越來越凝重了。周圍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也不好勸。趙少野倒是沒這個顧忌,直接問他:“你怎麽了?丟了魂似的。”

    顧陽說:“我好像惹我的監護人生氣了。”

    趙少野一怔,想起那天看到的車,說:“楚今夜?你把他惹火了?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顧陽說, 把那天的事情和趙少野講了一遍, 趙少野一開始倒也沒想到那方麵去,隻是就事論事地評價說:“你沒怎麽樣啊?可能是他當時本來就心情不好?他這種人事多, 一時半會移不開身也正常,我哥不就天天見不到個人影麽, 沒事,別想多了。”

    顧陽應了一聲,還是有些鬱鬱寡歡。趙少野本來想嘲笑他兩句, 這麽大了還離不開家人, 結果偏頭一看, 少年這數月天天因為演戲熬夜,下巴尖了一圈, 此時低著頭, 眼圈帶紅,眼睛水潤,看上去竟有種驚心動魄的脆弱美感。趙少野是個標準的視覺動物, 一時間看得有點心軟, 嘲笑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轉念一想, 幹脆環住顧陽在他耳邊慫恿道:“明天不是休息麽,我帶你去酒吧玩吧,之前說好了要請喝酒的,渭河這地偏了點,好玩的地方倒是挺多的,我帶你去,保證玩得開心。”

    顧陽沒那個心情,但趙少野一再軟磨硬泡,拗不過他,還是答應了。

    第二天,就有趙家的車接他們出去,司機和趙少野熟識,在上車後打趣道:“二少這些時挺乖的啊,夫人和大少都不敢置信,今天聽我出來接您還問了好幾次呢。”

    趙少野翻了個白眼說:“平時說我鬧騰的是他們,現在嫌我安靜的也是他們,煩不煩啊?我好好演戲工作認真怎麽了?礙著你啥事兒了?”

    司機連稱不敢,卻依舊笑嘻嘻的,顧陽看著有趣,心頭的鬱悶也散了不少。他問趙少野:“你平時都在家裏住嗎?”

    “大部分時候吧,我媽舍不得我,其實也蠻煩的,總有人管這管那。”趙少野說,忽然想到顧陽的情況,語氣立刻一轉說:“不過她蠻喜歡我帶朋友回去,你下次陪我回去唄,她就喜歡你這樣的乖仔,保證見你下一秒就把我忘了。”

    顧陽忍不住笑,倒是很期待,趙少野看他高興,也跟著高興起來,說話的熱情高漲很多。司機在後視鏡裏看著,不由暗暗稱奇,他觀察顧陽許久,覺得這孩子乖巧懂事,說話也很有分寸,給夫人和大少上報的時候可以好好提一提,二少難得有個說得來的同齡朋友,當然要多關注一點。

    車大概開了一個多小時,開到了城區,司機嫻熟地左拐右拐一番,在一家僻靜的小巷前停下了,趙少野二話不說,拉著顧陽就下了車,徑直走進了一家酒吧。

    他們來的早,吧裏沒什麽人,顧陽以前沒來過這種地方,好奇地四周打量一番,覺得裝修的很精美,黑白相間,有說不出的韻味,不大像是默默無聞的俗套地方。

    趙少野把他拉到吧台那坐著,得意洋洋地對顧陽說:“這地方還不錯吧?老板我認識,酒都是正正經經從歐洲空運過來,服務也好,就是不大愛宣傳,不然早就火了。我們現在來得早,等下都要沒位置。”

    酒保是個挺俊的年輕小哥,也是認識趙少野的,聽他這樣一說,就笑著對顧陽道:“趙少這話說的,您是第一次來吧。要喝點什麽?”

    顧陽有些赦然道:“我不大會喝酒,也不了解酒的品種。”

    趙少野擺了擺手,給顧陽和自己分別點了一杯,他對顧陽說:“你以後總要遇上社交的場合,不會喝也要會認,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上次我碰到一女的,人家給她拿了杯烈酒,她不知道,還以為是飲料呢,咕嘟一口下去就倒了。這事後你都沒辦法找別人說理的。”

    顧陽知道他是好意,領了這份情,和趙少野一起專心致誌地看酒保以眼花繚亂的手法調製他們點的酒,帶著漂亮色彩的酒液被裝在晶瑩的高腳杯裏端上來,在燈光的照射下宛如藝術品一樣剔透,看得人都不忍喝掉。

