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刺吏是福州地方最大的官——若是沒長樂經略使的話。

    福州刺吏姓李，乃是趙郡李氏出身。趙郡李氏與範陽盧氏世代姻親。說起來程家還與李刺吏有拐了十八道彎的親戚關係。

    程家的姑奶奶嫁給了當朝諫議大夫，而諫議大夫姓盧，正是範陽盧氏中人。隻不過盧諫議是嫡支出身，而李刺吏是旁支。但李刺吏也是李氏比較親近的旁支。

    旁支多數是要討好嫡支，也是常有的事，而李刺吏當初能坐在福州一把手的位置也承了盧氏的支持。

    福州程家的官位很低，卻與當朝諫議大夫是姻親。

    他李刺吏雖是下州刺吏，但也是正四品下的官，而諫議大夫也不過是正五品上的官，嚴格上說，他要比盧大夫要高兩階，但一個下州的刺吏肯定沒辦法和京城的清貴京官相比。而且諫議大夫更是一個前途光明的官職，隨時有可能擔任六部長官，甚至有可能走上相位。所以他還是不得不給程家幾分麵子。

    程家大房不過是襲了一個正七品勳官雲騎尉，但這個程雲騎尉到訪李刺吏還是親自在正廳招待。

    李刺吏以為程家大朗君來求自己壓下城中的流言。不料這位雲騎尉對剛發生的醜聞毫不知情似的，根本絕口不提。

    他應酬了一會，正不耐煩時，程大郎終於說出了他的來意：“眼下又是抽丁戌邊的時節，程府願派出數名子弟。”

    李刺吏一聽，便以為程府是要將那程家小七丟到邊關去眼不見為淨。他點頭讚賞說：“程家果然不愧是開國功勳之家。程郎君如此深明大義，某定上奏聖上。”

    程大郎矜持地說：“忠君愛國，乃是我等臣子本分。同時也願為府君解憂。如今兩年一次抽丁，恐怕難以為繼。”

    “誰說不是。今歲福州需抽三千丁，任務極重。”

    程大郎正是等他這話。他抱拳說：“我福州人丁本就不旺，府君也是難為無米之炊。某有一法子或可解一時之急，卻不知當言不當言。”

    “此處便你我二人，有何不當言？”在李刺吏對伺候的仆人視而不見。

    程大郎又拱手說：“州中多有地痞流氓，此等人整日無所事事，隻知爭狠鬥勇、為禍相鄰，若能去了軍中，一則可讓州中治安良好，二則其人多狠厲，從軍最是合適。若將其送去邊軍也算是為其謀得了一條出路。”

    李刺吏皺眉想了片刻，說：“此事事關重大，某需再想想。”他覺得程大郎這個建議確實不錯。隻是若那些地痞混混不願從軍有如何？他還需要想個不會讓人彈劾他的辦法。

    程大郎聽他如此說，便知道他是動心了，便又說：“州中治安清靖，當是教化百姓大好時機。卻偏有道德敗壞之人招搖過市，最是可惡。”

    李刺吏雙眼一閃，慢悠悠開口問：“道德敗壞之人？不知程郎君所指的何人？”

    “贅婿貪圖富貴而改名換姓，此乃不孝不忠，豈非道德敗壞？府君到任以來，福州一片清明，百姓安居樂業，文教蒸蒸日上。此等人若隻是躲在閨房中便也就罷，若偏偏還要出來招搖卻是要壞了這大好局麵。”

    李刺吏雖然也瞧不起贅婿，卻也不認為贅婿能有那麽大的威力。既然人人厭惡贅婿，贅婿便是做什麽豈能帶壞什麽人。不過他也知這程府是要對馮梓出手。

    隻是馮梓不過是為人所不齒的贅婿，最近確實也太過招搖了一些，李刺吏對其也多有不喜。此時程大郎隱暗提出要將贅婿也作為征發壯丁的範圍，他還是覺得有道理的。

    贅婿者，雖不能判刑，但可以不孝論處。

    他點頭說：“程大郎言之有理。那等不孝不義之人，當充邊贖罪。”

