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結局
字數:10210 加入書籤
魔法時間, 正文一個小時後見。
教室裏更是熱鬧, 兩個女生一個站在西北角一個站在東南角隔著一個馬裏亞納海溝的距離在隔空喊話,談論課間操相約去買零食這樣天大重要的事情,兩個人之間隔著的一整個班, 打牌的打牌, 看課外書的看課外書, 睡覺的睡覺,侃大山的侃大山……混著電風扇吱呀吱呀的聲響, 嘈雜的像是淩晨七點鍾的菜市, 誰若是偷摸著放掛鞭來助助興, 一點兒都不會違了這氛圍。
不知誰撞倒了一個桌子,多米諾骨牌效應似的, 一排桌子都跟著倒了——昭陽中學這輕飄飄的木頭桌子實在是不經撞, 一天不倒個幾回都對不起它的身價。被撞倒桌子的人扯著聲音罵了兩句,其他人見怪不怪地瞥了一眼, 就又扭過頭嘻嘻哈哈笑鬧了起來。
有人看見了進門的班主任, 揚著聲音打招呼, “朱朱,今天比昨天還漂亮哦!”
“哎喲,這裙子蠻合適你。”
“怎麽還領著個生臉的?”
“哦~那個轉學生啊!”昨日報到上課,聽說有個新同學轉學來,名字土了吧唧的, 這會兒還穿著昭陽中學沒哪個人願意穿的校服, 更落實了這是個十足的土豹子。藏藍色的小西服, 配格子裙,想著仿國外的洋氣些,卻十分不倫不類,更顯土了。
春和原本也不喜歡的,她隻是沒想到大家都不穿。
帶著春和進教室門的朱朱還沒來得及答話,就聽見角落裏一聲氣衝山河的吼叫。
“王炸!”那聲音帶著孔乙己式的狂喜和得意。
人群小小的沸騰了一下,“臥槽?”
幾個人湊過去看他這黴老鬼是不是出老千,竟然也有走運的這一回。
有那麽一瞬間,春和覺得自己像是被扔進盤絲洞的唐僧,看著群魔亂舞,回不過神。
她自認不是什麽好學生,也沒有什麽尊師敬長的優良基因,這會兒卻有些同情身邊站著的班主任。
那是個很年輕的女人,估計也就二十五六歲,戴一副很細的金屬框眼鏡,長發,小臉,穿紗裙,仙氣飄飄。
一看就是剛工作不久的小嫩瓜,卻接手了一群小魔頭,想來平日裏也不會好受。
她這會兒有點兒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從講桌上摸了一根教鞭攥在手裏,卻遲遲不肯砸下去,
也不知是膽子小,還是怎樣。
就在春和以為自己要在這種混亂的狀況中站到地老天荒的時候,後排一個一直趴著的男生忽然動了動,大概是被吵醒了,卻沒抬頭,隨手抓了一支筆朝著那方沸騰的角落砸過去,嗡著聲音叫了句,“上課了啊!”
那聲音不大,眾人卻像是終於聽見上課鈴似的,磨磨蹭蹭地回了座位,不到一分鍾,這盤絲洞竟然安靜了下來。
有人撿了那根筆,恭恭敬敬地放回了男生桌子上。
春和不禁多看了他兩眼,卻隻看見了一個後腦勺,還在趴著,雙人桌,他自己坐,姿勢霸道地橫跨了兩人的位置,從蜷著的腿和弓起的後背能看出來,個子應該挺高。
朱朱欣慰地掃視了一眼終於想起已打過上課鈴的同學們,“大家今天表現非常好,動作比平時也快很多呢!不過下次不要等著紀律委員提醒,聽見上課鈴聲就回到座位就更好了。”她推了推眼鏡,目光裏都是滿意,好像大家稍稍能安穩這麽一會兒,對她來說已經是莫大的恩賜,“那我現在跟大家介紹一下轉學來的新同學,昨天因為生病沒能來報到的沈春和同學!”朱朱老師用一種慈愛的眼神扭過頭來看著春和,溫柔開口,“春和,跟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紹!來,別害羞!”
……這,誰害羞了!
