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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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翌日,阮瀲照例去鬆鶴院向老夫人請安後便直直去了幽蘭居,母女倆說了些體己的話,便有個丫鬟端著碗湯藥走了進來。

    “夫人,該喝藥了。”

    聞言,丁氏的眉頭一皺,有些無力的擺了擺,“先放那罷,我待會再喝。”

    然後轉過頭與阮瀲道:“唉,這藥天天喝也不見好,偏生苦的緊,我便是不願再喝了。”

    她本是無心抱怨之言,然而阮瀲聽者有意,不由得想起上輩子母親病逝的事。母親身子一向虛弱但也一直服藥卻不見好轉,或許,這湯藥根本就有問題!

    阮瀲瞥了眼丫鬟的藥碗,黑漆漆的藥汁散發著濃鬱藥味,不動聲色的開口:“既然藥效不大,那就不要喝了。”

    丫鬟一聽著了急,想也不想就道:“二小姐,您不懂藥理,這藥呀要堅持天天服用,這才有效果。哪能因為短時間沒出效果來就不喝了呢。”

    “哦?原來是這樣?”阮瀲挑唇一笑,目光淡淡落在丫鬟身上。

    丫鬟禁不住阮瀲這看似清淺實則凜冽的目光,她默默的垂下頭,不敢與之對視,心暗道:二小姐的眼神怎麽如此冷厲,隻一眼,就讓她如履薄冰。

    丁氏亦是厭惡的看了眼冒著熱氣的湯藥,“先擱這罷,我待會再喝。”

    丫鬟一聽,如蒙特赦一般,放下湯藥後便弓身退下,竟是不願多留半刻。

    丫鬟走後,丁氏微歎,還是讓胡嬤嬤端了藥湯,作勢要喝。阮瀲不動聲色的道:“母親,這湯藥既然總是喝著沒效果,或許要換一種新的看看。”

    丁氏微愣,擱下湯藥,“話雖是這道理,但這是你父親特意請來宮廷禦醫開的藥方。若是喝了這都沒效果,再換別的藥方又有何義呢?”

    丁氏自個也是鬱悶極了的,怎麽她天天喝藥就是不見好,反而病情越發嚴重。好幾次她都因胸悶而喘不過來氣,嚴重時咳嗽不斷,她竟不知自己的身子虛弱至此。

    阮瀲看了眼湯藥,垂眸,“母親,我想再請個大夫來看看你的病情。”

    胡嬤嬤也是一怔,隨即笑道:“二小姐孝順,惦記夫人,老奴也是覺著,那宮廷禦醫的開的藥方指不定還不若民間大夫呢。”

    丁氏聽了兩人的話也是一笑,“也罷,興許就如嬤嬤所言呢?我也是覺著這藥喝了沒用,非但如此,我還越發覺得全身乏力。”

    她略顯無奈的話語在阮瀲聽來卻是心疼不已。上輩子,她算不上是個孝女,她聽信蔣姨娘的話認為母親是個病秧子,整日就靠湯藥吊著命。

    她做了那麽多令母親傷心的事,如今想來真是無比荒唐。這輩子,她要好好守護母親,讓她長命百歲,後生無憂!

    丁氏盯著阮瀲的側顏,寧靜美好,少女垂著睫羽,不知在想什麽。整個人都顯得沉穩,與以往那個蠻橫模樣大相庭徑。

    丁氏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她的大女兒阮莞,又是一陣傷神憂思,喃喃自語道:“也不知莞兒現在怎麽樣了。”

    阮莞因老夫人先前去靜安寺拜佛上香許願成真後,自告奮勇去靜安寺還願。此行已然去了十來天,不知何時歸來。

    瀲兒好歹還在身旁,她還能照看一二,而莞兒呢,弱質女子出門在外。

    丁氏哪能放心呢,兒行千裏母擔憂,更遑論莞兒還是個女兒家呢。

    阮瀲抬眸,瞧見丁氏眼布滿深深的憂慮,忍不住覆在她背上,輕言細語道:“母親,姐姐她那般聰慧,再說難得去一趟靜安寺,姐姐向來孝順,許是為祖母摘抄佛經去了。少不得要耽擱些時日。”

    丁氏掩唇一笑,用點了點阮瀲的額頭,“你呀,什麽時候也學會這般哄人了?”

