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企業在改製以後，人還是那些人，經營狀況卻能夠得到根本性轉變，這說明原有的管理體製出現了問題。

    按照後世學界的說法，企業首先要完善治理結構，一個治理結構得到完善的企業，才能夠從根本上理順產權與利益分配的關係，並改變企業的管理方式，建立一個科學的管理體製。

    如果治理結構都不完善，也就是企業的所有權屬於誰，以及在此之上的收益權、處置權屬於誰都搞不清楚的話，那麽企業就沒有辦法理清責權利的關係，也就沒有辦法建立一個責權利相符，並進行合理激勵的管理製度。

    包飛揚並不想去考究這樣的觀點是不是正確，因為同樣有一些表現非常出色的公眾公司和國家公司，譬如眼下正在浦江攪風攪雨的談馬錫就是新城的國有企業，而新城還有很多這樣的企業。雖然說新城比較小，但談馬錫等企業的規模其實也不算小了，他們的經驗和治理方式還是可以借鑒的。

    不過，有一點是沒有辦法否認的，那就是更明晰的產權關係，在現在這個時代，治理更容易、更簡便，也更有效率。

    包飛揚並不反對國有和集體企業的改製，但是他希望在企業改製的過程中，企業的積累分配可以更合理，對企業家進行一定的激勵是可以的，但是也不能忽略掉企業員工所應得的那一份。

    在和周坤林進行了一番深入的交談以後，包飛揚回到匯潯區，在第二天的書記辦公會上，副書記姚齊就提出了匯潯區國有企業和集體企業改製的問題。

    “這段時間區委下基層，參與了一些基層黨組織的組織生活，本著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原則……”

    姚齊洋洋灑灑講了十幾分鍾，突然話風一轉說道：“在參加一些企業的黨群活動時，這些企業的黨員幹部提出了很多問題。今年是中央推動的國有企業改革三年攻堅計劃的最後一年，與其他區縣相比，我們匯潯區這方麵的工作似乎有點滯後。涇山區上個月召開專項工作會議，會議報告顯示，涇山區已經基本上完成市裏下達的任務，區屬國有企業和區內的集體企業大多已經完成改製工作，而且企業改製工作取得了很好的成效，很多改製的企業煥發新麵貌，經營情況得到很大改觀，經過前兩年的工作，大多數企業已經扭虧為盈，呈現出蒸蒸日上的局麵，相比之下，我們匯潯區這一年多時間裏，除了幾個大中型企業順利改製，大量中小型企業的改製工作幾乎停滯，因為改製工作無法推進，區裏的很多企業經營狀況無法得到改善，甚至出現了惡化，這些企業的黨員幹部都非常不解，他們非常迫切和焦慮地想要知道，為什麽匯潯區的企業不能夠進行改製？”

    說到最後，姚齊將目光投向了坐在他對麵的包飛揚，並直接點了名：“包區長，據我所知，很多企業都提交了改製的方案，但他們的方案都被區政府給否決了，甚至有的鄉鎮、街道已經同意了其所屬集體企業的改製方案，有的甚至已經啟動了，但也被區政府給叫停了，下麵的黨員和群眾都很不明白，為什麽區裏在企業改製的問題上會這麽保守？有人甚至提出疑問，區裏是不是隻管那些大企業，卻不管他們的死活？”

    姚齊將矛頭直接對準了包飛揚，包飛揚當然不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他笑了笑說道：“姚書記，區裏的改製工作一直都在穩步推進當中，除了一些大中型企業，就在上個月，政府這邊就通過了十幾家企業的改製方案，而且也上了常委會討論決策……”

    “但是更多企業的改製工作停頓了，整個匯潯區的小型國有企業和集體企業有數百家，按照一個月十幾家的進度，這需要幾年才能夠完成？”姚齊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包飛揚的話。

    包飛揚點了點頭：“確實，之前區政府叫停了一批企業的改製工作，但這是有原因的。我們通過調研發現，在這些改製方案中，普遍存在著對國有資產、集體資產評估不準，嚴重低估的現象，如果我們按照這些方案推進，將造成國家和集體資產的流失；另外，這些方案忽略了大部分企業職工的利益，也就是說，在改製的過程中，企業職工的利益並沒有得到保障……”

