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溪水流經小鎮，小溪源自龍牙雪山，雪山上的雪水融化匯聚成這條清澈凜冽的溪流，途徑十餘個小鎮和村莊，匯入東北往西南走向的霸水，像這樣的小型溪流在燧州北部很多，從高空看去如同一張銀色的大網罩在燧州特有的黑色土地上。

    仿佛燧州女人臉上蒙著一張銀色的麵紗，反射著波光的清澈溪水讓燧州大地上那些縱橫交錯的溝壑也變得生動起來，就像燧北女人滿是傷疤的臉，卻擁有著洛瓦伊人中最熱情奔放的笑容。

    溪穀鎮是這條小溪流經的第一個人類小鎮，給鎮上的居民帶來清冽的雪水和裏麵鮮美的白魚，這座生活著兩千多人的小鎮最著名的特產就是雪水釀製的溪穀烈酒和秘製白魚醬，據說南方的貴族大人們喜歡用溪穀烈酒治燥熱症，因為別處出產的烈酒喝下去是熱的，但溪穀烈酒喝完之後卻讓人覺得從心肺到大腦都感到冰霜通透。

    因為這個原因，白溪流經的第二個小鎮白水鎮曾經不止一次和溪穀鎮發生過大規模械鬥，他們說溪穀鎮貪婪的家夥們捕光了白溪中的白魚，汙染了清澈的溪水，不過實事求是來說，白水鎮釀製的‘溪穀烈酒’和白魚醬，的確不如溪穀鎮的優質，所以在洛瓦伊王國南方，大貴族和小貴族之間的區別就在於吃的白魚醬是溪穀鎮產的還是白水鎮產的。

    獵魔人組織大劍狩魔人護送阿爾方斯來到溪穀鎮南門外，馳道兩側金燦燦的莊稼已經成熟，地裏卻不見忙碌的農人。

    大槍士多麗絲嘴裏叼著一根麥稈兒，嘖了一聲，“溪穀鎮這些年靠賣溪穀烈酒和白魚醬發了大財，你看這不連莊稼都不稀罕收割了！”

    艾諾亞騎在馬上雙手握在胸前，大眼睛彎成月牙一般，一臉幸福狀，“我要去鎮上買一大壇烈酒，和十斤白魚醬，然後將白魚醬塗在烤豬排上，一邊吃豬排一邊喝烈酒，一邊吃豬排，一邊喝烈酒-------”

    “瞧你那點兒出息！”卡桑德拉責怪的語氣說道，眼神卻滿是寵溺。

    身後那些假扮成強盜團的騎兵似乎並沒有讓獵魔人們太過緊張，她們每天麵對的是魔人和獸人，或許對人類武裝早已失去的敬畏感。

    多麗絲注意到身邊的洛瓦伊王國三王子悶悶不樂，似乎有心事，她眼睛眨了眨，衝阿爾方斯努努嘴，“嘿，我敢說你以前一定沒喝過溪穀烈酒沒吃過白魚醬，我聽坊間傳聞你們皇族喝的溪穀烈酒早就被手底下的人掉了包，真正的溪穀烈酒被他們倒賣到南方賣給大貴族了，而用白水鎮產的烈酒冒充，可憐你們這些皇族根本沒喝過真的，也就喝不出來真假，可憐！”

    她嘴裏叼著麥稈，牙齒咬著麥稈在她幹裂的紅唇間上下挑動，“殿下你看它跳來跳去的像不像你褲襠裏的小烏龜--------”

    加萊尼雅惱怒地瞪著她，滿臉鄙夷和厭惡。

    加萊尼雅這些天算是見識了，這名個子不高使用大槍的女獵魔人滿嘴葷話，沒有絲毫教養可言，其他獵魔人似乎早就習慣了多麗絲的做派，隻有艾諾亞臉蛋兒微紅笑了笑，偷偷往阿爾方斯鎧甲下麵瞥了一眼。

    阿爾方斯深深吸了口氣，沒理會多麗絲的葷段子，費爾南了解阿爾方斯，知道他恐怕有心事，“殿下在擔憂那些人？”他往身後遠遠墜著的騎兵那邊看了看。

    阿爾方斯搖搖頭，“這裏太安靜了！溪穀鎮雖然富庶，但也絕不會放棄收割莊稼，北境天寒，作物一年一熟，每年秋季他們都會空出時間秋收，絕不會放著不管！”

    他望著北方那座越來越近的小鎮，滿眼擔憂，“這些天也再沒看見退下來的傷兵和北上的援軍，反倒是有數隊獅鷲騎士往南飛去，我怕魔人已經攻破了兩界長城-------”

    費爾南的眸子收緊，驚愕地看著阿爾方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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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門被什麽東西撞的粉碎，鐵條和門軸被一股大力生生彎曲，小鎮並非軍事要塞，低矮的牆垛被撞開一個巨大的缺口，磚土亂石中殘留著血跡。

    獵魔人們站在被撞開的南門入口，滿臉愕然望著殘破的小鎮。

    多麗絲從斷了的門柱上摘下一縷黑毛，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股臊臭味兒，她皺著眉將毛扔了，“是地魔的毛！”

