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轉動鑰匙的聲音，門開了。

    夏小滿坐在陽台上喝紅酒，從一回到家，她就一直坐在這裏，想了很多事情，一口飯都沒吃過。

    “我回來了，小滿？”

    秦恕之找了幾間房都沒找到她，才尋來陽台，“你怎麽坐在這兒？不冷麽？”

    他摸了一下她的臉，好涼，他心疼極了。“都凍成這樣了，趕緊進去吧。”

    夏小滿仍眺望著遠方的夜景，沒有絲毫回應。

    “怎麽不說話？”

    “是在氣我回來晚了麽？抱歉，我……”

    “今天玩得很開心？”夏小滿平靜地望向他的眼睛，沒有一絲笑容，也沒有一絲氣惱，語氣就是相當平靜的那種，但是秦恕之感覺她很不對勁。

    “還好。怎麽了？為什麽一個人坐在這喝酒？”

    她什麽也不回答，隻是那樣以一種秦恕之看不懂的眼神，深深地望著他。

    “小滿？”

    “外麵冷，有什麽事我們進去談好不好？”

    他去攬她，但夏小滿推開了他的手。

    “你和誰出去的？”

    秦恕之皺眉。她為什麽用這種語氣問他？難道她知道了什麽？

    “我……”

    如果他說實話，那就意味著要扯出很多以前的恩怨，秦恕之不確定這是不是一個開口的妥當時機，他隻好說。“一個朋友。”

    “朋友？嗬，現在朋友成為前妻的代名詞了？”

    秦恕之一怔，一句“你怎麽知道？”卡在喉嚨口。

    “我說的那個女人，你是認識的，而且她就是你的前妻，我今天看到你們在一起了，你們一家三口很幸福。”

    她跟蹤他？但這不是重點，秦恕之剛要解釋，夏小滿就捂住耳朵。“我不想聽你辯解，你說過以後不會再騙我，可你還是撒謊了！”

    “小滿，你聽我說，我和夏顏是見麵了，但是我和她之間並不想你想的那樣。我們兩年前就已經離婚了，已經沒有一絲一毫感情牽扯，隻是為了寧寧才……”

    “你閉嘴，我說了我不想聽。如果你們之間沒有見不得人的，那你為什麽要騙我？秦恕之，我最討厭說謊的人，你辜負了我的信任。我現在不想見到你！”夏小滿一邊說一邊往後退去。

    “小滿……”

    “你別再跟著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她像一隻充滿防備的小狼一般衝他吼道，“你別過來！”

    她大喊著，奪門而出。

    “小滿！”

    電梯門關上了，秦恕之隻能跑下樓，已經不見她的身影。

    他急急忙忙追出小區，就看到夏小滿衝出馬路，一輛車將她撞倒了。

    “小滿”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

    ……

    “夏小滿，你這不要臉的小三，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拿著錢，離開我兒子。”

    “秦恕之，別再找我了，求求你別再打擾我的生活，我真的很痛苦。”

    “求你放了我吧……”

    夏小滿猛地睜開雙眼，天花板白得刺眼，一些記憶瘋狂地浮了上來。

    “小滿？小滿？”秦恕之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她的肩膀。

    “你別碰我！”她激動地推了他一把，力道之猛，秦恕之都被她推得後退了幾步，撞翻了椅子。

    “你別亂動，你身上還有傷！”

    “我都想起來了，秦恕之，你說答應過退出我的生活，為什麽還來煩我？你非得逼死我才甘心嗎？”

    秦恕之怔住，沒想到這一刻會在這樣的情況下來臨。她終於還是恢複了記憶。

    剛才撞她的車子車速不快，她的傷並不重，但是頭部受到撞擊，所以都想起來了。

    “你利用我失憶接近我，欺騙我，世界上怎麽會有你這麽厚顏無恥的人？我恨你。”她咬牙，牙齦都在冷顫。

    她的人生已經被他狠狠毀過一次，沒想到竟然還有第二次，她不想一而再再而三栽在同一個人手裏。

    如果他沒出現，她會和康寧幸福地在一起。

    而現在，她連唯一的依靠都沒有了！

    想到自己為了這樣一個惡魔放棄了康寧，夏小滿就後悔的要命。

    如果她沒有失憶，絕對不會選擇他。不，不僅不會為他放棄康寧，她根本不會讓他接近她。

    無助、絕望、痛苦編織成一個巨大的網，將夏小滿完全網住，讓她透不過氣，讓她窒息。

    她恨老天為什麽要這麽殘忍地對她？難道兩年前她所遭受的痛苦還不夠嗎？如果要再經曆一次同樣的痛苦，她不如一頭撞死，一了百了。

    “你的痛苦我都知道，所以一開始遇到的時候，我也想過不再打擾你的生活，所以我才會逼自己用那些違心的話來羞辱你。可是你就像一個巨大的磁場，牢牢吸引著我，我無法放棄你，小滿。”

