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jinjiang卓璃音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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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前任, 前前任,和現任共聚一堂的時候,誰會比較尷尬。

    一般情況下來說, 是當事人。

    幸運的是, 作為他們共同的紐帶聯係人, 沈薔正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三個男人裏麵,隻有楚家圩的衣著打扮是最為整潔的,在來醫院之下,他還先到下榻的酒店,洗了一個澡, 換了一套新的衣服之後, 才開車來的醫院。

    到醫院的時候, 他身上還彌漫著沐浴乳的清香。

    “你來做什麽?”斯賓塞不認識他,科魯茲卻是認識的, 在沈薔回到華國的那段時間裏麵,這個男人和她的合照,曾經多次出現在他的郵箱之中。

    楚家圩露出一個虛偽而又得體的笑容:“作為前任, 我來看看她……”

    科魯茲揚起手就是一拳打在了他的臉上,楚家圩的頭狠狠地偏了過去, 鮮血沿著他破裂的嘴角流了出來。

    他擦了擦嘴角,臉上的笑容還沒有下去, 又是一拳直衝麵門而來。

    是人尚且有三分火性, 更何況是楚家圩這種常年坐在高位, 早就習慣了不把大多數人都放在眼裏的人。

    “保安,這裏有人鬧事——”

    護士的尖叫聲此起彼伏的響起,隻有斯賓塞貼在玻璃窗前,眼神成癡。

    人生的三大悲劇——“少年喪父,中年喪偶,老年喪子”,歸根到底,無非是失去兩個字。

    最快樂的事情是失而複得,最痛苦的事情是得而又失,比求而不得更讓人難受——至少未曾擁有過,還能夠在失望中維持著幻想即將擁有的快樂,而得而複失,卻是真真正正的將人打入深淵。

    三歲時最喜歡的洋娃娃被前來做客的小女孩奪走,五歲時每天手拉手一起玩的男孩和別的人扮起了新郎,七歲時老師獎勵的鉛筆盒被父親失手打壞,十歲時驚聞母親去世的消息……

    那些沈薔以為自己遺忘了的事情,反反複複的在她腦海中重演,她以為自己已經放下的過往,又再度牽動起了她的情緒。

    她好像走在一條得而又失的死循環,無數負麵的情緒填滿了她的心髒。

    ——直到一道孩子的啼哭聲響起。

    “誰……誰在哭?”沈薔四處張望著。

    那個被搶走了洋娃娃的小女孩沒有哭,盡管她眼睛裏已經含滿了淚水。

    那個看著男孩親了別的女孩臉頰的小女孩也沒有哭,盡管她手裏的糖果灑了一地。

    那個失去鉛筆盒的小女孩也沒有哭,盡管她小心翼翼的努力想要將已經變形的鉛筆盒再拚合起來。

    ……

    那到底是誰在哭?

    “她還是一個母親?”一名女醫生看著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沈靜遠,帶著同情和悲憫說道:“她的孩子還那麽小,難道就要失去自己的媽媽了嗎?”

    負責檢查的主治醫生搖搖頭,打開了病房的門。

    盡管恢複的很慢,沈薔的身體機能也在停用藥物之後,慢慢地回升著——雖然離正常人的水平還很遠,

    在確認了她的身體狀況之後,主治醫生終於同意斯賓塞抱著沈靜遠進去見她一麵。

    斯賓塞摸著自己胡子拉碴的臉,突然變得緊張起來:“我……我去洗個臉。”

    等科魯茲和楚家圩各自捂著傷口回來的時候,站在門外的斯賓塞,已經坐在了沈薔的床邊。

    “嗨,芙洛拉,好久不見。”斯賓塞抱著沈靜遠,對緊閉雙眼的沈薔伸出手打了一個招呼,有些拘謹的坐在了床邊。

    小年糕安靜的坐在他的身上,眼角還帶著淚花,卻是不吵不鬧。

    斯賓塞拉過她沒有紮針的手,將她的柔軟的手放在自己寬大的掌心裏,然後將小年糕的小胖手也一起放了上去。

    “你最近過得怎麽樣……”

    一縷亞麻色的卷發從額角垂落,軟化了斯賓塞因為暴瘦而顯得格外棱角分明的輪廓,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格外溫柔。

    午後的陽光從窗外灑落進來,落進他琥珀色的眼眸。

    他臉上的表情是這幾天來從未有過的生動,如果說沈薔出事之後,他變成了一個徒有軀體,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此刻就好像靈魂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的嘴角又能夠輕鬆而愉快的揚起來,講一些旁人根本聽不懂的冷笑話。

    “……公主忍著惡心親吻了青蛙,青蛙刷的一下變成了一個英俊瀟灑的王子,王子說,感謝您親愛的公主,是您破除了巫婆施加在我身上的魔法,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就在公主滿心歡喜的等著王子向自己求婚的時候,王子卻從懷裏掏出了另一隻青蛙。”

    “……這是我的愛人,和我一樣被巫婆施加了魔法,隻有您的吻能夠讓他變回人形……哈哈,這個笑話是不是很好笑?”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沈薔的唇角,似乎彎起了一絲。

    “他怎麽進去了?”楚家圩不滿的問道。

    科魯茲白了他一眼:“因為奧斯特隻有在他手裏才會聽話。”

    “……奧斯特是誰?”