    白素素這邊卻是等了數天都沒等收拾程家的機會。這些天程家人除了奴仆出門采購和程五這樣要管理外務的人之外，程府的主子極少出門。

    便是程五也相當的謹慎，這些天都沒在外麵過夜。

    那讓白素素找不到半點可趁之機。

    直到福州城內陷入一片愁雲慘淡，紛紛議論著今年的抽丁戌邊時，程府才有人出來稍稍活動。

    原來城中貼出告示，今年輪到福州抽丁戌邊。四戶抽一丁，在此之前七年內抽過丁的戶不會再抽。抽丁範圍是四十歲一下，十六歲以上，獨子不抽。

    但今年又與往年有所不同。今年抽丁任務會將首先向那些浪蕩子和贅婿分派。而且不管這些家庭之前是否抽過丁。

    白素素聽到這個消息，也有些擔憂。這次公告上明白寫上優先攤丁給贅婿。而馮梓正在其中。

    但是這樣的做法，她也無法申訴。贅婿不僅名聲不好，便是地位也低。官府更是將贅婿視作不孝之人。不孝者，杖二十涉一年半。那算是不輕不重的罪名。隻是贅婿不用受刑而已，但在官府的記錄中，贅婿就是犯人。

    她心中慌亂了一陣，卻又覺得，那不過是官府收刮民財手法而已。畢竟能招贅通常都是有點錢的，且這贅婿雖然在家中地位也不高，然而極有可能是這些家庭中日後唯一的依靠，這次抽丁將名額派到這些人家中，勒索也容易些。

    想到這些她倒是鎮定了幾分。

    而此時，恰好又聽得下人來報，程家的雲騎尉出門了。而且去了他養的外室處。

    白素素聽得這消息，連忙讓人繼續盯著。她有叫來一個小廝，將一封信交給他說到：“你去將這信交予裘掌櫃手中，快去。”

    然後她有吩咐人準備馬車。她要外出。

    沒多會，馬車準備好了，她便上了馬車帶著幾個仆人向西市而去。

    合盛米店雖然開在西市，不過在福州也算一家比較大的米店。隻是合盛米店僅僅開在福州城中。是一對夫妻在經營。

    當她的馬車去到合盛米店附近，白素素讓人去假裝經過合盛米店。那人去了之後回來稟告稅何東家夫婦都在米店內。

    白素素心裏便有了些把握。

    沒多久，白素素見到福聚來的一個小二匆匆走進合盛米店。過來一會，合盛米店的何東家便隨著那小二去了。

    等得一刻鍾，又輕聲交代了兩個平日極少出門的女仆人幾句。那兩個女仆人應命去了。

    白素素隻撩開轎簾子看著那兩個女人去了。

    當那兩個女人經過合盛米店時行走的速度慢了下來。

    當那兩個女人走過之後，合盛米店家的婆娘衝了出來，那比兩個人還厚的身體很是嚇人。

    合盛米店婆娘扯著那兩個女人吵了幾句。那兩個女人回了幾句便快步走了。

    不多會，那合盛米店家的婆娘怒衝衝地返回店中，沒多久便帶著一群家仆帶著棍棒衝出店不知去哪。

    白素素見狀，又對兩個健婦吩咐了幾句。兩個女人聽得吩咐，麵麵相覷，卻不知如何作答。

    她也不生氣，隻是給了利誘：“白府在福州城外有兩處田莊，莊頭年紀也大了，年後怕就要換人。”

    話點到即止。那兩個女人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連忙低頭說：“我們聽二小姐的。”

    白素素帶你頭說：“去吧。隻要你們聽我的。我保你們無事！”

    那兩個女人去之後，白素素便命馬車回府。

    那合盛米店東家姓何，本是合盛米店的夥計。後來得東家賞識，便將獨女嫁與他。然這東家也是個明白人，為免這何東家發財後便做出拋妻棄子的事，死後這米店卻是交給了自家女兒。

    不得不說這位老東家還是很清醒的。他女兒雖不是無鹽，也差不離了。一身肥肉走快兩步就能讓地麵抖動。這樣的女人那個男人會愛？不過這胖女人也厲害，不僅讓何東家不敢納妾，不管是在內在外都惟命是從。

    合盛米店是福聚來大米的供貨商，裘掌櫃當然調查的清清楚楚。何東家的家庭關係在白素素麵前根本不是秘密。

    合盛米店的老板娘是個河東獅，而且是個醋勁極大的。

    據說平日便是何東家多看女人一眼都不敢，要不然回家後要跪碎瓷片。

    正是因為如此，白素素才將主意達到這位老板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