    在給他們調酒的過程中,酒吧裏的人倒是多了起來,這地魚龍混雜,顧陽還好,趙少野可是當下的紅星,他又不喜歡喬裝打扮,一下就被人認了出來,引起了小小的騷動。不過酒吧秩序維持的相當好,想要上來搭訕的人都被酒保不動聲色地攔下了。

    趙少野很得意地和顧陽講:“這連拍照都不讓,你就安心的在這裏喝,不會有人過來的。”

    他剛一說完,就聽到一陣喧嘩,眉頭頓時一皺,和顧陽一起朝門口望過去,隻見門口來了群打扮時尚的年輕人,其中有個女孩子怒氣衝衝地,好像是和旁人發生了衝突,兩桌人眼看就要吵起來。

    “我靠。”趙少野脾氣本來就不好,興致被打擾了不由罵娘:“搞什麽啊,吵架不會出去吵,讓別人都喝不成了是吧?”

    那群年輕人好像還有點背景,酒保在一旁勸了幾句也沒勸下來,場麵鬧哄哄的,氣氛一掃而空,趙少野徹底煩了,一口把那杯酒利落一幹,叫起顧陽要換地方。

    顧陽倒是無所謂,兩人結了帳匆匆走到門口,經過那群年輕人,不知道是誰回頭看了一眼,忽然一人喊:“顧陽!?”聲音是不敢置信的。

    顧陽和趙少野都怔了一下,趙少野撇頭看了一眼,問顧陽:“你認識?”

    那幾個年輕人裏有一張顧陽很熟悉的臉,和他有幾分相似,比他成熟一點,以往都是洋洋得意的,此時的表情卻和見了鬼一樣。

    是薛洋。

    顧陽站住了,表情依然沒什麽變化,他淡淡看了薛洋一眼,喊:“表哥。”

    薛洋一臉複雜,他望著顧陽,周圍的人也發現了不對勁,有人碰了碰他說:“你弟弟?他旁邊那個是趙少野吧?”

    薛洋這才被恍然點醒,他上前幾步,就要把顧陽往外拉道:“你怎麽在這裏?他知道嗎?你……你是不是偷偷跑出來的?”

    顧陽後退了一步,沒讓他碰到自己,薛洋心急,倒沒發現這點不對,他站定了,問顧陽:“你跑出來多久了?他知不知道?你怎麽能這樣呢?”

    顧陽還沒說話,趙少野就看不過去了,他不知道其中的糾葛,純粹是對薛洋的態度看不過眼,冷笑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人家想去哪裏,關你什麽事?你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一見麵就上來管事,你以為你是誰啊?”

    他語氣欠揍,神色又輕蔑不屑。薛洋本來也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一下就被激怒了:“這他媽的關你什麽事!操!”

    幾個夥伴也圍上了,其中不乏認出趙少野的。一個冷笑說:“嗬嗬,現在的明星真是厲害啊,說話都不看人的。”

    “趙少野是吧,老子記得你了,下次我女朋友再要看你的演唱會,她哭瞎了我都不會給她買票。”

    趙少野昂著頭,斜眼看過去,十分的倨傲,他輕蔑道:“嘴巴放幹淨點,說不過就隻會罵人了?我當然看人了,你是人嗎?哦,還有那個,你女朋友不是早瞎了嗎?不瞎怎麽會看上你這樣的男朋友呢?我竟然還有品味這麽差的粉絲,我也好難過啊。”

    此言一出,群情激憤,幾個年輕人都紅了眼,像吃了火藥一樣地衝過來要跟他動手。趙少野半點不懼,一手握住一個揮拳人的手腕,狠狠用力一掰,隻聞哢嚓一聲,那個人痛呼一聲握著手跪在了地上,手骨被生生掰折了!

    這一幕把剩下的人震住不少,一時間沒有人敢輕舉妄動,趙少野嗤笑一聲,妖豔狹長的眉眼一厲,直接伸手指著他們說:“老子不在這裏動手,你們要是有膽再動一下,今天我不把你們一個個腿打折,我就不姓趙!”

