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一夜苞米地的事情已經過去五天了, 趙小雨一直沉浸在趙大壯說要娶自己的承諾裏而開心不已, 每天坐在家門前乖乖的等他上門提親, 不時臉色羞紅的往院子外邊瞅瞅。

    趙大壯自從那天後便在家裏努力的幹活, 哪裏也不去, 憨厚的漢子更加沉默, 這讓趙大嬸看著都急, 問他也不答, 直說沒事。

    正在趙大壯踏出心裏那一步，準備去鎮上買點首飾去村長家提親的時候，村子裏麵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春桃回來了。

    曉曉在幾個小媳婦口中得知, 那春桃回來就直奔趙大壯家裏, 見到趙大嬸兒第一時間就跪下了。

    淚如雨下的解釋自己不是跑走, 而是看著家裏沒有銀錢，自己婆婆餓的都皮包骨了, 她才不得已去隔壁縣的富家地主做了丫鬟。

    這不做了半年工，手裏有點銀錢後就急忙趕回來, 說罷還把懷裏的二兩銀子拿了出來。

    春桃本身長得也是清秀，這邊哭邊解釋的模樣，還把二兩銀錢拿了出來, 那真誠的模樣真給人覺著可憐與委屈。

    趙大嬸現在是看不上那二兩銀子, 但在普通人家裏, 這二兩銀子可要省吃儉用的攢一年呢？

    趙大嬸心一軟, 看著媳婦眼眶通紅的拿著二兩銀子跪在她麵前, 頓時就原諒她了。

    原諒？

    其實曉曉知道這不過就是趙大嬸想要家和萬事興，想著趙大壯對春桃的一番癡心，不忍兒子再難受。

    畢竟身為大壯的娘，她心裏怎麽會喜歡這個讓他兒子曾經傷心到崩潰的女人，要知道天下慈母心呀。

    最主要的是春桃嫁到他們家確實沒有過什麽好日子，趙大嬸也不是個嫌貧愛富的人，所以懷著內疚的心重新接納春桃。

    趙大壯見春桃回來一半開心一半糾結，給了小雨的承諾如今卻遲疑了。

    趙小雨也聽見村子裏的小姐妹說春桃回來了，心裏有些酸酸的，但還是耐著性子等著趙大壯的承諾。

    這一等便是半月，她天天都在家裏麵繡荷包，每過一會兒總會去院子門外看看，看到那空曠的道路上沒有他的影子，她越看越失望，越看越難受。

    張慧看著小姑子的手指上紮了無數個針孔，看著讓人心疼的不行，皺眉擔憂問道：

    “小雨呀，你最近怎麽回事，你看你沒繡兩針又被紮了，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趙小雨苦笑著安慰張慧：“嫂子，我沒事，就是最近身子有點不舒服吧，你可不要告訴爹娘害他們擔心呀”

    “我省的，相公一直住在縣衙，就沐休的時候才回來，我在這家裏就和你最好了，你還不信我”

    “我就知道嫂子最好”

    小雨安撫了嫂子，可是心卻痛的不行。

    是呀，自己還在等什麽，明明就知道他心裏隻有春桃，連那天晚上做那事的時候喊的都是春桃的名字。

    一想到這裏便瞬間紅了眼眶，雖然自己一直安慰自己沒什麽，他總會看到自己的好，可是現在他心愛的人回來了，自己也該退出了吧。

    畢竟那個晚上就是個意外。

    想起曉曉姐給自己講起的故事，裏麵有句話怎麽說的來著：愛一個人，不需要兩人在一起，隻要看著他幸福就可以。

    雖然話是說的沒錯，但一想到以後他的身邊躺的人不是她，她的心猶如刀割。

    最後小雨還是下定決心找趙大壯談一談，她不想逃避什麽，就想再見他一麵。

    “你說你想見大壯？”曉曉疑惑的看著麵帶祈求的小雨驚訝的問道。

    “是的，你幫我跟他講下，黃昏時分，村口邊的柳樹旁見”趙小雨拉著曉曉的手祈求的說著。

    曉曉見小雨這副卑微的模樣，也知現在春桃回來了，她和趙大壯已經沒有可能了。

    看著這樣的小雨失了往日的活潑，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拒絕的話曉曉怎麽也說不出口。