此時春和的內心是這樣的:“¥#*&%#@#¥%&……”
她用三十秒鍾判斷出了現狀,她在一個很差的班級,這個班級中,學生拳打班規腳踩校紀,而班主任還是個頂著巨型光環的聖母瑪利亞。教務主任此時站在教室外走廊最後一個窗戶邊兒很大聲地在講電話,大家絲毫不care,依舊我行我素地散漫著。
不出所料的話,這應該是個隻要不殺人放火,學校就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的班級。
而她要在這裏從高二讀到高三,整整兩年,完成她父母的宏偉誌願,考上清華北大。
這真是個蠻宏偉的誌願。
她沒想多去多好的班,畢竟中考棄考了一科,高一還有個重大違紀寫在檔案裏,轉學過來就已經抱著進最差的班的打算了,可沒想過有這麽差。
她眉頭不經意地蹙了一下,心情有些許的煩躁。
那股煩躁落在眾人眼中就好像是一種懼怕,一個轉校生對陌生而混亂的環境的一種恐懼,於是有人嘻嘻笑了起來,交頭接耳地說著話。
春和隱約能聽見他們說的什麽,大概就是——
好土的名字。
看起來有點兒乖啊,會不會被我們嚇哭。
就剩一個空位,她要和明哥坐同桌了。
天哪,人間慘劇!
春和權當沒聽到,依言做自我介紹,然一句“我叫沈春和”還沒說完,聲音就被淹到地底下去了。
被忽視的感覺不太好,況且她從小是個別人不注意她,她也要去引目光去注意自己的人。
她的耐心已經到達了臨界點,皺著眉頭,掃了一眼講台下麵隨時準備起舞的“蜘蛛精”們,做了兩個深呼吸,才讓自己顯得平和一點兒,轉學第一天,她不想給大家留一個太過暴躁的印象。
她從朱朱手裏拿過教鞭,溫和地說了聲“借用一下”,然後在朱朱詫異的目光下,幹脆直接在講桌上甩了兩下,皮鞭,甩在木質的講桌上,有一種裂帛般驚心動魄的聲響。
威懾作用挺強,下麵安靜了一瞬,一個個抬頭看了她一眼。
似乎有點兒詫異。
“安靜一下聽我說!我們講點兒禮貌可好?”沈春和對於這種狀態很滿意,終於可以安安靜靜做自我介紹了。
她把教鞭還給朱朱,乖巧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然後收腿直了直身子,說,“第一,我叫沈春和,春和景明的春和。第二,我脾氣不好,別惹我。第三,我很喜歡這個班級,祝我們相處愉快。”
朱朱抹了一把汗,原本以為班上終於來了個乖巧的,沒想到也是個厲害能惹事的,頓時聲音都顫了,“那春和,你去坐在……”她掃了一眼,隻有程景明邊上還空著座位,“隻有紀律委員那兒有個空位了,你先坐在那邊吧!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向他請教,我們紀律委員很樂於助人的。”
春和不經意又蹙了下眉,但最終還是點點頭,看了那個趴在那兒一個人霸占兩個人位置的男生一眼,思考要不要劃個三八線,這人胳膊腿也忒長了。
樂於助人?這老師莫不是腦子……不大靈光?
她這短短的幾分鍾的觀察,都能看得出來這實在不是一個很好相與的人。
有三秒鍾的寂靜,然後有人笑了一聲,“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興,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是不是?”
春和知他在說她的名字,一邊走,一邊點點頭,“是。”目光卻微微垂了垂,“春和景明,波瀾不興,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想來是個很美的景色,想來父母為她取這個名字的時候想必也是傾注過愛意的,隻是很多時候,彩雲易散,琉璃本脆,美好的物什,大多都易變質。
不想也罷。
底下一通爆笑,有人拿筆去捅那個趴在桌子上的男生,“明哥,快起來看看你新同桌啊,真特麽和你有緣。”
那男生終於很緩慢地抬起了頭,目光從桌麵到他前排的小胖,一寸寸地往上挪,終於落到了已經走到第二排的春和身上,似乎沒清醒似的,歪頭,眨了眨眼。
春和終於看見他的臉,難得是個眉目明朗的男生,帶一股懶散氣,唇角平扯的時候卻似含著些許冷意。
她頓住了腳。
人一生會走過許多的路,看過許多的風景,遇見千姿百態的人,但大多浮雲一現,轉瞬即逝,仿佛記著就是為了遺忘,轉頭什麽都不記得了。唯有一二重要的人事,打第一眼起,便刻在心上,深入骨髓,往後歲歲年年,時間流逝不是為了忘記,隻是為了在骨子裏再添一筆,叫那記憶再深三分。
很多年後,春和都會回憶起這一天,回憶起程景明抬眸的這一瞬。
他剛睡醒的時候眼神總有些漠然,襯著渾身那氣質,顯得越發冷意盎然,一身脾氣遮都遮不住。
看見春和的時候,卻緩緩扯著唇角勾出一絲笑意,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兒,輕吹了聲口哨,叫了聲,“喲,媳婦兒?”
