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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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條小河在野馬原上,蜿蜒曲折地流向東方,一群巴掌大的小魚兒逆流而上,倔強地要探尋小河的起源。

    在野馬原上,牛羊離不開水源,牧民也離不開水源。牧民在小河的兩岸,稀稀拉拉搭起簡陋的帳篷,一代代守候著亙古不變的荒原。

    一頂破舊的帳篷外,阿噶無所事事地坐在地上曬太陽。

    幾天前,家裏的牛全都倒在了青狼的利齒之下,沒有了牛羊,阿噶也就無事可幹,整天望著天空發呆。

    家裏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還以為是那日驚嚇過度。

    坐得久了,換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帳篷上,任憑陽光灑在身上,溫暖而清新,隨意而慵懶。

    瓦藍的天空幽邃而深遠,幾朵白雲悠悠地飄向遠方。

    阿噶的思緒已經回到了幾天前,那踏著邪月刀在風中飛行的白色身影。

    那是阿噶第一次看到,人可以像鳥兒一樣在天空飛行,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讓人心馳神往。

    阿噶的眼中出現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在空中飛行,一頭如瀑的黑發被風吹起,隨意地飄舞。

    嗯?

    阿噶使勁甩甩腦袋,揉揉眼睛,仔細一看,不是幻覺。

    空中果然有一個白衣如雪的人,踏著一把刀朝帳篷飛來,阿噶不由得激動起來,站起來朝空中的人大喊:“大哥哥,大哥哥,我是阿噶……”

    阿噶不停地朝空中人揮舞小手,因為興奮小臉兒紅紅的。

    飛在空中的人就是夜飛雪,自從香雪海走後,也出了青狼山,朝野馬原而來。

    妖族入侵的消息,香雪海自會告訴各大宗門,剩下的事情和他沒什麽關係了。

    師父讓他出穀有三個目的,打探妖族動向,曆練加上尋找自己的情緣。如今妖族動向的事情已經完成,情緣不可強求,講究的是隨緣,那麽就剩下一個曆練了。

    在世間曆練,還有什麽比即將到來的妖族入侵更好的機會呢?

    千年一次的妖族和人類的大戰,無數次在心中幻想過,如今自己能夠親自參加,這是何等激動人心。

    這是一個大世,任何人無法逃避,不在血與火中崛起,就在血與骨中沉淪。

    所以夜飛雪不打算離開荒原,荒原是西昆侖和中昆侖的緩衝之地,也是人類和妖族大戰的主戰場。

    忘情穀中人,一向是獨來獨往的,在人類和妖族大戰中,也曾經有弟子以散修身份參加過。

    因為忘情穀中人需要的是生死曆練,而不是那些戰功和虛名,夜飛雪也不例外,準備以散修身份留在荒原,加入抵抗妖族入侵的行列。

    青狼山一戰,機緣巧合之下突破了元神之境,師父說過二十多歲進入紫府之境,在中昆侖也算是逆天的資質了。

    昆侖世界修道者的境界一共分為八級:練氣、靈動、築基、紫府、元神、煉神、合體、大乘,每個等級又分為前期、中期、後期、巔峰。大乘之後道心圓滿,即可尋找封神之路渡劫飛升神界,成為那與天地同在的神靈。

    這是人類修道者的劃分,妖族則是分為二十二級,相對於修道者來說,一級相對於煉氣期,二到四級靈動期,五到七級築基期,八到十級紫府期,十一到十三級元神期,十四到十六級煉神期,十七到十九級合體期,二十到二十二級大乘期。

    夜飛雪是五行靈根,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五行相生相克,在體內自成一個循環,比別人更好的領悟自然的奧秘。

    什麽是道?

    道法自然,自然即是道,領悟了自然的奧秘,也就是領悟了道的奧秘。

    如今二十多歲晉級元神之境,豈不是逆天中的逆天?

    不過夜飛雪沒有一點得意洋洋的心思,因為香雪海給他的打擊太大,和香雪海比起來,自己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

    夜飛雪自然也看到了小河邊的帳篷,忽然想起來,妖族入侵之下,這些普通的牧民怎麽辦?

    在妖族大舉入侵的時候,他們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隻能任人宰割,沒有絲毫的自保之力。

    既然看到了,夜飛雪不認為自己可以無視,這些同樣是活生生的生命,他們也有活下去的權利。

    修道者是與天搏命,爭奪那一線機緣,不等於修道者可以漠視生命,甚至於踐踏生命,至少夜飛雪做不到。

    夜飛雪來到了帳篷前,看著那個手舞足蹈的小孩,記起來就是被青狼包圍的小牧民,好像……阿噶,夜飛雪想起來他的名字。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夜飛雪自嘲地笑笑,那個叫香雪海的姑娘,我們還會再見嗎?