    罷了，左右兩人也沒有緣分，還是讓她親自看清吧，但還是忍不住多說兩句：

    “現在大壯的媳婦春桃也回來了，趙大嬸他們也接受了春桃，你就算再喜歡大壯也隻能放棄了，像你這麽好的條件，以後一定能嫁個好兒郎的”

    “曉曉姐，我知道，我都知道，我隻求見他一麵，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見他”

    趙小雨聽著曉曉現實而又殘酷的話，一時哭得歇斯底裏，她不知是曉曉說的話太難聽，還是這個事實她比誰都清楚。

    曉曉此時見小雨哭的慘兮兮，也不好再說什麽：“好吧，這一次我幫你傳話”

    趙小雨平靜了下情緒破涕為笑，隨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謝謝，真的謝謝曉曉姐”

    曉曉同意幫小雨，便提拿了一籃子雞蛋去趙大嬸家，畢竟春桃回來了，自己按理說和趙大嬸一家走得近，她怎麽也要送點東西過去讓春桃補補，以示自己的歡迎和熱情，雖然現在趙大嬸他們不缺這一點。

    但這雞蛋還有別的用途。

    曉曉到趙大嬸家的時候，春桃正在院子裏麵拿著掃帚掃地，而趙大壯正拿著柴刀在一旁劈柴，好一副恩愛和諧的模樣。

    “大壯、春桃在忙呀”曉曉笑著上前客氣的打招呼。

    “哦，是嫂子呀”

    春桃看著曉曉提了一個籃子過來，本想不理那賤女人的，奈何自己剛剛回來，還不是自己立起來的時候。

    “是呀，聽說你回來了，我就提了一籃子雞蛋過來，給你補一補，畢竟你出門在外辛苦了”

    “對了，趙大嬸呢？”

    曉曉見春桃雖然麵上一副和善的樣子，可是她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是仇人似的，雖然隻是一瞬間，但還是被曉曉給捕捉到了。

    “娘在屋裏秀荷包呢，現在也沒啥事做，娘那性子你也知道，就是個閑不住的”趙大壯憨厚的解釋著。

    曉曉點了點頭，順手就把籃子遞給春桃，剛開始春桃還推脫了兩下，後麵也接了過去。

    曉曉趁著春桃進屋放雞蛋時走到趙大壯跟前說了趙小雨讓自己傳達的話。

    “嫂子，我知道了”趙大壯嚴肅的點點頭，有些事情逃避是沒有辦法的。

    曉曉餘光見春桃已經從屋裏走出來，拍了拍雙手，近乎崇拜的驚訝高喝道：

    “大壯你好厲害呀，這木柴被你一下子就劈成兩半了，準頭真好，眼神真好使”

    “嫂子太誇獎我了”

    趙大壯見曉曉滿臉讚賞，憨厚的摸了摸後腦勺，臉上也是笑容滿麵，露出了標配的八顆大白牙。

    春桃一看到自家漢子對著那賤女人笑的一副滿麵春風的樣子，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剛剛那女人進門還沒有仔細看，如今一看，以前蠟黃蠟黃的麻子臉，現在已經變得白皙嫩滑，一副吹彈可破的樣子。

    水靈靈的大眼睛就好像是兩顆黑寶石，晶瑩剔透流光溢彩，讓人一看就移不開眼，當真是生了一雙狐媚眼。

    一張小嘴不點而朱，粉嫩嫩的，看上去水水的，恨不得上去咬上一口。

    短短半年時間不見，原本跟豆芽菜沒區別的身子已經長肉，身高也往上拔了一節，一身桃紅色衣衫更把她襯的水靈嬌俏，總之已經有了二八少女的風姿。

    春桃看到這樣的曉曉，長長的指甲紮進了掌心還不自知。

    這賤女人沒想到半年不見，變化居然如此之大，其美貌竟比自己在縣城裏見到的富商女兒還要出眾，這叫她如何不恨。

    曉曉仿佛能感受到春桃的恨意，心裏打了個冷顫，去屋裏和趙大嬸聊了會兒後，便起身離開了。

    想著回家的話也是無聊，自從房子建成宴請村民兩天後，趙大郎又去鎮上上工了，自己都悶的發臭了。

    曉曉一想便抬步往趙小雨家走去，給她說下趙大壯同意見麵的事情。

    黃昏時分，夕陽西下，趙小雨早早的等在村子邊上的柳樹下，等待著大壯的到來。

    心裏累積了千言萬語，都想一一問他，都想弄個明白。

    夜幕快要降臨時，趙大壯的身影慢慢從村裏過來。

    趙小雨見走到自己眼前的男人，此時不願正麵看她，估計是覺得慚愧吧。

    不經意間小雨見趙大壯眼裏的糾結與痛苦，她在心裏想了千百遍想要問他的話，她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大壯哥，春桃回來了真好，你們家總算團圓了，每次見嬸子愁眉的模樣，我都難受，現在可好了”趙小雨強顏歡笑道。