這一聲平地驚雷似的,教室裏靜了,窗外風停了,鳥兒都不叫了,雲朵也不動了。
文科(八)班上課,明哥脾氣好的時候,是絕沒有這樣安靜的時候的,這樣安靜的掉一根針就能聽見的時候,多半是他們明哥在陰著一張閻王臉惹得大家大氣不敢出。
可現在,他們明哥笑得如四月蕩漾的春光。
可見八班的人吃了個多麽大一個驚。
誒喲喲怪不得這麽橫,原來是明哥的媳婦兒。
一群人頓然悟了。
春和卻鬧了個大紅臉,克製再克製才勉強維持一張麵癱臉走了過去,對著最後一排的他說,“讓我進去一下。”
他動作慢吞吞的,一雙長腿無處安放似的,往旁邊撇了撇,留一個窄窄的縫給她。
嘿,還給他臉了。
春和正琢磨著是斷了他的腿,還是直接幹脆地扭了他脖子的時候,後門傳來教務主任嚴肅而沉厲的聲音,“那個新同學,跟我去一趟辦公室。”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程景明,你也給我過來。”
懶散靠在桌子上的男生漫不經心地指了指自己,“我?”
“還有第二個程景明?就你小子滑頭,叫你過來就過來,哪那麽多廢話。”
他淡淡“哦”了一聲,倒是沒嗆聲,終於站起來了。
春和仰頭看了他一眼,與她料想不差,個子真高。
沈春和、程景明,春和、景明。
春和景明。
原來那些人笑是因為這個。春和心頭微跳,餘光輕輕掃了他一眼。
還真是有緣,如果要是從第一次見麵就開始算起的話,那就更是緣分不淺了。
陳淮琢磨了一會兒,“不找姐兒,那既然帶了姑娘,就讓他快活快活唄。”
“下點兒藥?”阿奇心領神會地挑了下眉。
陳淮笑著拍了拍他的頭,“就喜歡你這機靈勁兒。”
阿奇靦腆地笑著,心滿意足地退下了。
三樓套房的門被關上了,阿奇回頭看了一眼,門牌上寫著0332,皇庭332包廂,這地方一向是陳淮禦用的場地。要說這老板的兒子有些意思,年紀小小,倒是把大人們那些醃臢玩意兒學了個遍,吃喝嫖賭抽,樣樣玩的精湛,偏偏還把他老子瞞的死死的,陳宏誌至今都覺得兒子是個脾氣性格好得不能再好,就是學習不太理想的兒子。
也是太過天真了些。
阿奇沉吟片刻,打算下樓去程景明待的地方,沒走兩步碰上一姐兒,阿奇認出是新來的,模樣很是周正,也年輕,就是性子拗了些,剛來的時候被修理的厲害,如今早已不是剛來的模樣。她這會兒去的方向是332。
路過阿奇身邊的時候,她點了點頭,低聲叫了句,“阿奇哥。”
阿奇也點點頭,挑了下眉,“那位要你?”
姐兒“嗯”了聲,微微蹙著眉,不知是擔心,還是害怕,抑或者兩者都有。
阿奇走後,陳淮又躺回床上,暗暗琢磨著程景明這個人,凱哥總說讓他盯著點這人,他怎麽都覺得這人沒什麽可盯的,他看過他的檔案,鹿港貧民窟裏出來的老台姐兒的兒子,那破爛媽老早就得病死了,留下一個他,在渣子窩似的貧民窟長大,磋磨到十幾歲,長成了一個小混混,三天兩頭進監獄,那一片派出所的警察們都對他熟悉的很,後來得罪了人,才搬來江縣,依舊住在破爛堆裏。凱哥甚至還懷疑過那檔案的真實性,多番查證,最後也沒查出什麽破綻來,倒是惹得他也開始犯疑心病了,總覺得那小子有點兒問題。
後巷那垃圾地方,也隻配住垃圾。像他那樣的……垃圾,就算皮相好點兒,會打架點兒,人脈廣點兒,也依舊是個垃圾。
呸,也值得他去盯。
說起後巷,這讓他不由自主想起陸知夏,紮在垃圾堆裏的一朵花。
可憐的,易碎的,被蹂搓也無能為力的,脆弱的花。
脆弱的東西,就該在溫室裏待著,若是不巧長在了外頭,那就別怕暴風雨無情了。
他唇角露出一點兒笑意,因這片刻的遐思,心中升起一點兒躁動來。
這時門響了,年輕的姐兒進來,溫順地低著頭,“陳小先生,你找我?”