    包飛揚說道：“因為出現了這些問題，而且不是個別現象，是普遍現象，所以區政府叫停了大麵積的企業改製工作，並組織相關部門對企業的情況進行了摸底調研，並根據調研得到的情況，有針對性地製定一套改製辦法，這也是今天我準備提交給區委審核的……”

    包飛揚說著，從隨身的公文包裏拿出一疊文件，然後示意委辦的秘書發下去。

    在委辦秘書發放材料的過程中，包飛揚繼續說道：“這份辦法的一些條款之前我也在區委的會議上提出來過，存在爭議的主要有幾點，一是有關土地價值評估的問題，在土地市場尚不完善的情況下，按照市場價格進行評估的可行性不大，針對這個問題，我認為我們處理的方法有兩種，一種就是按照過去的做法，參考我們招商引資過程中的做法，用優惠的價格對土地進行轉讓，或者土地轉讓以後，通過稅費減免和後續的補貼，抵償企業的部分費用，另外就是土地的所有權還是屬於集體的，可以低價甚至無償租賃給相關的企業……”

    包飛揚的話還沒有說完，姚齊就大聲反對說道：“包區長，不管是市裏，還是其他區縣，企業改製中都沒有將土地單獨拿出來進行評估，你這樣做，導致的後果就是沒有人願意參與匯潯區國有企業和集體企業的改製。”

    姚齊轉過頭看向熊必紅說道：“熊書記，在深入基層的組織活動中，我親自與下麵的黨員群眾座談，了解他們的想法，很多原本想要參與企業改製的企業主和管理者都認為區裏這樣做是在刁難他們，認為區裏這樣做是標新立異，是在亂搞！”

    姚齊借那些黨員群眾的話質疑包飛揚的做法，但他說的也是事實，熊必紅也接待過不少企業的高管和鄉鎮上的幹部，他們同樣向熊必紅抱怨包飛揚是在亂搞。

    不過，熊必紅並沒有忙著表態，他看向包飛揚，等待包飛揚做出回答。

    包飛揚語氣平靜地說道：“領袖曾經說過，改革就是摸著石頭過河，對企業改製過程中的資產評估，中央和市裏並沒有出台一個標準細則，但有一條是上麵一再強調的，那就是要合理評估，避免國有資產和集體資產的流失，一部分地區在改革中采用了不將土地資源單獨評估的方式，這沒有問題，同樣我們也可以嚐試將土地資源拿出來進行單獨的評估，實際上這種做法也是存在的，隻不過我希望將這種做法製度化，製度意味著公開、公平和公正，我認為每一個參與改製的人都會接受的，因為這樣做對大家都有利，除非對方希望在這方麵占便宜，而且占的是國家、集體的便宜！”

    姚齊不由皺了皺眉頭，包飛揚將自己的做法提升到大原則的上麵，這讓他無法從這方麵繼續質疑包飛揚做法的合理性。姚齊冷冷看了對方一眼，然後說道：“改革要進行嚐試這不是問題，但是拋棄成熟的做法，搞一些大相徑庭的做法，這不是標新立異是什麽？”

    包飛揚看了姚齊一眼，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與對方爭吵，而是繼續說道：“將土地單獨拿出來進行評估，這並沒有什麽不妥，哪怕最後的結果是為了推動改製工作的進行，可以將這部分資產低價甚至免費租賃給企業，但既然屬於公有資產，那麽就必須體現出來，這是對國家和人民財產的保護，也是對國家和人民的盡責，我認為這並沒有什麽不妥！”

    包飛揚說道：“至於是不是大相徑庭，是不是標新立異，這並不是我們應該考慮的，實際上土地的價值問題，一直都存在，不管是招商引資，還是一些企業的改製，都對土地的價值做出了評估。”

    “好了……”

    看到姚齊一副繼續要跟包飛揚爭論的架勢，熊必紅擺了擺手打斷了這場爭論，他轉過頭看向包飛揚：“我簡單看了一下這份辦法裏麵的細則，既然是細則……那就要看實施的效果，飛揚同誌你有沒有跟企業和有意參與改製的方麵進行接觸？你提出來的這些辦法，到底能不能得到大家的支持？既然是新辦法，那我們就必須要謹慎地考慮這些問題，如果工作無法進行，那就說明這套辦法並不適合當下，那就要選擇另外的辦法！”

    包飛揚點了點頭：“方法出台的過程中，我們與一些企業也進行了接觸，雖然確實有不少人不能理解，也不願意接受，不過同樣有很多人對這個辦法表示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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