    母女倆有說有笑,不多時,便有個須發蒼白的老者背著藥箱在丫鬟的指引下走了進來。

    丁氏微怔,這大夫怎的來的如此湊巧?她下意識去看阮瀲的神色,阮瀲笑了笑,攤了攤,“我早就覺得母親病的蹊蹺,吃了藥也不見好,便留了個心眼,請來大夫看看母親的病情。”

    老大夫替丁氏診了脈後,收回,慢吞吞的開口道:“這位夫人她是鬱結在心,外加有些體虛受了些風寒,待老夫開了些溫補的藥方,喝了幾貼便會好轉的。”

    說著他轉身揮筆寫下一大串的藥名,阮瀲湊過去看了幾眼,麵上難掩失望之色。

    因為老大夫所寫的藥方與母親現在喝的湯藥藥方並無不同。

    老大夫見阮瀲麵色微凝,就感覺自己醫術被人侮辱了一般,他行醫多年,可是從來沒有誤斷過病情。

    “怎麽,這位小姐,難道老夫錯診了病情?”老大夫的語氣還是夾雜著不悅的。

    阮瀲不吭聲,思索片刻,折身轉回那桌旁,端起已然冷卻的湯藥,看著老大夫,一字一句道:“大夫且看看這藥湯是和你的藥方一樣嗎?”

    老大夫狐疑的瞥了她一眼,接過湯碗先是湊至鼻尖聞了聞,後用小心翼翼的用指沾了點藥汁入口嚐了嚐,爾後便皺了皺眉放下了湯碗。

    胡嬤嬤焦急的追問:“這,大夫,湯藥有問題嗎?”

    老大夫輕輕的“嗯”了一聲,麵色也是有些嚴肅,轉身看著胡嬤嬤,開口道:“可否把夫人平時喝的藥方拿來讓老夫看一下?”

    胡嬤嬤應了聲,取來藥方恭敬遞給老大夫,不知道他能看出什麽名堂出來。

    老大夫仔細研究了藥方許久,麵色更加沉肅,半晌,他清咳一聲,緩緩開口:“這藥方和我開的藥方並無出處,但是這湯藥裏確實有相克的藥物。”

    “什麽!怎麽會呢?”胡嬤嬤驚呼出聲,要知道這藥方丁氏可以服用了將近半年多,若是有問題,這未免也太可怕了。

    老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搖頭一歎:“這湯藥裏加了烏頭卻也放了半夏。”

    阮瀲目光沉沉,問:“倘若長期服用這湯藥,有什麽結果?”

    “長期服用的話,不出兩年,夫人便會由於體虛多病,臥病在床不能起,接著就會病逝。”老大夫也是心感慨不已,大宅子裏就是勾心鬥角的事多,縱使是一府的主母,也難逃暗算迫害。

    阮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胡嬤嬤早就駭得麵色發白,方才大夫說,要是夫人長此已久的服用相克的湯藥,那就活不過兩年,到底是誰,這般歹毒的心腸置夫人於死地!

    丁氏從頭至尾都不發一言,然而她微微顫抖的雙泄露了此刻她內心的排山倒海複雜的情緒。

    她竟不知不覺服用了毒藥大半年,倘若不是瀲兒請來大夫,她恐怕至死都被蒙在鼓裏。

    思及甚恐。

    丁氏隻覺得她自從嫁入阮府,向來是與人為善,可是卻遭人下迫害,當真是人善被人欺嗎?她隱忍換來的是什麽!

    阮瀲讓采月取了銀子來,遞給老大夫,漠然道:“大夫,這是你的診金,我想你也應該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

    老大夫接過銀子,冷不丁的被阮瀲看似溫和但卻夾雜威脅的話語震懾住,不由得暗歎,這小姑娘年紀雖小,但身上的威嚴教人不敢輕視了去。

    他也知道自己窺知了後宅裏的肮髒算計,要想活命,就是當做什麽都不知道,所謂,拿人短,“小姐請放寬心,老夫會守口如瓶的。”

    采月送了大夫出去,丁氏就像是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倒的駱駝,全身冒著冷汗,癱軟在迎枕上,雙掩麵。