那聲音柔的能掐出水來,帶著一點兒生澀的妖媚氣。
“茉莉是吧?”陳淮把身子往上抽了抽,靠在那裏,隔著臥室不甚明媚的燈光去看門口的女人。皇庭的姐兒們跟別處的沒什麽分別,都有個化名,這化名也都沒什麽新奇,都是俗得不能再俗的稱呼。這是模樣卻都是一等一的好,眼前這個尤甚。
被喚作茉莉的女人點點頭,頭發隨著點頭的動作滑到胸前,順著低矮的衣領滑到胸口去。
陳淮眸色漸沉,喚她,“你過來!”
茉莉緩慢地往那邊走去,每走一步都艱難無比,皇庭的人不怕陳宏誌,但都怕陳淮,她也害怕,雖然並沒有接觸過,但就是害怕的腿肚子直轉筋。
那短短的一節路,終於還是走到頭了,陳淮的耐心像是早就用完了,一把把她扯過來,甩在床上,翻身上去,手順著她的發絲到胸口,一把攥住了那柔軟而□□的物什,揉弄了兩下,低笑了聲,“真是個好玩意兒!摸兩下爺就硬了。”
他解了睡衣,露出裸著的身子,將自己引以為豪的傲物在她胸前掃了掃,像雄性生物慣常有的炫耀。
茉莉卻狠狠地顫抖了下。
這細微的動作像是惹怒了他,他動作粗魯起來,抓著她的頭發,原本騎跨在她腰間的身子往上提,一直提到她嘴邊,他抓著她的頭發,讓她頭往後挺,下巴抬起來。他沉著聲音說:“張嘴。”
茉莉悲哀地閉上眼,片刻後,感覺有東西伸進嘴裏,慢慢變熱,變得堅硬,像又燙又硬的火山石,往裏麵延伸,一直伸到喉嚨深處,她想吐,可是得忍著。
“往裏吞!”他說,然後粗魯地動起來。
茉莉覺得難受的快要死了,恐懼像是魔咒緊裹著全身,如同剛進來皇庭時那樣,屈辱,憤怒,還有無力。她想起有人曾經說過的話,人是不能降低底線的,不然會一降再降,直至沒有。所有的一切,從她進皇庭那一刻,就已經不受她控製了,她的底線,早就沒了。
“爽嗎?”陳淮拍著她的臉。
茉莉睜開了眼,自己整張臉幾乎都要埋在他的胯間,那姿勢就像是奴隸張著嘴在接主子撒下的尿。她對自己這突如其來的想法感到悲哀而好笑。
她最後還是點了頭,像搖尾乞憐的奴隸一樣,試圖討人歡心。
主子卻從不會覺得這樣的忠心可貴,陳淮咧著嘴笑了,“真欠操!”他說著下流話,臉上是一種陰狠的快意,“那就接著吞吧!仔細舔。”
-
春和跟著程景明進了一間門,那門推開之前,春和從來都想象不到這世上竟然還會存在著這樣的地方,門推開是一個小小的包廂,這包廂沒什麽新奇的,就像是歌廳裏唱歌的小包廂,燈光晦暗,沙發柔軟的能陷進去半個身子。裏麵有一個男侍者,似乎也認識程景明,看見他的時候笑著點了點頭。
然後不知按了什麽地方,牆邊地板裂開一個縫,露出向下延伸的木質走梯,程景明沒有立刻拉著她往下走,先囑咐了一句,“如果知道真相能讓你好受些,那你做好心理準備,待會兒無論遇到什麽情況,都不要說話,交給我。”
他盯著她,再一次確認,“你想知道真相嗎?”
春和對上那雙眼,那雙眼裏帶著一點兒深沉和堅定,莫名讓人信服,春和心裏並不確認他說的是什麽,但最終還是點了頭,直覺和知夏有關。
他“嗯”了聲,牽了她的手,拉著她往下走去。
人下去之後,地板自動合上了,地下卻更是別有乾坤,走過一條長長的甬道,拐個彎,場地就大了起來,人聲鼎沸間,春和看清楚了他們在做什麽,賭。
“陸知夏的父親以前經常在這裏。”程景明將春和護在懷裏,她小小的個子,被他緊緊攬著,半張臉都貼在他的胸口,近的能聽見他的心跳。
春和的臉發燙,可是不敢掙脫,這裏看起來很亂,有衣衫襤褸的底層人,也有西裝革履坐在賭桌前的貴客,他們帶著保鏢和點鈔機,無聲無息地殺伐著,若是碰巧有人輸光了錢,自有穿著紅白製服的皇庭員工為他們發放高利貸,這一切進行的井然有序。
春和緊緊地盯著這些人,隻低聲驚呼了句,“這是犯法的。”
“總有太陽照不到的地方。”程景明給她解釋。
有人撞了春和一樣,看見是個年紀很小的姑娘,以為是新來的嫩姐兒,對著程景明說:“玩完兒了讓給我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