    “小雨妹子，我....那夜”

    趙大壯見這樣的小雨，他不知如何開口，眼前的姑娘善良的讓人心疼，他不想傷害她，卻傷她最深。

    “大壯哥，不用再說了，那夜就是個意外，我不在乎的，你回去好好過日子吧”

    趙大壯見眼前的嬌美女子不但沒追問為啥自己沒去提親，也沒說讓他負責的話，連一句責怪都沒有。

    可正是因為這樣，他覺得這比打他罵他甚至殺他還要難受。

    趙小雨見眼前的男子滿臉糾結和憐惜的看著自己，她不怪他的言而無信，她能理解他的為難，但心裏還是不能接受。

    雖然現實很痛苦，但她清楚，在春桃回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沒有可能了，就算自己再喜歡他，但人活在世上總是不能舍得一身剮的。

    自己很清楚，要是自己堅持和大壯哥在一起，那麽隻能做他的平妻或者妾室。

    她有親人，爹爹還是村裏德高望重的人，而自己不能那麽自私讓自己的親人被人嘲弄。

    雖然這時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農村連飯都吃不飽，哪有閑錢娶小妾，都是一夫一妻，自己那樣一做，就是陷自己的親人與是非口角之中。

    想清楚這些，趙小雨深深的看了看眼前的漢子，把他的輪廓印在心底。

    以後怕是再也不能相見了，想到聽嫂子透露，娘親已經給她相看婆家了，她的眼裏便一片黯淡。

    “大壯哥，祝你以後幸福美滿”

    趙小雨說完就轉身跑走了，而眼角晶瑩的淚珠也是瞬間噴湧而出，順著眼角流入嘴裏，她感覺鹹鹹的、苦苦的，正如她對大壯哥的愛也是如此。

    趙大壯見女子嬌美的背影越來越遠，他沒有錯過她眼角的淚，可他卻無能為力。

    雖然今晚小雨沒有對自己說什麽，但此刻的他真想把自己千刀萬剮，他狠狠的扇了自己幾巴掌，腳像無力虛脫似的直直的跪在柳樹旁，眼神愈發空洞。

    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麽，隻是黃昏的最後一絲餘光照耀在他的背影上，顯得孤獨與落寞。

    再說曉曉這邊就歡樂許多，黃昏的時分她把自己喂養的雞全部關進了後院的小棚子裏，看著一隻隻大肥雞嘰嘰咕咕的叫著，吃著地上的青菜歡實得很。

    她心裏別提多高興了，每次一看到這些雞她都特別有成就感，自己不但把小雞仔養大成年了，還肥的很，誰見了自家的雞都得稱讚一番。

    “哎”曉曉剛剛高興完就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想到今天回家的時候看見院子裏麵放了一封信，信上還放了一朵黃色菊花，當時心裏把那送花人十八輩祖宗都給問候了一遍。

    要是陳旭知道自己覺著漂亮的花被損的一文不值，還連帶十八輩祖宗都被問候了一遍，不知心裏該作何感想。

    想著這人是何居心，看了信上的幾個大字：“曉曉乖乖親啟”

    曉曉一看字就惡心一遍，但還是拆開信封看了裏麵的內容，她看到信有兩頁，第一頁便是一首詩：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又看了第二頁，上麵寫著自己考中舉人，即將進京趕考，他日金榜題名必將回來將她帶走。

    信上又說，當日來接她時對他的無理，他不會計較，隻盼他日榮華可與她相守。

    曉曉看到這裏也知道這封信是那原主的前未婚夫陳旭寫的，原以為他已經死心了，沒想到確是狗骨頭，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

    最可恨的是信裏最後一行字把曉曉直接氣到罵粗口，真是枉費讀書人的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