    阿噶興奮地一蹦一跳地跑到夜飛雪麵前,兩隻小手糾纏在一起不住扭動,有點激動有點緊張:“大哥哥,我是阿噶,前幾天被你從青狼群中救出的阿噶,你還記得我嗎?”

    “當然記得了,阿噶,這是你的家嗎?怎麽不見你的家人呢?”夜飛雪四處看了看,帳篷裏應該沒有人。

    阿噶回頭看看帳篷裏,喊著:“阿爸、阿媽……”

    帳篷並不大,沒有人回應阿噶的呼喚,阿噶摸著腦袋不明所以:“阿哥和阿姐是早上帶著牛羊和狼的皮毛,去八十裏外的集市,想換點羊羔和小牛回來。阿爸阿媽明明在家的,怎麽不見了呢?”

    阿噶家的牛羊都死在青狼的嘴下,沒有牛羊的牧民不是牧民,是無法在荒原上度過漫長的冬天的。

    青狼皮算是上好的皮毛,多多少少能換來一些羊羔和小牛,雖然接下來的日子依舊艱難,好歹有一個盼頭。

    夜飛雪是來勸他們向東遷徙的,可是這種事情無法和阿噶說清楚,隻好陪著阿噶聊天,滿足阿噶的好奇心。

    過了一陣子,看看太陽,差不多到了中午了。

    阿噶的父親,就是那個虔誠膜拜天神的老牧民,還有阿媽回來了,他們滿頭滿臉都是野馬原的風霜侵襲的痕跡,那佝僂的背上背著一個大袋子。

    看到一襲白衣,氣度不凡的夜飛雪,兩個老牧民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佝僂的背更加彎了,一輩子的逆來順受,在貴人麵前不由得忐忑不安。

    生活是一塊磨刀石,磨去了你的棱角,剩下的隻有自卑。

    阿噶跑到阿爸阿媽麵前,問道:“阿爸阿媽,你們幹什麽去了?”

    阿媽伸出枯瘦的手,撫摸著阿噶的臉,溫和地說道:“家裏牛羊沒有了,我們去挖點野菜,那位貴人是誰?”

    阿噶興奮地說道:“阿爸阿媽,他就是那天殺光青狼,救了我們的大哥哥。”

    “啊?”老牧民顧不得背上的袋子了,緊走幾步撲通一下匍匐在地,聲音顫抖地感謝:“感謝恩人,您是天神派來的勇士,是您給了我們活下去的希望……”

    明白過來的阿媽也拉著阿噶跪倒在地,一家子匍匐在地不斷地感謝,不斷地讚美,讓夜飛雪不是滋味。

    在修道者眼裏,這些牧民就是螻蟻般的存在,可是夜飛雪做不到。

    好不容易才讓這一家子起來,阿媽自去準備豐盛的午餐,這是牧民的習俗。總是傾盡所有,把最好的東西招待客人,何況是夜飛雪這個恩人。

    夜飛雪正準備和老牧民說說遷徙的事情,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馬蹄聲聽起來有點雜亂無章,這說明馬兒透支了體力,已經是筋疲力盡。

    一般情況下,除非是逃命,誰會不惜馬力的瘋跑?要知道馬兒和牧民之間,是一種朋友的關係,沒有牧民不珍惜馬兒的。

    不光是夜飛雪,老牧民也是一臉緊張,捏緊的手背上鼓起一道道青筋。

    很快,一匹黑馬來到了帳篷前,馬嘴裏已經冒著白沫,這匹馬估計已經費了。

    一個年輕的牧民從馬背上下來,肩頭上插著一支箭,鮮血染紅了一大片衣袍,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滑下,疲憊加上疼痛,讓年輕牧民的身子變得僵硬。

    老牧民一聲低沉的驚叫:“馬洛,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變成這樣?”

    年輕牧民馬洛急促地喘氣:“大叔,不好了,今天在集市上碰到了首領的小兒子桑巴,不但搶走了您的狼皮,還要搶朱古麗。我們就起了爭執,誰知道桑巴二話不說就讓仆人動刀子,我因為落在後麵,才逃了回來,大叔,怎麽辦啊?”

    老牧民一下子癱倒在地,蒼老的眼睛裏已經沒有淚水流出了,好半天才喃喃自語:“桑巴是首領的兒子,我們能怎麽辦?這就是命,牧民的命啊……”

    阿噶吧嗒吧嗒流著眼淚,哽咽著低語:“阿哥、阿姐……”

    在野馬原,部落的首領就是天,被首領欺負了隻能怪你命不好。

    反抗?

    在強大的實力麵前,不過是一個不好聽的笑話。

    夜飛雪不認為是笑話,既然野馬原的生存法則是強大的實力,那麽在首領麵前,我夜飛雪說了算,理應由我來製定規則。

    雖然在昆侖世界裏,修道者一般是不屑於管俗世的事情的,可是夜飛雪不是那一般人。

    忘情穀中人,修道先修心,不能保持本心,還談什麽天地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