    隨即,楚家圩注意到了被斯賓塞抱起來的小年糕。

    小年糕已經一歲有餘,能夠咕嚕著說出兩個簡單的單詞,邁著小短腿在地上走上一段路,臉上肉嘟嘟的嬰兒肥,隨著他度過了周歲生日之後,跟著消退了不少,五官也因此明朗了起來。

    雖然還不至於用精致來形容,但是臉上已經有了特征。

    楚家圩曾經在家裏看過自己小時候的照片,和眼前的孩子,起碼有百分之七十的相似度。

    奧斯特是他的孩子?

    楚家圩坐在醫院休息室的沙發上,至今仍舊有些發懵。

    沈薔懷孕他是知道的,但是當時他和劉靈婉的婚禮近在眼前,他不可能在婚前就給自己的妻子鬧出私生子這樣的事情來,所以當即讓助理給沈薔打一百萬,算作是對她流產的補償。

    以楚家圩對沈薔的了解,她是絕無可能將孩子生下來的,兩人在“交往”的時候,沈薔就說過,如果不能夠確定楚家圩能夠帶給她和孩子一輩子的安穩,她是絕不會結婚生子的,絕不會落得像自己母親一樣的下場,也絕不會讓自己的孩子成為下一個她。

    所以他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他會突然被告知,自己是一個一歲多孩子的父親。

    他想拿出一根煙來抽,卻想起自從劉靈婉回來之後,他已經戒煙了許久。

    而且這裏是醫院,附近都沒有允許抽煙的地方。

    斯賓塞抱著奧斯特從沈薔病房裏出來的時候,臉上是帶著笑的。

    他傻笑著對醫生說道:“她有反應了,她能夠聽到我和奧斯特說的話……”

    主治醫生對他點點頭,安慰道:“有反應就是最好的情況。”其實在場的幾個醫生,誰都知道,沈薔現在不過是從一種更不好的情況轉向不好,而且這種更不好還是因為用藥失誤所導致的。至於藥物的影響徹底消退之後,她的病情會不會進一步惡化,誰也不知道。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在斯賓塞出來之後,魚貫而入進了病房,檢查起了沈薔的情況。

    而不遠處的楚家圩,卻是心情複雜的注視著靠在斯賓塞懷裏睡著的沈靜遠。

    謝文慧伸手,想要將沈靜遠從斯賓塞手裏接過來,然而剛剛從斯賓塞懷裏抽離,他就驚醒過來,伸著手往斯賓塞懷裏撲。

    “爹地,爹地……”

    斯賓塞隻得重新接過他,對謝文慧說道:“還是讓我抱著他吧。”

    他的一隻手穩穩地拖著沈靜遠的小屁股,另一隻手輕拍著他的後背,直到沈靜遠蹭了蹭他的衣服,再度安然的睡去。

    斯賓塞情不自禁裂開了嘴角,像是一個得到了什麽寶貝的大男孩。

    一大一小雖然生得完全不一樣,但卻極有父子緣,謝文慧也隻有聽之任之了。

    出來的醫生帶來了好消息,沈薔沒有再惡化,身體的機能似乎穩定了下來,隻需要再觀察一段時間,換言之,也許要不了多久,他們作為病人親屬,又可以陪在她的身邊了。

    至於什麽時候醒來,還是一個說不準的未知數。

    “奧斯特,你聽見了嗎?”斯賓塞卻根本沒有聽見醫生最後一句不確定的話,而是用下巴去蹭沈靜遠,高興得對他說道:“等媽媽醒來之後,我們一起去遊樂園吧。”

    睡得迷迷糊糊的沈靜遠蹭了蹭他的衣服,發出了一個“嗯”字,算是應下了。

    在酒店裏休息,得到了消息的趙品冠也匆匆趕來,看到還躺在病床上的沈薔,老淚橫流。

    韓康為拍了拍他的肩膀。

    當年李嫣然死的時候他沒有哭,現在卻哭了。

    未必不是當年沒有落下的淚,留到了今天。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沈薔已經昏迷了半個多月,離M大的爆炸事件,也過去了二十天。

    今天是第二次舉行祭奠亡靈儀式的日子,斯賓塞沒有去學校,而是帶著沈靜遠,來到了弗蘭克下葬的公墓。

    在短短的一個月不到的時間裏,他經曆了許多。

    在那場爆炸裏麵,他的摯友被炸成了碎塊,拋出了窗外,無數他曾經熟悉的同事學生,被抬出來的時候,都隻剩下一具焦屍。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麽幸運的事情發生在他的生命之中的話,大概就是他以為也會離他而去的愛人,終於有了醒來的痕跡。

    沈靜遠在斯賓塞的示意下,跌跌撞撞的將手中的康乃馨,放在了墓碑前,然後腳下一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斯賓塞輕笑出聲,也跟著坐了下來,把沈靜遠抱進了自己的懷裏。

    “他是芙洛拉的兒子,現在也是我的兒子,如果你們倆都能見麵的話,你一定會喜歡他的,畢竟他可是一個像你一樣的帥哥……”

    沈靜遠懵懵懂懂的伸出手去觸碰墓碑上笑容燦爛的男子。

    突然,一道細碎的腳步聲,引得兩人同時回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