    “嗬，所以你就能利用我失憶，把我困在你身邊？”

    “我沒有利用你，我知道你總有一天會想你來。”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讓我選？如果你一早告訴我，我絕對不會和你在一起！秦恕之，你這樣的自私小人，憑什麽說愛我？”夏小滿憤怒地抓起一個枕頭朝他砸了過去。

    “你滾！”她指著門口。“滾出去！”

    秦恕之擔心自己留下來隻會加劇她的憤怒，使得傷口惡化。

    她現在剛恢複記憶，最好是給她一點時間冷靜地消化。

    “我先走，明天再來看你。”秦恕之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夏小滿蜷縮成一團，抱著頭，發出受傷的小獸一般的嗚咽。

    ……

    三天後。

    一棟普通居民樓，孩子們在雪地裏快樂地跑來跑去。

    李慧提著剛從市場上買的活魚回家，在院子裏遇到了秦恕之。

    “你怎麽又來了？不是說了這幾天天氣很冷，好好在家休息嗎？你感冒還沒好呢。”李慧溫和地說道。

    秦恕之搖搖頭，望了眼二樓的陽台，神色悵然。

    “以後少抽點煙，嗯？”

    “嗯，謝謝伯母關心。”他勉強笑了笑，扔了煙頭，一腳踩熄。未來丈母娘的話還是要聽的。

    “你先回去吧，我會幫忙勸小滿的。今天要下雪，你再待下去都要凍僵了。”

    “我沒關係。我想陪著她。冷，您趕緊回去吧。”

    李慧這幾天也勸了他好幾次了，不好再說什麽，點了點頭。

    她上了樓，先把菜提進廚房，利落地洗菜切菜，把魚放進鍋裏燉湯，很快整個家就彌漫開了濃濃的魚香味。

    “小滿，還在睡嗎？”李慧推門而入，隻見夏小滿躲在窗簾後，觀察著樓下的情況。一見她進來，立刻躺回床上。

    “你要是擔心他，就下去勸他早點回去，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大雪。”

    “誰關心他，他的死活和我沒關係。”夏小滿一撇嘴，滿不在乎地回答。

    李慧搖搖頭。“你啊，就是嘴硬。”

    不過這大抵是每個女人的通病吧？

    她不清楚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李慧覺得秦恕之是個好男人，而且關鍵是女兒喜歡他，她很希望他們能好好相處，早點結婚。

    “我買了很多菜，要不叫他上來吃飯？”

    “不要！你讓他上來，我就出去！”夏小滿不高興地威脅道。

    李慧皺了皺眉頭，語重心長道：“可他都來了好幾天了，每天晚上都到深夜才回去，一直這麽下去也不是回事兒啊。女孩子都愛鬧脾氣，這很正常，但得適可而止。與其躲著不見他，倒不如你們兩個坐下來好好談談，把該解決的問題解決掉。”

    “哪有那麽簡單，我和他不是談一談就能解決問題的，很複雜，很麻煩。”

    夏小滿已經亂成一團麻了。

    “哎，男女那點事兒，無非情情愛愛，哪有什麽很麻煩的，最重要是你們相愛，這就能克服一切，其他的都好解決。”

    “我不愛他！”

    “傻丫頭，你是我養大的，你愛不愛他，我還不清楚？當初你和康寧在一起的時候，看上去很幸福，但總是缺了些什麽，那時候我也說不上來究竟缺了什麽，見過你和恕之的相處後，我就知道了。”

    “世上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隻要他不是做了什麽背叛的事情，隻要他全心全意愛你，疼你，就沒什麽不能被原諒的。人生那麽長呢，別揪著過去不放。”

    夏小滿扁著嘴，不吭聲。

    她承認這番話有道理，可是講道理容易，做起來太難了。

    要她忘記秦恕之曾經的欺騙，忘記他們曾經有一個孩子……她不確定自己能否做到。如果帶著陰影繼續在一起，那麽將來真的能幸福嗎？她表示非常懷疑。

    可另一方麵，她不能否認的是，這段時間和秦恕之的相處，讓她重新愛上了他。所以靜下心來一想，她的痛苦主要是源自於矛盾。

    現在他們之間已經不存在第三者，關鍵在於，她能否原諒他，重新開始。

    “別皺著眉毛了，會變醜的。”李慧笑著摸了摸她的臉。“我先去做飯了，好了叫你。”

    “嗯，謝謝媽。”

    夏小滿躺下休息了半個小時，最後還是按耐不住，神經質地跳起來，往外望了一眼，院子裏那座“雕像”已經不見了。

    他走了……

    她明明巴不得他走，卻無緣無故一陣失落。

    “小滿，出來吃飯。”

    “哦。”夏小滿拉聳著腦袋，無精打采地走出去。

    “小滿。”秦恕之放下茶杯，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