    “溪穀鎮被魔族屠滅了！”安赫萊斯喃喃說道。

    阿爾方斯重重踢在馬腹上，戰馬嘶鳴一聲衝進了小鎮。

    “喂------小心殘留的魔族！”安赫萊斯第一個跟了上去，眾人緊隨其後！

    寒風從蕭瑟的街道上馳過，卷著風沙消失在街角，看不見一個人，隨處可見的是腥紅的血跡，青石板大街上的血跡，殘破倒塌牆壁上的血跡，水井邊上的血跡------沒有一具屍體留下！

    戰死的魔族和獸人會成為低等魔族和攻城巨獸的食物，而死掉的人類因其細膩的肉質和滑嫩的口感，會成為高等獸人與魔人餐桌上的美食！

    據說十三歲左右的少女肉質最嫩，最適宜煮食，而五歲以下的嬰幼兒肉太鬆，有些魔人喜歡成熟女人的胸脯肉，蒸食最佳，肉質鮮美且帶有**-------

    探討魔族如何吃人，就跟探討獵魔人怎麽肢解魔人販賣器官一樣，隻不過作為人類對前者更為憤怒，阿爾方斯是人類的王子，他沒有多餘的善心，因此他樂於聽獵魔人講述她們如何狩獵魔族如何將他們肢解，但看到整個小鎮的人類都被擄走吃掉，他心中的憤怒已經到了頂點。

    艾諾亞唉聲歎氣，不住地重複著一句，“我的溪穀烈酒，我的白魚醬-------”

    所有洛瓦伊人貴族將不得不麵對的一個事實是，溪穀烈酒和白魚醬已成絕響，他們今後再也吃不到了。

    “溪穀鎮是離兩界長城最近的鎮子，這裏出現魔族，兩界長城恐怕已經失守！”卡桑德拉看著寂寥的街道，對眾人說道，“不能繼續往北了，往南改路，橫穿王隱森林去殛州！”

    “大姐------真要穿過王隱森林？”安赫萊斯看著她，目光中帶著詢問的意味。

    卡桑德拉點點頭，“咱們收了王後的傭金，就要完成她的任務！再往北可能遇到魔人的大部隊，太危險了！從北麵行走的風險太高！”

    “那他們怎麽辦？”她望向溪穀鎮外逡巡不前的那些迪亞斯家族追兵！

    “他們敢阻攔，就宰了他們！”卡桑德拉臉上那道傷疤發亮！獵魔人們這些天就像收起了爪子的老虎，此時突然露出凶戾的氣息，她們隻要稍微認真一點兒，就足以警告別人，狩獵魔族的女人們不好惹！

    阿爾方斯說道，“我要先確定鎮子裏有沒有幸存的活人！”他騎馬向鎮中心走去。

    卡桑德拉說道，“不可能有活人幸存的，魔人和獸人我比你更了解，他們的嗅覺遠比人類靈敏，人不可能躲過他們的鼻子！”

    “大姐，這些血跡還很新鮮，魔人肯定還沒走遠，在這裏多停留一刻，都可能引來魔族！”槍盾士阿萊麗雅擔憂地說道。

    卡桑德拉看著她歎了口氣，“他是洛瓦伊王國王子，咱們應該體諒他的心情！”

    “可我們不必遷就他不是嗎？這對我們而言是一個任務！”阿萊麗雅堅持，這名來自於奈蠻國的女戰士不喜歡婆婆媽媽的事情！

    但這時一向看阿爾方斯不順眼的安赫萊斯卻騎馬跟了上去。

    卡桑德拉笑了笑，“她也是洛瓦伊人，而且我也是！”

    阿爾方斯記得殘陽要塞渡鴉斥候有一名小隊長，他的家人就在溪穀鎮，他還說等他退伍後，要帶著白魚醬到殘陽要塞請大夥，他說他離家時妻子懷著七個月的身孕，退伍後孩子應該十一歲了，就像白撿了一個兒子。

    羅德尼還嘲笑他，說等他回到家他老婆帶著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迎接他！

    他隻是嘿嘿傻笑，信誓旦旦說燧北的女人才不會做出那種事，阿爾方斯想到那名小隊長應該已經死在了殘陽要塞，他的家人應該已經被魔人端上了餐桌！而這一切最直接的原因，是阿納托爾發動的這場戰爭，洛瓦伊王國戰敗了！

    他是阿納托爾的兒子，阿納托爾的罪就是他的罪！洛瓦伊人不喜歡抱怨和眼淚，洛瓦伊人執著於複仇，可如今的阿爾方斯心中卻滿是深深的愧疚！

    他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希望能忘掉剛剛那個恐怖而悲傷的念頭。

    溪穀鎮中心是鎮長的庭院，獵魔人們在這裏發現了幸存的人類！

    他們躲在鎮長的別墅裏麵，男人們出去尋找食物，女人和孩子們躲在裏麵，一行人的到來讓回來的男人們警惕了起來，但看清他們是人類，才從隱蔽的地方走出。

    讓阿爾方斯失望的是，這些人並不是幸存的溪穀鎮居民，而是從更北麵逃難來的難民！他們是生活在兩界長城南側的農夫，魔人攻打到兩界長城之後，這些人便帶著家人往南逃難，他們最終的目的是豪斯汀堡，隻是因為有懷孕的女人無法長時間行走，所以才在溪穀鎮休息兩天。

    “我們到這兒時，鎮子裏就已經沒有活人了，大人！”這些人領頭的對阿爾方斯說道。

    阿爾方斯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