    他語氣凶神惡煞,帶著森森寒意,讓人頭皮發涼。在場有人忽然想起民間關於他家世的傳言,一時間肝膽俱裂,臉色煞白。趙少野不屑地冷哼,一腳踢開酒吧大門,拽住顧陽就走。

    顧陽被他拉著,餘光掃了一眼薛洋,對方還在死死盯著他,臉色複雜莫測。他垂下眼,心中無聲地歎息了一聲。

    顧陽也確實很安靜。

    他沒有一點正常人落得這個處境的忐忑不安或歇斯底裏,每天都照常生活。楚今夜心情好,想要和他多說兩句,他就會輕聲細語,眉眼帶笑的講一些話,楚今夜心情不好,不想說話的時候他就安安靜靜地在一旁看書,什麽動靜都沒有。

    這樣的表現讓楚今夜很滿意,他甚至告訴管家,如果顧陽想要出去的話,不必攔著,安排車送他出去玩,但是顧陽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

    楚今夜倒是記住了這個念頭,吃飯的時候他問顧陽:“你想不想回學校?”

    顧陽已經一個月沒有去上學了。

    顧陽說:“都行吧。”

    楚今夜沉吟了一下,他通常話很少,今天倒是有點特別,他問:“你在那個學校有什麽朋友嗎?”

    “沒有特別好的。”

    得到這個答案,楚今夜扯了一下嘴角,然後說:“那就不去,在家請老師。”

    第二天,就有一個叫白朗的男人來做顧陽的家庭教師。

    白朗精通六國語言,語數理化無所不能,他當慣了大家族裏的家庭教師,對待顧陽十分親切和氣,一段相處後,也真對這個長相端麗,性格乖巧的孩子很有好感,對顧陽和楚今夜之間的關係更有些好奇。有一次,趁著楚今夜不在,他忍不住好奇問顧陽:“你和楚爺……是什麽關係?”

    顧陽當時在解一道題,聞言抬起頭,劉海在秀麗的眉眼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陰影,他望了白朗一眼,倒把白朗看得不自在起來,他說:“我也不知道。”

    白朗不好往下問了,心裏卻有點憐惜起這個孩子來。

    當天晚上,楚今夜在餐桌上問顧陽:“他是不是問了你和我的關係?”

    那個他是誰,他們都知道。

    顧陽說:“是。”

    楚今夜說:“明天給他換一個老師,這種多嘴多舌的要來幹什麽。”

    老管家垂首應是,楚今夜看著顧陽,想看看他會不會說點什麽,可什麽都沒有,顧陽依舊帶著一點平靜的笑,切著他麵前的小牛排,動作沒有受到一點影響。

    楚今夜沉默了一會,對顧陽說:“以後要是再有人這樣問你,你就說我是你的監護人,我把你的戶籍轉過來了。”

    顧陽說:“好的。”依舊很平靜。

    楚今夜忽然想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麽。

    新來的家庭教師是個姓柳的女人,似乎是吸取了前任的教訓,她講課的時候詳細認真,私下卻一句多的話也不說,顧陽當然也不會主動說些什麽,就在這樣的授課中,他學完了整個高中的課。

    這時他已經在楚家度過了半年,他的十六歲生日就在明天。

    楚今夜問他:“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

    顧陽想了想說:“想去海邊。”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出門,楚今夜不覺有些稀奇,他問:“你喜歡大海嗎?”

    顧陽說:“漂亮啊。”

    於是楚今夜就帶他去了楚家的一處私人海灘,那裏的海水波光粼粼,海砂細的像棉花。顧陽赤著腳在上麵一深一淺的走,頭發被海風吹的散亂,他倒是很高興,哼著歌逛來逛去,要拾一塊漂亮的貝殼。楚今夜在一旁帶笑看著他,心想倒是難得看到一點孩子的樣子。

    顧陽玩了一會沙,有點膩,要下水,他轉頭對楚今夜說:“楚先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來。”

    楚今夜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攪他興致,挽起西裝褲腳,一步一步朝顧陽走了過去,顧陽一點沒遲疑,抓住他的手就往海麵衝,結果一個海浪打來,兩人都成了落湯雞。

    顧陽捋了一把濕漉漉的頭發,睜大眼睛對楚今夜說:“好鹹,海水原來真是鹹的。”

    楚今夜問:“以前沒來過嗎?”他記得顧陽出生的地方在海邊。

    顧陽搖搖頭說:“媽媽不讓。”語氣裏倒沒有多少遺憾的意思。

    楚今夜也沒說什麽,繼續陪他玩水。兩人玩了一天,渾身都是沙礫和海腥味,到了黃昏,天氣轉涼,楚今夜要帶他回去,於是說:“走吧,下次你想來再帶你來。”

    顧陽應了一聲,隨著他朝岸上走,兩人離得很近,少年長長的頭發亂成一團,楚今夜想回去要好好洗洗。

    變故就是在這時候發生的。

    昏暗的日光中,一個閃光的紅點對準了楚今夜的太陽穴,他沒有發現,顧陽卻看到了,就在槍聲響起的那一瞬間,顧陽大喊了一聲:“趴下!”然後立刻撲倒了楚今夜。

    砰的一聲槍響。

    保鏢們聞訊跑來,烏拉拉圍了一圈,楚今夜被壓在下麵,什麽事都沒有,他立刻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顧陽。”他喊了一聲,聲音有點抖:“你有沒有事?”

    沒有回應。

    他感到胸口一片濡濕,保鏢幫他扶起少年,看清情況頓時倒吸了一口氣,顧陽胸口有一個黑色小洞,鮮血不斷流淌,腦袋低垂,顯然已經沒了知覺。

    楚今夜摸了一把他的脈搏,厲聲喊:“快叫醫生!”

    待顧陽被送進手術室,楚今夜還沒有緩過來,胸口沾染的血液已經變涼,有人提議要幫他換一件衣服,他拒絕了。楚家家主的怒火以燎原之勢燃起,那個膽敢在海灘刺殺他的殺手已經被捉住關押起來,而殺手背後的那些勢力也被連根拔起,一夜之間又是一番大變天。

    這些事,是昏迷的顧陽不知道的,他躺在床上,無知無覺,那顆子彈離他的心髒隻有幾毫米的差距,差一點就要了他的命,就算是這樣,也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醫生盡力搶救了一番,取出子彈止血後告訴楚今夜,手術成功了,大概要幾天才能醒。

    楚今夜對顧陽的心情很複雜,他一直守在顧陽病房門外,等著他蘇醒,並在這幾天想了很多事。他二十八歲,出身頂尖豪門,打小遇見過不少牛鬼蛇神魑魅魍魎,卻從來沒有見過顧陽這樣的人,什麽都不要,什麽都可以接受,卻在關鍵時刻連命都能豁出去,隻為救自己這樣對他冷淡的人。他要來了顧陽的資料,又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以前隻覺得這孩子安靜省事,乖乖巧巧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叛逆,這次仔細一看他的履曆,卻又品出一番滋味了。

    楚今夜一般不輕易動感情,一動就會很認真。顧陽救了他,他就把顧陽當真正的自己人來看,想著等這孩子醒來,跟他好好的說說話,問他有沒有想要的東西,想要做的事。橫豎他也沒有孩子,幹脆收顧陽當個養子,跟養親生兒子一樣養,左右不會辜負了他。

    這樣思來想去,等到心焦,顧陽在昏迷三天後轉醒了。他醒時楚今夜坐在床頭看著他,少年悠悠轉醒,以往帶著點紅潤的臉色隻剩柔白,下巴更尖了,看上去有一種病態的美,他睜開眼睛,眼裏卻是一片空白。

    楚今夜本來是有很多話想要和他說的,可一接觸到那眼神,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顧陽倒是看到了他,微微一笑,喊:“楚先生。”聲音沙啞著,還很虛弱。

    楚今夜給他倒了一杯溫水,喂他喝了,問:“還疼嗎?”

    顧陽搖搖頭又點點頭,說:“有一點,不是很疼。”

    楚今夜看著他蒼白的臉,忽然想起,顧陽好像每次都是這樣,說話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模棱兩可,哪邊都可以接受,哪邊都不得罪。

    他閉了閉眼,把心裏那點酸澀壓了下去,然後說:“陽陽,我有話和你說。”

    顧陽靜靜地看著他。

    楚今夜被看得有點緊張,還是說:“我……我被你救了一命,很感激你,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麽,喜歡什麽,你可以告訴我嗎?我會幫你實現願望。”

    他停了停,又補充道:“無論是什麽。”

    顧陽沉默了下來。

    在他的過去裏,喜歡是一種奢侈的東西,很少有人會在意他的喜好,喜歡也不能得到,所以有沒有喜歡也不要緊,別人給他什麽,他就喜歡什麽。這個問題讓他一時間無法回答。

    楚今夜看他久久不說話,又有點心疼,說:“或者你有沒有想要做的事?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